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染是从一口棺材里坐起来的,一口白玉做的棺材,里面盛满了红色的液体。
红色的,血液。
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浑身的血腥气让她作呕,身上的棉白睡袍染的血红。
浴血,字面上理解就是用血洗澡,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不晕血,因为她老妈是个大夫,她不怕脏,额……大概因为她的专业是处理污水。
可是她怕鬼!
啊……她看着身边那个戴着面具身穿白色长衫的人,尖叫起来。
那张面具诡异极了,一半金色一半银色,金色的一半脸在哭,银色的一半脸在笑。
“你劫财还是劫色?”墨小染护住了胸口,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身上肯定没有财。
面具人身形未动,只是轻轻拍掌。
封闭的密室立刻开了一扇门,走进来四个人。
墨小染看着他们的打扮,确定自己仍然在做梦。眼前为首的这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剑眉星目,一袭白衣一把白纸扇,活脱脱港片里走出的楚留香。
白纸扇看着墨小染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善“花了这么大力气,一百个羊年羊月羊日羊时出生的处子鲜血,怎么弄出一个人来了?”
说好的血玲珑呢?
戴面具的男人冷冷的说:“血玲珑三百年前被毁,只余下几片残片,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把东西给我。”
白纸扇淡淡一笑,打量着呆若木鸡的墨小染,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
“听说血玲珑是一颗会跳动的红色宝石,好像人的心脏,是天地灵气化身,为了保护自己会化作各种形态,比如楚楚可怜的小女子。”匕首在墨小染心口划来划去,“我且剖开她的心来看一看,如果是,我自然把东西给你。”
墨小染看着雪亮的匕首,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虽然是做梦,这梦境未免也太真实,听说如果人在梦里真的死去,真实世界的自己也永远不会醒来。
“你……你淡定一点。”墨小染好声好气的说“我是一个真的人,不是什么怪物变的。”
白纸扇微微一笑,居然点点头,“我的刀很快,不会太痛哦。”语气像在哄自己生病的女儿打针吃药。
他伸出手想要扼住墨小染的脖子,却被她轻易躲了过去。
他愣了一愣,眼神更加坚定“果然是天地灵气化身。”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墨小染迅速翻身出了玉棺,浑身浴血,一张脸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身体紧绷成防御姿势,此刻她的样子像修罗场走出的鬼魅,从头到脚滴着鲜血。
白纸扇脸上带着猫抓老鼠的淡定和戏谑,笑容不减,身形未动,他身后的三个人却如狼似虎,就要扑过来。
墨小染没想到,自己在老妈的威逼利诱下学的合气道,在现实生活中除了大学新年联欢会表演从未派上用场,却要在梦里打一场硬仗。
从小到大,老妈总是在担心自己会英年早逝,她的生活没人照顾被人欺负,从小把她扔到一个合气道培训中心,逼着她学防身术又逼着她早早学会洗衣做饭,自理生活。
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两个小混混,而是几匹实力雄厚的豺狼。
墨小染灵巧的躲过了几次围捕,紧张的脑子一片空白,缺乏实战经验的她很快被逼到了面具男人的身侧。
无处可逃。
墨小染可怜巴巴的看着面具男人,低声哀求“救救我,求你。”
一直旁观的面具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听到她的哀求,身上却好像有一道电流通过,心脏都麻麻的,带着一丝丝疼痛。
同情?心痛?
他有点讶异自己的反应,他的心不是早就如磐石一样坚硬如冰雪一样冷漠了吗?
