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河水滚滚而过,信步闲庭般,周蓝陵沿着护城河逆流而上,直至抵达山脚。
原本宽阔的护城河,越往上便越窄,毕竟是人工挖凿出来的河流,离了城,宽窄都没有关系。
到了山脚处再往上,已是天然的河流。因为河道狭窄,河水却未减少的关系,水蔓延到河岸边,淹没了河岸边新发的野草。
顿了顿,周蓝陵抬头想看向头顶的天空,却被眼前的山遮掩了视线。
稀落地雨一直下个不停,周蓝陵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眼前的山显然少有人来,藤蔓横生,难以找到上山的道路。
撑着手中的雨伞,周蓝陵沿着山脚走了一会,停下脚步。
眼前的藤蔓,明显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勾起嘴角,风流的眼眸眯了眯,收伞沿着明显的痕迹一路往上。
周围的藤蔓上挂满水珠,轻轻地蹭上去,便又是一场大雨。不知不觉间,衣裤全湿,滑腻的布料黏在身上,刺痛难忍。
待周蓝陵察觉到不对,暗自调息时,已然来不及。
倒是没有想到,那人竟然在如此宽阔的林间投了毒。
是算准了,自己会沿着他走过的路线上山吗?
看来,是熟人呢。
没有抵抗,应该说有几分刻意,周蓝陵用内息催动身体里的毒素,加快毒素在体内的循环,看了看四周漫无边际的树林,索性两眼一翻,倒在一株可以避雨的大树底下,闭上眼休息。
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恢复意识时,耳边传来震天响的水声,不用睁开眼睛,周蓝陵也知道自己被人移动了位置。
虽然这正是他的目的,但是居然能在移动他的前提下,做到让他毫无察觉,敌人的武功已然超乎了他的预计。
身上再无刺痛感,可见身体的毒已经被化解。
慵懒的抬起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又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只是。手伸到半路上,怔住。
简行?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呵。”轻笑了一声,周蓝陵收起面上的惊讶,“倒真没有想过,居然会是你。做了坏事,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有备无患,还是有恃无恐?”
坐在水库边的枯瘦身影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向周蓝陵,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干瘪的花朵,浅灰色的眸中写满算计。阴森森的声音如同脚下的腐叶,“两者皆是。”
“左相大人有什么目的?”周蓝陵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心中明白简行的底细,深知自己就算反抗亦无胜算。索性什么都不做。
“马上就要成为死人的人,打听身外事有何用?”简行嘴角的笑容益发阴险。
“你若真打算杀我,何必留我到现在?”方才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可以送他一刀了结。何必留到现在来歪叽?
他简行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背后暗算人神马的,他最擅长。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简行依旧阴恻恻的笑着,眸中幽暗的光彩比这深山老林更加渗人。
“左相有什么目的?”既然简行在这里。便说明朝阳城的疫病一事,与东方云奇脱不了干系。但是,东方云奇如此大动干戈,伤人性命是因何?
果真,想要策反?
“目的,自是不能告诉你。”简行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复又坐下来,背对着周蓝陵,“若不是大人吩咐过暂时不能动你,今日便该结果你。”
周蓝陵沉吟,风流的眼眸益发闪亮,“想利用我?”
“不要想逃,你逃不掉。”腐朽的声音带着特定的阴沉,简行怪声笑着。“你唯一的路,只有投靠我们。”
风流的眼眸微眯,眼神中闪过错愕之情,“原来是想收买我?”
“多说无益。”简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头,示意周蓝陵坐下,“你我曾经动过手,该知你我之间的差距,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你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这样,我便不会杀你。否则,周大人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们想对小姐动手?”遥看了眼朝阳城的方向,周蓝陵的心中有些难安,但是简行的武功,非他所能抵抗,便依言在他的身边坐下。
想要打败简行,正面相抗绝无可能,唯有偷袭一途。偷袭的话,机会只有一次,自然离他越近越好。
侧头看了周蓝陵一眼,简行浅灰色的眸中满满都是算计,“想偷袭?奉劝周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再动手,大人若是不小心去了,您夫人与孩子,该怎么办?”
这可真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只是,夏云橙的话,一般方法可对付不来。
周蓝陵依旧笑得轻松。“他们在京城,想动可不容易。”
“那,换一句如何?”简行的表情益发阴暗,天色愈暗,“你若翘辫子,你家小姐也活不长。”
“你们想做什么?”周蓝陵紧张起来。
“当初却没有看出来,那个小蹄子,原来很会收买人。”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简行突然转了话题,“干脆现在就投靠我家主人吧,这样我才能告诉你更多的事情!”
