有人进来给木紫轩安排住处,我和木梓清留在了婚房中休息。“真没想到咱们的祖先有过如此大的功业?”木梓清还在做她的公主梦。
我没有理睬她躺到了花床上,木梓清见我没有理她往里推了推我也躺到了花床上,一会儿传来了她睡熟了的呼声。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其实我累得要命很想好好休息一下来补充体力,可是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老太太苍老的背影,掉落在我手背上的那两滴泪,是悔恨、是痛苦、还是对六十多年的一个结束?她六十多年都在等一个人吗?那个人会是姑爷吗?如果换做是我,我可以吗?烈焰让我等他三年,我都在犹豫、怀疑自己能否有这样的毅力,更怕自己空等一场。
我感到一阵阵的头痛、痛得眼睛要迸出眼眶似的,不敢再想了翻个身调整睡姿收了收思绪,窗户处有些亮儿了隐约的瞥见老太太正对着我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笑,笑着笑着脸上的皱纹不见了,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眨动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在像穹庐一样的蓝天下,骑着马在青青的大草原上追赶着一个英俊的男子。
有歌声传来,凄凄婉婉、悲悲切切、似哭如诉,调子一会儿高像是在高喊已经走远的人,一会儿低沉得像是在抒发内心的痛苦,歌声一点一滴的传进耳朵让人跟着一块忧伤,陪着一块落泪。
晃忽中听到有人‘嘤嘤’的哭,然后整个屋子摇晃起来,难道地震了?“老大!起来啦!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呀,木紫轩!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从小就喊着要顶天立地、振兴家业,木家的未来都要靠他呢!
要保护好他,我大喊一声:“快跑!”好像还推了他一把。哎!他怎么不动啊?
还没好眼睛的看我。“跑什么跑呀?”
“地震了!快跑呀。”我急得拉着他就跑,可是怎么就跑不动呢?
“别做梦了,出大事了!”木紫轩甩开我的手,一阵冰冷的雨点拍到我脸上,我猛的睁开眼睛,木紫眯着他的小眼睛紧紧着鼻子看我呢。
“怎么了?”我抹着脸上的水。
“你没听到哭声吗?”立耳细听哭声不是我梦里的而是外面传来的。“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昨天办喜事,今天却哭起来,这都些什么习俗呀?
“你快过来看看看吧。”
我从花床上跳下来,跟着木紫轩来到院子里,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彩色萨满裙的女人正一手举着萨满鼓、一手甩着萨满鞭,嘴里哼唱着让人心里痛痛的歌就像殡仪管里放的哀乐。
随着歌声她舞动着身体,神裙上面镶嵌的各种蛇、龟、蛙、蜘蛛都跟着舞动起来,随着敲击神鼓的速度加快,她舞动的步子也随之加快,神裙下摆周边精绣的彩花、缀边的海水、云朵也随着女萨满的旋转飞旋。
兽骨支起的神帽圈外周,围以荷花瓣的小片,下垂有彩色的飘带,在她的转动中飘带和女萨满的长发一起飘转。
我听母亲说过萨满跳神的事,可却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在异国俄罗斯看到了人们常说的跳大神。
女萨满的歌声、鼓声又慢下来,身上的腰铃也从急促连串的声响变得清脆,敲击着人的心。突然女萨满急促的抖动着身体
,身上能响的全都响起来,最后歌声、鼓声还有身上的腰铃声一块戛然而止。
披麻戴孝的人从对面的屋子里鱼贯而出,一排排有序的冲着对面的屋子跪了一院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头有些眩晕。
“老大!快来呀!”木梓清在对面屋里叫我,我丢下木紫轩、穿过跪地而泣的人群向对面房屋里跑,我冲进屋里差点撞到对面的墙上。
木梓清和凌厉峰正跟达雅在争抢一把锋利的尖刀,尖刀在他们三个人六只手间回来画去,“出了什么大事?还要动刀子解决?”他们三个停了手盯着靠在墙角的我,手却没有松开。
“木大小姐,达雅要嫠面,快过来把刀夺下来呀!”我不知道什么是嫠面,可是动刀子总归是不好的,我走过去看着那亮闪闪的刀不禁一激灵,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老大,你磨蹭什么呢?快把刀拿下来呀。”木梓清急得声音都变了。
木梓清和凌厉峰每人掰着达雅的一只手,我只稍一用力就把刀子从他手中夺了下来,刀子到了我手上他们俩松了口气,我却紧张起来,看着达雅还在盯着我手里的刀子,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害怕,刀子从我手里掉到了地上,刀子从青砖上弹起来后,又躺回青砖上‘滋棱棱’的晃动着闪着寒光。
“你可真有用!”木梓清埋怨着,刚被放开了的达雅的手又被他们抓住了。
我俯身捡掉在地上的刀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木紫轩从外面进来,惊得瞪圆了他的小眼睛。
这场面谁见了也会吓一跳的,木梓清和凌厉峰抓着达雅的两只手,而我在他们对面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对着达雅。
木紫轩冲过来一把抢走我手里的尖刀,“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咱木家的人都不许做。”
木梓清愣了一下后笑了起来,笑够了后说:“达雅要拿刀子划自己的脸以示悲痛,我和凌厉峰觉得那样做太愚蠢,所以就和他争抢刀子。老大这个笨蛋,我让她帮忙她却把刀子掉到了地上。”
噢,嫠面就是用刀子划破自己的脸,那不就破相了吗?哎呀!我打了个激灵。这都什么习俗呀?
