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旧仇

“你看,你还叫我白少。”他瑟瑟开口。

我展颜一笑,说:“什么时候,我把你放进心里,那时,自然水到渠成。”

“小暖……”他深情看着我,脸逐渐凑近。

后面却忽然喇叭声作响,我们回头看,一个人从车里伸出脑袋,气焰嚣张道:“快点让道!要干那事,回家关起房门慢慢干,别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这话忒是放荡不羁,我微微皱眉,深知上海滩就是一个人言可畏的地方。这人既然敢当街说如此龌龊的话,必然有一定实力。

这个问题比较棘手……

“你说什么?!”果然,白少发怒了,他青筋爆出,拳头攥得紧紧的。

“怎么了?老子说错话?”

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到挑衅的话,立刻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走过来。

街上的人自动让开一个道,离他远远地,害怕惹到什么事。

我愈发感觉情况不妙,拉扯着白少的衣袖,说:“奋起,我们走吧,不要拿他当回事,现在是多事之秋,能忍则忍吧。”

他酣然而笑,那甜美的笑声,甚至感染我,他说:“终于,你还是爱上了我。”

“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吻上我的唇,道:“你叫我奋起,自己都没意识到么?原来你早就把我放在心底了。”

我准备狡辩,那人已经气势汹汹靠近,我下意识缩进他的怀中,他体贴拍拍我的背脊,道:“不用担心,我会应付。在上海滩,我不是那么弱势的人。”

“我知道,明白劝阻不了你,但是,希望你别受伤。”

他笑了笑,道:“这么多年的隐忍,不是白联系的,小暖,你放心。即使不忍辱负重,也会保全性命。更何况,现在能动我的人,极少而已。”

那人狠狠敲击车窗,大喊道:“在老子面前,不要做缩头乌龟,是男人的,就给老子出来!老子拳头正痒呢,臭小子,你要给我当靶子?”

我觑一眼,却觉得此人非常熟悉,苦于头疼欲裂,想不出来。那厢边,白少已经不急不躁说:“哦,敢问大哥,你在上海是什么名号人物,小弟倒要见识见识。”

“哼,老子在北平玩腻了,来上海试试手,真好撞见你这个臭小子,出来,老子要收拾你!”说罢,他极度不客气,用力拽开车门,作势要把白少拉出去!

我终于记起他!

他是尤英俊!!

是振兴米行的尤英俊!!!

那调调,那粗犷的外貌,那狰狞丑陋的刀疤,以及永不改变的嚣张气势。

当初遭受的屈辱,一一记起,我说过,要提普伯伯报仇,可现在不逢时,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要压一压。

若我没记错,他脸上只有一道疤痕,为何现在凭空多处一条来?

想让尤英俊转移注意,遂说:“这位大爷,您是尤英俊么?”

他果真暂时丢开白少,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我这里,猥琐笑道:“哦,多俊的小娘子,你认识大爷么?还真是有缘呢。”

白少拽拽我的衣裳,目光里有惊异,也有劝阻,示意我别再和他纠缠,我握紧他的手心,投去安慰的目光。

他信任笑了。

“只是,尤大爷,你原先只有一道疤痕,现在多出一道,为何?”

他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吼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老子的私事,看来你不仅认识老子,还对老子想当熟悉,你是谁?快说!!”

“尤大爷,我只是好奇你这个多出的疤痕。”以他残暴的个性,一定不能容忍被他人伤害,而现在,可以看出,这个疤,必定拜他人所赐,想要赶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

“小娘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扑哧”笑了。

隔了几年,就算是他威胁人的话,永远都如出一辙。

他惶惶不安道:“你笑什么?”

我了然似的摇头,不言语。心想,你就一直误会下去。这样做没错!无声的威逼,比言语上的交锋更为瘆人。

收到成效,他终于犹豫了,止住脚步,悻悻道:“老子还有急事,恕不奉陪!”言罢,转身快速离开,但他忿忿的话语,还是透出微风传进我的耳中,“栾沂你这个死小子,竟敢把老子的脸弄花,哼,老子不会放过你!”

下意识全身发抖,跌进白少的怀中,他愕然问我,“你这是怎么了?浑身冰凉!”

栾沂,他没有忘记我的仇恨!!

就算没有杀了尤英俊,刮花了脸也挺解恨!

他还记得,可惜,我已经不想记得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刚才逞英雄,现在后怕不已。以后再也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又说,“都由你来保护我,好么?”

“呵呵,早就希望你说这样的话了。如此,我们还不算太晚。”

腻在他怀中,久久不动,适才围观的人群皆散去,街上又恢复喧嚣,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救谁,谁也不会错过一场好戏。

“暖,你是唬他的么?可看起来不太像啊,你跟我说说,原来是不是别他欺负过?”

刻意隐去栾沂的影子,我点点头,说:“的确,我在北平被他欺负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都忘了吧,好不好。再说,他也得到教训,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是新添上去的,恨他的人少,会有人报仇,连带着我的那份……”

“我不甘!暖,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亲手替你报仇!”

我知道他会这样说,遂道:“仇恨不重要,重要的是相爱的人能团聚,我们不要轻易别离了,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好么?!打打杀杀的野蛮,不是我喜欢的方式。我只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好,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暖,我信你。”

——

他发动引擎,车子缓缓行驶。

到了一栋欧式的建筑物前,他笑道:“到了。”

我下车,仰看这栋气势辉煌的住宅,说:“每次来这里,都感觉特华丽,我们的白少真是财力雄厚啊!我这一进入,不知折杀了多少上海滩的名媛们,你说呢?”

他不顾我的调侃,挽起我的手,径直走入宅子,管家恭恭敬敬开门,见是白少,欢天喜地道:“少爷回来了?老爷和夫人等得都着急了!”

“嗯。”白少敲敲脑袋,“这事怨我,没和爹妈打招呼,福伯你也知道,昨夜的雨下太大了,我送小暖回去,住在她家,晚了,也不方便回来。”

“少爷回来就好。”福伯拿来拖鞋,低身给栾沂换上,又拿一双拖鞋给我,友善道:“安暖小姐也换上吧。”

我回笑,说:“谢谢福伯。”

“嗨!甭客气,小姐是少爷的贵客!”福伯暧昧笑了笑。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身子换鞋,不作声。

“以后叫少奶奶!”白少兜头兜脑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