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命地转过身去,叶思远站在主卧门口,浓眉微颦,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嗨。”我左手抱着包,右手拎着一双鞋,像个傻子似的向他笑,“你回来了?”
“刚下飞机没多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实在是编不出理由来了,我干脆倒打一耙,“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拿东西的,去意大利前有些东西存在这里,回来了就带回宾馆去。”他淡淡地说,“小桔,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我记不清了,我刚才……在画室里睡着了!”
他脸上的表情更迷惑了,我急忙说:“你忙,我先走了,拜拜。”说完转身就要溜。
“等等!”叶思远话音刚落,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过去,又回头对我说,“先别走,等一下。”
我看着他把右脚抬到桌面上按下通话键,脚趾夹起手机,弯腰抬腿将手机放到了左脸颊边,头一歪,就用肩膀和脸颊夹住了手机。
他明明有两只“手臂“的,却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帮不上忙。
“储师傅,你到了?”
……
“你先上来吧,有些事要请你帮忙。”
放下电话,他回身看我,面色平静,眼神深邃,他看了看我怀里的包和手上的鞋,突然笑了起来:“你先坐,要喝水么?我烧了热水。”
“不用不用。”我垮着肩膀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扭脸看到餐桌上的一大滩水迹和那个杯子,立刻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叶思远顺着我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桌面,他转身去了厨房,回来时,屈起的“右小臂”上搭着一块抹布,站在桌边,他的“手肘”慢慢伸直,抹布就滑到了桌上,我看他要抬脚,立刻抓过抹布擦起了桌子:“我来吧。”
“谢谢。”他低声应着,在餐桌的另一面坐了下来,我擦干桌面,把杯子拿去厨房洗净,回到客厅时,储师傅已经在敲门了。叶思远替他开了门,储师傅进来看到我后吓了一跳,我有些尴尬,冲他笑笑,干脆又躲去了厨房。
我听到叶思远在客厅对储师傅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箱子带到宾馆去,让沈知放到我房里。”
“叶先生你不走么?”
“我还有点事,你把箱子送到就回家休息吧,今天过节,你也辛苦了。”
“那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我打车就行,到了宾馆,沈知会来接我的,你放心。”
“好吧,那我先走了,叶先生,你要是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你。”
储师傅离开后,我才从厨房出来,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叶思远站在那里看着我,说:“坐,小桔。”
“有什么事吗?”我觉得,他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笑了一下,自己先坐了下来:“坐下说,好吗?”
我们又回复到之前的状态,一人坐在餐桌一边,好像谈判一样对望。
叶思远的“双臂”一动不动地垂在身边,坐着时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僵硬。他一直凝视着我,一会儿以后,他开口:“小桔,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去哪里?”
“米兰。”
“还回来么?”
他缓缓摇头:“接下去,我们计划在北京、上海、广州等七、八个城市开专卖店,还要进商场,以后国内的市场会由一峰负责,我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意大利和欧洲其他区域,所以,应该不太会回来了。”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更深更深地望着我,眼神里浮起一抹浅浅的哀伤:“小桔,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我对不起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生活,我可以想象到有多艰难。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只能说,对不起。小桔,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真的值得一个好男人用一生来爱,所以,我离开以后,希望你能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彻底地把我忘记,忘得干干净净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换做以前,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气疯了的,然后站起来拍着桌子大骂他一顿,甚至会冲上去扇他几个耳光,再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到他身上。
可是现在,我只是笑了起来,平静地说:“然后呢?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你能把我也忘得干干净净吗?你敢不敢,把你那个宝贝箱子里的东西都丢掉,烧掉,烧成一把灰,把我们过去的一切都抛到风里去?”
叶思远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定定地注视着我,嘴唇动了一下:“你……”
我继续笑着点头:“我看过箱子里的东西了。”
他微微地扭开了头,不再做声,脸颊上还浮起了一抹红。
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叶思远,我见过阿姨了。”
他一下子就转回头来,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瞪着我。
我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人居然这么会钻牛角尖。叶思远,你是白痴吗?不就是几张照片,不就是被抢劫,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莫名其妙的事儿多了去了,至于就这么让你灰心丧气,放弃一切么?”
