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夏傲雪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都可以在院子里坐着闲谈了,甚至还可以帮着刘寡妇弹下棉花。
“明珠,明珠。快放下。”刘寡妇还在筛糠谷,看到夏傲雪拿起米斗要去喂鸡食,她连忙在那叫唤着,“这身子才刚好些,可别又出什么岔子了。”
“婶子,没事的。再不动动,我就要发霉了。”夏傲雪也是笑着在地上撒米,看着几只鸡马上围了过来,不一会儿这些米就被鸡给啄光了。
“阿母,我回来了!”破竹人还没回来,声音就先传来了,回到院子里将书往门槛上一方放,奔到灶台上看到两个番薯,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含糊着说道,“饿死我了……”
“慢点,别噎着了!”刘寡妇没好气的说着,“每天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这番薯是给你明珠姐姐的,你吃了明珠吃啥啊?”
夏傲雪瞧着破竹那模样只觉欢喜,“婶子,我也不饿,都给破竹吃吧。今儿个学堂里都教了些什么啊?”
破竹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番薯,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在夏傲雪旁边,摇头晃脑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不过今天就教了这个,夫子还没教是什么意思呢。”
夏傲雪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声音,好像也有人这样和她说过,可再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刘寡妇看到夏傲雪脸色似乎有些不舒服,忙过来问道:“怎么,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又什么都没有了。”
刘寡妇打发了破竹去温习去,她这才牵着夏傲雪坐了下来,循循善诱劝解道:“明珠,听婶子一句劝,过去的事就不要去想起来了。既是老天爷让你忘记过去,自然是不想你受苦。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怀有身孕都被人这样丢到河里,只怕以前日子也不好过。倒不如趁着现在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开始自己日子。”
“你若是觉得这里不错,那就安心住下,婶子也喜欢你,权当是我多了个女儿。你若是想去都城瞧瞧,等你身子好透了我给三儿去封信,让他派人来接你。但不管怎样,婶绝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夏傲雪顿时觉得心被温暖的火热火热的,不过是受人托付,刘寡妇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就是她的一双儿女,也都把她当作长姐来尊敬和喜爱。
“婶子,我听你的便是。”
刘寡妇将夏傲雪轻轻拥入怀里,“我苦命的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日头西下,余辉洒满整个大地,金黄的天空下是一对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母女,让人看了心里只觉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好的感情。
菖蒲就这样靠在外墙上,不忍心破坏这里的美好。过了好一会儿,菖蒲才笑出了声:“阿母,你对阿姊这么好,我可要不乐意了呢。”
“臭丫头,就知道打趣你阿母。”刘寡妇笑着松开了怀抱,“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
“恩,最后一批贡品绣好了,坊主说就让我们早些回来了。”
“阿姊,你是大宣过来的,你知道大宣的皇帝长什么样吗?”菖蒲露出一脸向往的神情,“在绣坊,她们提起大宣皇帝的时候,都说他比那天上的神仙还要漂亮,而且对皇后用情极深,到现在都不肯纳其他妃子呢,说是要和皇后两个人就此白头偕老,厮守一生。”
夏傲雪耸耸肩,表示自己失忆了对这些也一概不知,“不过皇帝的后宫一般都是朝堂大臣的女儿们入选的,都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他这样不娶其他妃子,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的吧。”
“都说这位文帝登基前就和皇后深深相爱,是历经波折后才能在一起,文帝为了阻止大臣们给他选妃,就恐吓那些大臣,谁再让他娶妃,他马上就不做这皇帝了。”菖蒲一脸的憧憬和羡慕,“若是有男子对我这样,真是死也愿意了。”
“呸呸呸,什么死啊死的,别整天挂在嘴边。”刘寡妇淘着米,“各人有各命,不是你的强求不来,是你的不请自来。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菖蒲和夏傲雪相视一笑,菖蒲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用唇形无声地说着,我阿母又开始教育人了。
夏傲雪灿然一笑,“却不知哪位皇后是那位臣子的女儿,这么有福气。”
“听说是月氏去的和亲公主,不是都说大宣的王公贵族都瞧不起月氏和我们塔木克的人吧,说我们地处蛮荒之地,野蛮粗鲁,那那位月氏公主定然是美若天仙,不然大宣皇帝怎得会爱上她呢?”