周蓝陵眯了眯眼睛,风流的眼眸中显露出几分不正经,“若是,你能给我一个脸蛋比小姐漂亮的女人,我就考虑。”
“这个有些困难。”简行很认真的回答。“不过,你迟早得同意。”
“是吗?”周蓝陵抬头看向天空,雨不知何时已停,头顶的天空更是阴沉。
话说朝阳城里,被情谊所感动的东方吟将东方梨与李墨白双双送入南城的医馆之中,请吴岳帮忙诊治。
吴岳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大夫,又与东方梨相处了几日,交情不深不浅,自然不会推辞。
李墨白不过呛了几口水,一碗驱寒汤下喉,很快便醒转了过来。见众人围着昏迷不醒的东方梨,黑眸幽幽,没有开口。
面对东方梨,吴岳却犯了难。
东方梨不识水性,刻意寻死之下,腹中喝入大量的河水。加上,她本身有心疾,丧失了生存下去的念头,排除腹中积水后,却仍旧昏迷不醒。
眼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皮肤越来越青肿。
魂已不在体内。
守候了一晚过后,吴岳得出了这个结论。
东方吟急得额头的汗水都沁了出来,连声询问该如何是好。
东方童献上一计,招魂。
可用巫术,把失落的灵魂招回来。
朝阳城信奉巫蛊之术,这是整个幽明国皆人皆知的事情。
吴岳,自然同样如此。
东方童如此一说,他当即同意。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有办法比没有办法好的想法,东方吟命人请了一直在南城中做法的巫师过来医馆。
巫师头蒙被单,请神附体,才离了自己最近一直在祈祷着的祭台,从城墙处始,手牵麻线,一直抵达医馆处。
巫师在见到医馆时,露出慌张的神色,浑身发抖,手中的麻线坠落在地上,嘴里直嚷嚷着“妖孽、有妖孽”之类的话语。
巫师转身就想要跑走,东方童却命人将他拦住,玉手一伸,一锭足金重的银子便伸到巫师的面前。
东方童媚眼如丝,冲着巫师娇笑着,“降妖伏魔,本是只有能借助神明力量的巫师你才能做到的事情。这妖孽留在朝阳城,才会引来疫病、水患等一祸端,还请巫师能担起这除妖的重任,为朝阳城除害。不然,他日朝阳城必定覆灭。”
巫师战战兢兢,却收下了黄金。
折身回去祭台取来自己的驱除工具,直接在医馆门口摆了祭台。
朝阳城的人本身信奉巫蛊之术,听得医馆中有妖孽,巫师正在除妖,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断断片刻的时间,整个南城能行走之人,都聚集在医馆的门口。
这些人不仅不害怕,反而虔诚的跪在祭台面前,乞求神明借助力量给巫师,除掉在医馆中的那个害人的妖孽,好平息那个降下疫病的神明的愤怒之情,拯救整个南城的普通百姓。
密密麻麻的人群,只吓坏了东方吟。
不曾信奉神明的他,何曾见过这等架势?
当然,心中却也存有好奇的看戏心理。
祭台上摆满了除妖工具,狗血、驴蹄、咒符、陶罐、红烛等等,必不可少的东西,自然有神龛。
不多时,只见烟雾袅袅,倒真有几分模样。
察觉外面异常的李墨白起身,见着外面的景象,勾起苍白干裂的嘴角,苍白中又带着潮红的面上挂着浅淡无谓的笑容。
身穿宽大巫师长袍的巫师振振有词,一手抓着悬着银铃的羊皮鼓,一手持着写满符咒的细剑,站在摆满驱鬼工具的祭台后左摇右摆。
羊皮鼓上的银铃并未生锈,却像是被人扯住了铃铛般,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晦涩难听至极。
巫师兀自跳着复杂的舞蹈,额头逐渐溢出汗珠,在初升的阳光下,脸色益发苍白。
也不知道跳了多久,突然扔了羊皮鼓,执起祭台上的陶罐,“妖孽!妖孽!快快进来,莫要祸害我朝阳城。”
说罢,巫师抬手便想把瓦罐口封住,哪知瓦罐自己跳腾起来,掉在地上,‘轰’的一声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