我们长久地对视,叶思远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小桔,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你的心思?是啊!我是不明白啊,我不明白我差点缺胳膊少腿地要死掉,你却因为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而自暴自弃;我不明白我眼巴巴地躺在病床上等着你回来看我,你却把一切都憋在肚子里不告诉我;我不明白我渐渐好起来了,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你突然就不要我了;我不明白我等了你五年你都没回来,期满之后你突然就出现了;我不明白你会想要送我生日礼物,现在又和我说要我把你彻底忘记;我不明白我连六楼都敢跳,你却不敢面对我们的未来!我不明白的事儿真是太多太多了,叶思远,换做是你,你能明白么?”
“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叶思远低下头去,似在思考,终于他抬起头来,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小桔,我不是不敢面对我们的未来,相反,我非常仔细地思考了我们的未来。你与我在一起,要承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这些,本来都是不用你承担的。我是一个男人,但是能给你的东西,太有限。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可以照顾你,保护你,宠你,一辈子都不让你受伤害。现在我还年轻,也许你还感觉不到什么,可是我会老的,等我老了,我做不到的事情会更多,那时候,你怎么办?小桔,一辈子真的很长啊,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我不是那个适合你的人,没有理由拴住你一辈子,与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我们永远都不能像那些平凡普通的夫妻一样过日子,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摇头,“叶思远,在你的思维里,适合我的人,那个所谓的更好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就是四肢健全的么?”
“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小桔,那是一个男人给予你幸福,最基本的前提。”
“可是你永远都做不到?”
“是,我永远都做不到。”
“你觉得谁能做到呢?程旭吗?”
他愣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没错,程先生就是个很合适的人,他是个好男人。”
“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你。”
“那你能不能感觉到,我不喜欢他?”
“……”
“还有,你说你不能拴住我一辈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你大可不必在国内开分公司啊!”
“我现在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小桔,我的确不应该回来的。很抱歉,打扰到你的生活了。”
我冷笑一声,问:“叶思远,你这都是前后矛盾啊!还有,你永远都不可能四肢健全,那你是不是不打算结婚了?”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残忍,叶思远迟疑了一下,嘴角挂起一抹苦涩的笑:“人并不是一定要结婚的,如果一个男人给不了他的另一半幸福,只会带给她无穷的痛苦,这份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叶思远,在你做这些决定前,有没有问过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小桔,你还年轻,思想还不成熟,你并不知道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其实是不切实际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叶思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垂下了眼睛,悠悠地说:“在意大利时,有一天上课,我的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我说了一些话,小桔,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奇怪。
“那是在你坠楼后,第二年的三月。那天我们在上课,我的老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知名时装设计师,在业界名声显赫,教出了许多出色的学生,那些学生在许多国家的时装界都占据了一席之地,有些已经成为了大师。”
“然后呢?”
“这位老师,他看过我的作品,突然就很生气。他对我说:‘叶,你的思想已经被禁锢了,是不是因为你身体残疾的原因,失去了双臂,你的灵魂已经无法飞翔,瞧瞧你设计的东西,一点灵性都没有,中规中矩,毫无亮点。你以后不要对人说你是我的学生,因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优秀的时装设计师,充其量只能做一个裁缝,你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做设计,因为你很压抑,很颓废,你无法将你真实的思想体现在设计中,更加无法使人感到共鸣,我劝你趁早转行,在这个行业里,你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我惊呆了,听到叶思远用异常平静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我无法想象当初他当着来自世界各地学生的面,听到这一切时是什么心情。我为他气,为他急,明明我的眼前只有他,我却好像面对着那个有失偏颇的老师,想要拍案而起。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怎么能那么说?他凭什么那么说!!”
“凭他是权威。”叶思远竟然笑了起来,“最可悲的是,虽然当时我气得要命,想要和他理论,但事后仔细地想想,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我渐渐觉得,他说得很对。我是个残疾人,残疾以后,我的性格已经发生了转变,我自己也知道,其实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做设计这一行,因为我不够自信洒脱,不够潇洒不羁,不够目中无人,我很在乎一些其实并不需要在乎的东西,当我被这些东西牵绊住时,我的确无法做出一些独具魅力、触人心灵的设计,我的作品,在这个领域,真的只是一些垃圾。”
“不是的!”我拍着桌子,大声地喊起来,“不是的!不是的!叶思远,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你现在不是很成功吗?我看过你设计的衣服,我还穿过!那些都很好看啊!”