“对了,说到和亲,我们塔木克国师也向大宣求亲了呢,不过不是为他自己,是为我们的小皇帝。”绣坊里多是女子,本就是喜欢谈论这些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消息来得比谁都快。
刘寡妇听到这也来了兴趣,“我们皇上不过八岁孩子,不知国师给他相中了谁?”
“大宣前一个皇帝没有女儿,只有一个郡主也下落不明了。听说国师点名要的是什么丞相的女儿,叫北惜时来着。”
北惜时?夏傲雪蹙眉着,这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国师认识这位小姐?”
“这就没人知道了。说是这位小姐不仅琴棋书画了得,更是聪慧灵气,还有凤命呢,国师这才要了她。”
“这小姐今年多大了?”
“具体不清楚,听人家说有十五六岁了呢。”
“阿弥陀佛,这大皇帝八岁,真是作孽啊。”
“而且阿母你知道吗?”菖蒲越说越起劲,“那和亲的队伍听说会经过我们这附近呢,到时候我可一定要瞧瞧去。”
“就你爱凑热闹。”刘寡妇拿着淘好的米去了灶台,又让破竹去唤则神手过来吃晚饭。
则神手进来的时候,青瑶还一路跟在后面,不停地说:“先生,您就行行好吧先生。”
“没得商量。”
“先生,为什么不行啊?”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刘寡妇烧了一桌子的菜,瞧着则神手不耐烦的样子,招呼大家先坐下,“先生这是怎么了?”
青瑶垂头丧气,“婶子,我想拜先生为师学习医术,可先生就是不愿意收我为徒。这么多天了,我天天去求他,可先生就是不答应。”
原来青瑶最近早出晚归的,就是闹着要拜师啊。
刘寡妇给则神手倒上满满一杯酒,“青瑶姑娘,这你就是误会了。别说是你了,但就是先生搬到这碧门镇快二十年了,想拜他为师学医术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可先生愣是一个也没收。别说是收徒了,就是平日看病先生也是很少给别人看的。”
“当年若不是我家这小子溺水,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准备入土的时候,先生出手相救,我家这小子才能折腾到现在。若不是因为这事,大家也不会知道先生医术高明了。”
则伸手也不说话,端起酒杯使劲嗅着那扑鼻的酒香,大有闻一闻酒香就能解百愁的意味,随即一饮而尽,末了还咂巴下嘴巴,意犹未尽的模样。
夏傲雪提起酒壶,又为则神手斟满一杯,“先生是世外高人,不愿展现医术,更不愿收徒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但医者父母心,若是看见别人生病不出手相救又实在过意不去。青瑶身为一女子,却是一心钻研医术,无奈没有严师指点难有进步。”
青瑶忙点点头。
“要不这样吧,先生你听听是否可行。让青瑶在先生家门口摆了一个诊治桌,每日给这里的百姓瞧病。先生无需收青瑶为徒,只要在一旁看一看,是否出错便可,毕竟大夫手里捏着的可是病人的性命,半点马虎不得。”夏傲雪虽是这样建议,但她知道作为医者,若是看到别人用药和诊断方法不对,站在一旁还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少不得要提点一二。
其他人没明白夏傲雪话里的意思,则神手却是一听就明白了,他不由多看了夏傲雪几分,这是救了她之后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打量她,细看之下似乎眉眼间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没想到这丫头脑子倒是转的快,他故意板着脸道:“明珠姑娘,老夫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怎得还算计老夫了?”
“先生说笑了,明珠就是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算计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青瑶若是一直这样缠着先生,那可没一日安宁了。依我这法子,不仅先生省得烦了,青瑶又可以学得东西,更是让百姓也多了名大夫可以看病,多好。”
则神手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喝酒。
夏傲雪推了青瑶一下,小声道:“还不赶紧谢谢先生。”
“啊,先生这是答应了?”青瑶还没有反应过来。
“别给我添麻烦就好。老夫平时最怕麻烦了。”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青瑶向夏傲雪投去感激地一瞥,终于能找到人教自己医术了!
“还是明珠姐姐厉害,三言两语老先生就同意了。”破竹啃着鸡腿,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月光下,一桌子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