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快要偏西了,满天的晚霞被余辉照耀的分外绚丽迷人,可刘寡妇一家根本就无心欣赏这美景,急得团团转。
看到顾长风走进院子,刘寡妇急忙走上去问道:“怎么样,还没找到吗?”看到顾长风摇摇头,她甚至都有些站不稳,险些就瘫坐在了地上。
夏傲雪一把扶住她坐到一边,“婶子别着急,破竹和先生还没回来。先生的本事您是知道的。”
刘寡妇半个身子都靠在夏傲雪身上,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皮一直在跳,早上起来她和往常一样去集市,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绣坊一个姑娘,那人还问今天菖蒲怎么没去绣坊。当时刘寡妇还以为是头天晚上和夏傲雪说贴心话说晚了,今天犯懒了才没去绣坊,可回来却发现菖蒲不在家。
夏傲雪起床的时候就没看见菖蒲以为是去了绣坊,可听刘寡妇这样一说,她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菖蒲不见了!她马上让破竹去把顾长风和则神手都叫过来,分头去找菖蒲,可到现在,几乎要将整个碧门镇都给翻过来了,连菖蒲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夏傲雪虽然这样安慰着刘寡妇,可她自己心里早已是心急如焚,生怕菖蒲有什么不测。
没一会,则神手也回来了,青瑶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看他们的脸色,显然也是没有菖蒲的消息。
“我的儿,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刘寡妇一声哭喊,听得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的儿啊!”刘寡妇因为自己之前被阮知府设计陷害的事,此刻生怕菖蒲也被阮知府给陷害了,失声痛哭后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先生,明珠有个不情之请。”夏傲雪让青瑶和破竹扶着刘寡妇进了里屋,看到则神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她才说道,“还请先生替婶子扎几针,让她睡会。今天她心费得厉害,不休息下只怕会撑不住。”
则神手沉吟了会说道:“我让青瑶去吧,你放心,这丫头进步很大。”
“不行,我再到周围去找找看。”顾长风坐不住了,“许是去了山上摘草药被什么给困住了,我脚程快,去去就回。”
还没等夏傲雪等人回过神来,顾长风已经消失不见了,夏傲雪心里暗叹一声,菖蒲,你若是看到顾长风此刻脸上焦急的表情,是不是会觉得很高兴?
“我也再出去找找。”夏傲雪正准备走,不想刚从里屋出来的破竹听到后也要跟着夏傲雪一起去。
两人又一次将菖蒲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然杳无音讯。两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的时候,却不想看见了古里正,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夏傲雪眼疾手快地将破竹一把拉进了最近的卖油纸的店铺,好在有撑着的油纸,没被古里正认出来。
古里正走在前面,朝地上吐了口痰,恶狠狠地说道:“真是晦气,该抓的人没抓到,抓了个不该抓的,害得知府没了半只耳朵。指不定明天又要找我算账了。这母老虎就不该抓!”
“里正放心,如今她都这般模样了,定然是逃不出知府大人的手掌心。至于另一个姑娘,里正睿智英明,还怕想不出办法?”一个侍卫谄笑着说道。
古里正
显然对这奉承很受用,他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一家人不是寡妇就是小孩,还反了他们了?看来我要好好想个办法,早点把那姑娘抓了给知府大人送去,这才能免去我的责罚。”
“里正英明!小的誓死追随您!”
说话声渐渐远去,可夏傲雪藏在袖子下的手早已将袖子绞成了一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起,从古里正的话来看,菖蒲正是阮知府那畜生给抓去了!
“破竹,你知道知府大院在哪里吗?”
破竹点点头。
“马上带我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的盘踞在夏傲雪心头,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不知道菖蒲有没有造阮知府的毒手,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迅速的向前奔跑,一刻也不敢停。
经过东西方向的正大街,知府衙门,再经过西门的菜市场,夏傲雪和破竹到了知府大院,门口两座石狮子蹲坐着,漆红大门紧闭着,门口还有两个佩剑的侍卫来回巡视着,夏傲雪此刻却后悔没通知顾长风了,她和破竹都不是这两个侍卫的对手,根本就没办法进去。若是贸然爬墙进去,怕还没落地就引来注意了。
正在急速思考着办法,却是听见漆红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有人推着板车从里面出来了。
夏傲雪谨慎地搂住破竹,将身子再往墙角里缩一点,以免被人发现。
“明珠姐姐。”破竹无比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傲雪一愣,回过头去,只见破竹已经红了眼眶里,呆呆的问:“阿姊是……是被阮知府抓到这里来了吗?”破竹不敢相信,如果自己阿姊真的是被抓到这里了,那她面对的该是怎样的地狱啊!
