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这是李墨白走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很想问,是再次相见,还是再也不见。
可是我没有问出口,不管他是哪种意思,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是,等待着下次再见。
而我,却也不是个喜欢等待的人。
半夜时分回到城主府,才发现自己再次中了圈套。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简行已经被不明人士给救走。即使再去追踪,也已经没有痕迹。
凌晨与慕容宫晨依然未归,不知是否受到刁难。而安楚只有一人之力,守住刘夜,就无法看着简行。那些侍卫打打鱼晒晒网,就让可恶的简行,再一次从我身边逃走。
而在这个晚上闯入城主府的人,显然是一伙人。不然,不可能把时间计算的这么准确。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萧清阳运用的相当娴熟。莫怪乎,慕容盈盈会说她不简单。
的确很不简单,先是光明正大的欲谋害我,趁机救走李墨白。尔后趁着我去救李墨白,又将简行给救走。
无论我的选择会如何,这三个目的,总会成功一个。而事先,谁都想不到,一环之后,还接着一个环。
更加让人诧异的是,李墨白视简行如头等敌人,萧清阳为什么还会救他。是受人所托,还是别有他谋?
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落到萧清阳的手上,量简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不管萧清阳意欲何为,哪怕她将简行视为上宾,在那定城里面,却还有一个风千情。
从以往发生的事情来看。风千情也是极恨简行的。简行落到他手上,绝对不会比落在我手上要好过。
若是他仍然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再去杀他。干了那么多坏事,又伤我身边的人那么多次,这笔帐不得不算。
不过。这些目前与我没有关系。李墨白离开我去了京城一事,已经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既然简行已逃,就让他逃好了。
眼下,我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在夜深人静时分,我偷偷爬起来,匆匆收拾了行李,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信封上,只有几个字:哥,我决定离家出走了。
我无法猜测他们见到信函时的表情,却很清楚,待杨少临他们发现信函时,我已经离开烈城,坐在了去北方的马车之上。并且,为了不让他们轻易的找到我,我刻意用灰抹黑了脸,又用胭脂在脸上画出数个痘痘。将发丝弄得异常凌乱,又弄皱了衣服,装成家道中落的落魄小姐,去北方投亲。
李墨白他们走的是水路。会在什么时候上岸,是无法确定的事情。
而我不能明目张胆的跟在他的身边,不然他必然会通知杨少临,将我给带回去。一旦被杨少临抓住,想要再次去京城,会难上加难。
只是,马车比船要慢上许多,无论我怎么跟,都必定会失去他的踪迹。干脆放弃,自己去京城,尔后再想办法去找他。
所幸,杨少临他们必定知道我是要去京城,所以肯定会沿着李墨白走的方向追,这样一来,就为我争取了时间。等他们察觉我没有走水路时,想要再来找我,就只能大海捞针了。
而且,我并没有坐上直接去京城的马车,而是先去北洲,再去乐城,然后才转道安城,最后才从安城去京城。虽然这样耗费的时间比较多,路途也会变得遥远,能逃避的范围,却广了许多。
就算杨少临各个方向都派了人马搜寻,我也已经易容,只要不是熟识我的人,必定也无法将我的模样识破。
我自认为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至少,不会出很大的纰漏。尽管他们一个个权势惊天,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寻人吗,所以,我顺利到达京城的希望很大。
只是没有想到,还在盈镇时,就出了岔子。
马车经过盈镇的驿站时,有短暂的休憩,我们这一群不同的乘客,都趁机下车透气。
此时是凌晨时分,天尚未大亮,露水的湿气伴随着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虽然不怎么舒适,却好歹赶跑了沉闷。
“林月回?”我听到,有人用疑问的语气,这么问道。
我回头,见一个二十四五的身材娇小的蓝裙女子正惊奇的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面,不加掩饰的写满惊讶。
“果然是你。”见我转头看她,她竟然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脑袋里面的每一个脑细胞都搜寻一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此人。可是,她却准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意识到不妙,本来想立刻就逃,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动弹不得,连内息都沉滞,无法再次流转。
“你干嘛要逃?”女子巧笑倩兮,转着眼睛打量我,“李墨白是不是没有教过你易容术?你看看你的脸上,就跟摸了一层锅绘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识破。这技术,真是丢我的脸。”
我很想喷回去,我会不会易容,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的脸又有什么关系?只可惜,我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而这个女子,慢慢地靠近我,然后一把将我扛了起来,格外轻松地带着我走入一旁尚未开始营业的酒楼里面。
我还真没有看出来,眼前这个看上去比我还要娇小的女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能在心里面哀叹着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刚离家出走,眨眼间就落入了一个贼窝。
之前,她并没有触碰我,我就已经无法动弹,猜想自己中了迷药。能将迷药撒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连慕容盈盈都无法做到。
她却又必定是认识我的人,而且与李墨白熟识,埋头苦思许久。就是猜不到她的身份。
而她,却径自将我带入了酒楼的后院,趁着无人。将我甩在院落中的榆树下。
我瞪大眼睛看她,她却利落的拍了拍手,兀自对我笑着。“你在这里等等啊!”
我道她是去通知杨少临或者是想要想办法害我,几次想要提气。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身体的控制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瞪大眼睛看着头顶茂密的榆树,懊恼的想要咬舌自尽。亏李墨白教导我这么多年,居然被人瞬杀,实在丢脸。
心里百般纠结,却依然只能坐在这里。
“你真在这里等呀!”女子很快便回来。只是手上却多了一大包东西,用一块灰色的绸布包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等吗?我在心里叫嚣着,如果不是你对我下药,谁愿意呆在这里?