“其实表示悲痛的方法有很多,未必就要把自己弄得血葫芦似的面目全非就是悲痛,最重要的是把已去的人放到,”木紫轩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只要她在你心里,你就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好像在说谁死了?我才想起外面那些披麻戴孝的人。达雅对着火炕‘扑通’跪下了,我目光跟了过去,老太太衣着整齐的躺在火炕上,两条花白的小辫子梳得滑.顺,脸上露着微微的笑容,就像睡着了一样。
“老人家怎么了?”不是我明知故问,只是我还需要确定一下。
“曾祖母被萨满大天神接走了。”达雅悲痛欲绝的哭泣着。我真不敢相信昨晚上还在和我们说话交谈的健康老人,这会儿躺在火炕上与世长辞了。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很伤心。
也许就是这样,有些人只有一面之缘却像交往了一辈子,这可能就是有一见如故这个成语的原因吧?我跪在了老太太炕前,木紫轩和木梓清也跪了下来。
“曾祖母只是白杨部护卫将军之后,而三位是
白杨部布尔罕之后,曾祖母怕是受不起三位跪拜。”
“死者为大!何况祖先们的交情非浅,老人家又在六十多年前归还了半张白骆驼皮地图,这每一庄、每一件我们三个都应跪拜。”说着一个头磕在青砖地上,我控制不住的流出泪来。
又听到鼓声响起,歌声飘来,女萨满又在请神跳舞了。
碧空如洗,缀在湛蓝天空中的云朵一大团一大团的,好像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似棉团一样的云朵抓下来。远处的群山微微的露出草色,开始融化了的冰雪,踩在脚下融出水来,风吹来润润的。
在拉着五色彩旗的大石块堆旁,老太太的尸体被停放在码放整齐的松树原木神台上,一个身穿兽皮、发插兽骨的男子,手拍萨满神鼓、赤着双脚在已经开始融化的雪地上狂舞,随着身体的舞动身上的腰铃也和着鼓声响起。
天气像是受了什么感染,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却阴沉沉的,让人感到压抑。
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石头,一边围着老太太的神台转圈一边跟着萨满巫师和唱着,然后把石块放到大石头堆上。
我们几个也学村民的样子拿着石块围着神台转圈,却被一个男人止住了,达雅走过来说:“三位是布尔罕的后人,不应该学奴仆和下人。”看来我们的身份是高贵的。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木梓清很想参与进去。
“观礼。”我们退到一边。
达雅也穿上了萨满服装,他个子细高,萨满服装穿得也飘洒若仙,站在众人面前极具风度,竟然威严而又文静,那幼稚、媚气的神情一扫而光。
他头上的萨满神帽从正面看是鹿角,在鹿角中间是一只带有长尾巴的铁鸟。他面对老太太的神台摆上升斗,朝天举香,伫立很久,肃穆得像一株长长的杉木,脸庄严得像一尊雕塑,我想此时他的内心一定很悲痛。
随后他手执老太太的龙形藤杖开始跳起了萨满舞,轻盈飘忽,出神入化。在舞动龙形藤杖急转身体做类似“胡旋舞”时,身上五彩的梭利条和子孙绳四散飞旋,铜镜片、卡拉铃和腰铃发出一阵美妙悦耳的和声,宛如仙乐。
我看得如痴如迷,就是专业的舞者也未必跳得出这般出神入化的舞蹈来。正当我痴迷的陶醉在达雅的萨满舞中时,那个阻止我们的男人拉了我一下,递给我一块红色的石头。
我接过红色的石头在手里翻转着,有人在老太太的神台旁竖起一块大石板,那人示意我用手中的红石头去砸神台旁竖起的大石板。
我望了一下手中的红石头,抬起头才发现下面跪在老太太神台前的人都望着我呢,我瞅着木紫轩想寻求他的帮助,可还没等他表示态度,递给我红石头的人就把我拉到神台前,跪在神台下的人安静极了,呼吸的声音都轻轻的生怕干扰了什么。
面对这么多人我有点紧张,手有点颤,可是已经被拉到神台前了,总不能在退回去吧。在众人的注视中,我随便的把手中的红石头扔了出去,却超乎想像的精准红石头砸在大石板上,迸出一串火花被燃着的松材发出‘蓬’、‘蓬’的响声,神台烈烈燃烧起来,只一会功夫神台就被淹没在烈火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