他的动作比他的思维更快,他一把揽起她纤弱的腰肢,像一阵风一般离开了密室。
白纸扇的笑意全无,他根本没有料到面具男人临阵倒戈,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夺取血玲珑。
三个手下就要冲出去追,白纸扇摆摆手让他们作罢,这天底下追的上他的人还没有出世。
速度太快,墨小染觉得自己有点要晕车的感觉,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面具男人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嫌恶的把她扔在地上。
墨小染有点不好意思,躲在一棵大树后又吐了一会儿,出来只看见面具男人远去的背影。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而且是晚上,虽然有大月亮照着,难保不蹦出一匹狼来。
于是她快步跟了过去,又不敢惊动这个奇怪的男人,只好保持前后一米左右的距离,亦步亦趋,像根小尾巴。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梦会这么长这么连贯,不小心撞上了一堵人墙。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他的胸膛又冷又硬,居然没有常人该有的体温,肌肉该有的弹性。
“啊……”墨小染尴尬的摸摸额头,抬起头看着他。
只看到一张面具,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不要跟着我。”面具男人冷冷的说。
“你救了我啊。”墨小染想说,救人救到底呗。
“所以你想以身相许?”面具男人问。这样调/戏姑娘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冰冷的命令。
“不不不……我会报答你的。”墨小染恐慌的说。
“怎么报答?”
“谢谢,谢谢。”墨小染向他弯腰九十度鞠了三个躬。
“可以了,你走吧。”面具男人显然很不满意她的“报答”。
墨小染当没听见,继续厚着脸皮跟着。面具男人也没再说什么,偶尔还放慢脚步,好叫她能跟的上。
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墨小染越走越慢,她穿着一双外婆做的木屐拖鞋,此刻脚上已经起泡了,完全是靠毅力强撑着。一旦被丢在这荒山野岭她就完蛋了。
终于,她被一根木棍绊倒了,摔了个狗吃翔,脚肯定是扭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越走越远的白衣男人,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哭这么大声会招狼来的。”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墨小染欣喜若狂,死死抓住他的衣袍下摆,像被抛弃的小猫,“我脚扭了……走不动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你家在哪里?”
“我外婆家,在无涯山的飞龙寨。”墨小染可怜兮兮的说。
“无涯山”面具男人轻声重复,“无涯山离这里有八百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八百里?”墨小染吃了一惊,做梦做梦,就是做梦,她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使了十足十的劲儿,然后疼的龇牙咧嘴。
“做梦为什么也会痛啊!”墨小染终于忍不住大声吐槽。
“做梦?”面具男人蹲下身子来盯着她满是血污的脸看了一阵,突然伸手摸向她的心口。
墨小染吓的一躲,没躲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放在她的心口。
她想骂人,终究是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惹毛了眼前这位谁送自己回家。
“你不是在做梦。”面具男人收回手掌,“血玲珑居然真的在你这里。”
“你在说什么?血玲珑不是一个故事传说吗?”
墨小染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穿越了,不,她被绑架了,被绑架到了一千多年前。而眼前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就是罪魁祸首,是他把自己从未来拉过来的。
无涯山是不用去了,家人肯定不在无涯山。
墨小染没有声张,被鉴定自己身上带着传说中的血玲珑已经很危险了,再暴露自己来自未来,在这里无依无靠就更危险了。
“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面具男人问道。
墨小染讨好的点了点头。
男人再次蹲下身子,一只手将她勾入怀中,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细嫩的脖颈,她冷的不禁往后缩了一缩,身子也僵住了。
他想干嘛?真要以身相许么?她现在脏的就是个血人,口味要不要这么重?
男人揭开了面具,低下头,她惊觉脖子里一片冰凉。
墨小染立刻石化了,为男人揭开面具那一刹那的惊艳。
此刻她真真正正懂了什么叫惊鸿一瞥,什么叫祸国殃民,什么叫妖孽。被一个帅成这样的男子扑倒,她简直就是捡了大便宜啊。
颈间微微刺痛,越来越凉。
墨小染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把面具戴好了。
“味道还不错。”男人说“虽然比他们的东西差一点,等你和血玲珑彻底融合,效果会更好。”
墨小染摸了摸被他啃过的脖子,手上摸出一把血来。
她“嗷”的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惊起林中无数飞鸟,低头却看见这个吸血鬼正握着她扭伤的脚踝轻轻揉着,就这么一捏一揉,立刻就好了。
“翻过北边那座小山丘有个村庄,你去吧。”面具男人伸手指了指方位,飘然离去。
墨小染不敢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宣之于口,只好脱了鞋子,光脚向那座小山丘走去。
这个时空居然有吸血鬼,想一想就后怕,果然行走江湖千万不能为色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