我暗自叫苦,既然没有带人一起来,就说明她并不想通知杨少临把我带回去,如此,她就不是朋友。那么,包裹里面。或许是整治我的工具。
我自认自己没有惹到这号人物,难道她也是无夜楼的人?
然而,待她将包裹打开,我却愣住了。棉布衣裳、胭脂、铜镜以及一大堆瓶瓶罐罐……她这是想要干嘛?
她却不理会我。将那些瓶瓶罐罐打开,放到一个小瓷盆里面调了起来,这些工序很复杂,她动作却很利索,不一会,就已经调好。
她伸手在瓷盆里面沾了一些,神情认真地盯着我的脸,抬手就往我的脸上抹来,我惊恐的瞪大眼睛,眼刀飞了无数,却就是伤不到她。
她该不会,在往我的脸上涂毁容的药吧?难道继李墨白毁容之后,我的容貌也会被废吗?
心里万分焦急,数次提气,就是没有一丁点作用。也不知道她对我下了什么,竟然这么厉害。
“好了。”片刻,她弯嘴笑了起来。看了看我,似乎很满意,转头将铜镜拿了过来,搁在我的眼前,“怎么样?”
清晨的阳光正好,铜镜很清晰的将我的模样显现出来,我却大吃一惊,这个容颜普通,面容惨白,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还是我吗?
若不是看到眼睛依然是自己那双灵气逼人的琉璃色杏眼,我或许会认为自己再次穿越,实在是逼真,根本就看不出一丝一毫易容过的痕迹。
眼前这个女人的易容术太厉害,几下功夫,就将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怕就连李墨白都要自愧不如。
我敢保证,如果我就这样走出去,只怕李墨白都不见得能将我认出来。
只是,她为我易容,是为什么?我怀疑地看着她,慢慢感觉到她没有恶意,也没有杀气,心渐渐放下来。
“我们见过的。”女子上一秒还璀璨的笑容,瞬间枯萎,“你不认识我吗?”
我想摇头,却依然动弹不得,只好转了转眼珠。
哪知女子的神色再变,枯萎的笑容突然又活了过来,“没想到,李墨白那个家伙,居然真的没有教人易容术。”
李墨白那个家伙?这是什么称呼?我纳闷。
真的没有教人易容术,是什么意思?
“你大概不知道吧,李墨白的易容术,是我很久以前教他的。”女子轻轻地叹息着,似乎回想起过去。
很多年以前教他的?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记得十五岁生日之时,李墨白曾经为我易过容,那时,他说他也是刚刚学会,所以没有来得及教我。可是我因为羡慕这门手艺,一直将这事记在心上,只是后来却没有时间再去请教他。
如今,根据眼前这个女子的说法,李墨白应该很久之前就已经学会易容才是。
为什么没有教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对我,也需要有所保留吗?
心里微微的刺痛,逐渐在身体蔓延。
只是,过去过去,又是过去。李墨白,到底跟多少人有过过去?
眼前这个女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女子不理我,继续着她的回忆,“那时,我问他,学会了以后,会把这门功夫传承下去吗?你猜他怎么说?”
我怎么会知道!
女子没有等我的回答,“他说,我不会。我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很意外。”
勾起我的好奇心之后,女子停顿了一下,“他说,自己不妨在心上的人,他没有必要去教。如果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绝对不会教,因为不希望自己无法将她认出来。”
“很傻,对不对?”女子浅笑,“能有这么一位师父,你很幸运,他没有教你易容术,是因为他将你放在了心上。”
女子水袖轻展,一股独特的幽香在鼻尖萦绕,我明显感觉到随着这幽香在身体里舒展,力气一点点地回来。我抬手摸了摸脖子,尝试着清咳一声,听到细微的声响才开口,“你是谁?”
女子再次惊诧地看着我,无奈地摇头,片刻又点头,“是了,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在晕迷之中,并没有见过我。我叫陆彩儿,是陆馨的姐姐。”
陆彩儿?慕容宫晨明媒正娶的妻子,七毒门的大小姐陆彩儿?
我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跟号称江湖第一毒女的陆彩儿扯上关系。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居然会是她。
不过,如此说来,被她用毒瞬杀,我也不算太冤。毕竟整个江湖,能躲过她毒药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心彻底地安定下来,陆彩儿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是她既然是慕容宫晨的妻子,陆馨的姐姐,必然不会害我才是。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她为什么要介绍说自己是陆馨的姐姐,而不是慕容宫晨的妻子?可是,话到嘴边,我却突然记起来,一直以来,住在慕容宫晨心里的人,只有萧清阳。
“把衣服换上。”陆彩儿又在包裹里面捣鼓一番,扔了一套衣服过来给我。
虽然不知道她意欲何为,我还是乖乖地穿在身上,将身上可以弄乱的衣服丢到一边。陆彩儿想得很周到,她弄来的衣服,是极为普通的面料,不会引起他人丝毫注意的款式,瞬间就让我的气质有了改变。
普通的容颜,配上普通的衣服,任谁都无法将我认出来。
陆彩儿同样易了容,虽然比我的容颜要娇俏许多,却也已经看不去她原来的样貌。
我看着她,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你为什么也易了容?”
想考验考验慕容宫晨,看他在自己易容之后还能不能认出来吗?
“我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