不等夏傲雪开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两个人推着一辆车,一个人在推,另一个人在一旁扶着。夏傲雪拉着破竹缩在这灌木丛后,准备等他们离去再想办法从后门潜入知府大院。
板车刚走出不远却停了下来,破竹以为被发现了,有些紧张地拽着夏傲雪的衣角。
其中一个男人粗声说道:“老哥歇会吧,一会又要去拿晦气的地方,我先抽杆子烟压压惊。”
另一个声音说道:“哎,真是造孽啊。”说着就拿出烟袋,在烟杆上弄了些烟丝,两个人拿着烟杆就站在那儿抽了起来。
夏傲雪心下着急,眉头紧锁。
只听两个人在那聊着。
“这伤天害理的事做了这么多,也不怕遭报应啊。”
“别说报应,我们这也是助纣为虐。可不做,死的就是你我和自己的家人。”
“老哥,我听人说人死后会有一个晚上的时辰灵魂是在飘荡的,就是给那些冤死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是不能拿棺材或是板困住他们,否则就出不去找人报仇了。”
“这上面盖着的布算是困住他们吗?”
“我……我也不知道,要不还是掀开,让他们去找阮知府索命,可别到时候找上我们哥俩。”
“是是是,有道理。”说着,其中一人就神手掀掉了板车上的布,他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你们的死和我无关,我们哥俩还打算好好安葬你们。有什么怨恨,就尽管去找阮知府报仇
吧。”
听那两个人这样说着,夏傲雪和破竹一起向车上望去,顿时如遭雷击,夏傲雪一把伸出手来紧紧捂住破竹的嘴!
月亮穿透云层,将惨白的月光投射下来,只见不大的板车上,堆了好几具尸体,大大小小都有,随意堆叠着,像是一堆没有生命的野草,就这样让人随意践踏着。
菖蒲的尸体一丝不挂着,上面青紫一片,双眼大睁,眼角满是漆黑的血块,双手双脚仍旧被麻绳捆着,姿势诡异,以最屈辱的方式被摆在最上面。
夏傲雪紧紧的捂住破竹的嘴,另一只手死死的抱着他,破竹此刻已经是癫狂状态了,拼命的想要推开她冲出去,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夏傲雪的手臂上,牙齿毫不容情的狠咬下去,鲜血溢出,顺着她洁白的手腕缓缓流下,滴在漆黑的泥土之中。月光穿过稀疏的花树照在两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那两个人很快就抽好了烟,把烟杆往腰带上一塞,推着板车往前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推车渐渐远去,四周一片死寂。夏傲雪缓缓松开了手,手腕上皮肉翻起,狰狞恐怖。破竹似乎已经傻了,呆愣愣的不会说话,夏傲雪伸手拍在孩子的脸上,声音沙哑,好似鬼哭一般小心的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万籁俱静的夜晚,知府大院里似乎隐隐传来丝竹喧嚣声,分外刺耳
“杀了他们……”破竹突然眼睛发直,一把退开了夏傲雪,目瞪欲裂,“这个畜生!我要去杀了他!”破竹双眼通红,前后左右的四处翻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突然从花丛里抓起一块石头,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
夏傲雪手疾眼快,站起来一把抓住破竹,将他死死的抱在怀里,可她自己的泪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杀了他!杀了他啊!”破竹再也忍不住的嘶声大叫了起来,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夏傲雪心痛如刀,紧紧的抱着怀里疯狂的孩子,眼泪滂沱而下。这些畜生,这些野兽,这些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洗清罪过的人渣!好像从来没有这般恨过,这般想冲进去将那畜生一刀了结了,仇恨就好像潮水一样将她从头顶上淹没!
不是说善恶有报,因果循环吗?为什么阮知府做了这么多损阴德的事,却偏偏还逍遥的活在这世上?苍天,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世道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她从没像这一刻般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困境,甚至是死地。
怀里的破竹几乎崩溃的哭喊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心肺,如果自己此刻身怀高超武艺,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进知府大院将那些人渣全部杀死。
可惜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权,没有煊赫家世,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如今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蹲在灌木丛里小心的隐藏着。
夏傲雪缓缓的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孔之上,她暗暗对自己发誓,只此一次,她再也不要第二次,再也不要这样毫无自保能力的生存,再也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