“我现在,只是一个商人。设计的那些东西,能够符合主流市场,适合中低端的消费群,却入不了业界资深人士的眼。小桔,你真的觉得这样就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吗?”
我无措起来,看着叶思远的眼睛,诚恳,深沉,我知道他是很认真地在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他的专业,我本来就是个外行,但是我真的一直觉得他可以成为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时装设计师,Q大的老师对他评价很高,应鹤鸣不是也夸过他的作品吗?那个意大利的狗屁老师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我的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我受伤后第二年的三月,啊!那是在叶思远对我说分手前,难道他对我说分手的真实原因,是因为这件事?
我再也不能冷静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叶思远,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那老师对你说了这些,你才决定和我分手的?是不是?”
他抿着嘴唇抬头看我,突然耸了耸肩,笑了起来,露出了好看的牙和颊边的浅酒窝,他笑着摇头:“小桔,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没有什么原因的,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而我,真的不能给你什么。”
“你可以给我一切。”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给我,全世界。”
“怎么可能?!小桔,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他的音调陡然升高,“看着你在我面前跳楼,我都不能拦住你!我从未像那一刻那样希望自己能有一双手,哪怕只有一只手也行!那样我就能拉住你!看着唐锐他们伤害你,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陈桔!陈桔!看着你跳下六楼,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毁灭了!如果你死了,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你竟然还要我活下去?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能保护你,甚至都不能阻止你去做那么疯狂的事,我只能像只狗一样被人踩在地上!我怎么可能给你一切!给你全世界!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啊!”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大滴大滴地坠落。叶思远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看着他有些失控地冲着我吼,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碎成一地,血流成河。
“叶思远,你以前很自信的啊!你现在是怎么了?你和我说过要我相信你的,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我相信你能做到最好,相信你能成功,相信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有没有手真的不重要啊!叶思远,你的自信都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
他的表情痛苦,牙关咬得很紧,额头上的青筋都显了起来。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凄凉,还浮起了一阵雾气。很久以后,我听到他缓缓地说:“有没有手,怎么会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我胡乱地抹着汹涌而出的眼泪,声嘶力竭地喊。
“很重要的。”他勾起嘴唇,显出一抹苍凉的笑,“我想要拥抱你;我想要捧着你的脸颊亲吻你;我想要牵着你的手在街上散步;我想要陪你打羽毛球,和你一起跳舞;我想要和你出去玩时,帮你拍许多漂亮的照片;我想要在你哭泣时,为你抹去眼角的泪;我想要在你生病受伤时,能打横抱起你,送你去医院。可是这一切,我这辈子都无法做到。所以,小桔,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要疯了,要疯了,不!我已经疯了!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大声喊:“叶思远!你这个王八蛋!你这缺心眼儿的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你说的这些破事儿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要爱我吗?”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里的哀伤满满地溢了出来。他缓慢地摇头,声音低沉:“陈桔,我想要爱你,我试着去爱你,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爱你。你不在乎的那些东西却是我非常在乎的,对不起,把我忘了吧,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再也不会打扰到你。”
我渐渐地冷静下来,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拉开了自己羽绒服的拉链,把羽绒服脱了下来。
叶思远疑惑地看着我。
我把外套丢在一边,又扯下脖子上的丝绸围巾,我对他笑,脸上还满是泪痕。
“叶思远,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记住再也不要回来。但是在你走之前,我还要你做一件事,你答应过我的第三件事,只要我说,只要你做得到,你就会做,你还记得吗?”
他皱起眉,低声问:“什么事?”
我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绕过桌子走到叶思远面前,我左脚踩地,右腿膝盖搁到了他的大腿上,我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俯下/身就吻住了他的唇。
手指触到他的身体时,我浑身颤抖。
嘴唇触到他的嘴唇时,我泪如雨下。
他的嘴唇冰凉、柔软,甚至有些轻颤,我温柔地舔吻着他的唇,一丝一丝地游移,舌尖沿着他的唇线勾画了一遍。叶思远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我的前胸贴着他的身体,能够感受到他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我轻轻地撬开了他紧咬的牙关,小舌伸了进去,立即就与他温润的舌纠缠在一起。
这个吻,既缠绵,又痛楚,既甜蜜,又苦涩,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一个迟到了多久的吻啊!
我们是那么了解彼此,了解彼此的身体,了解彼此的心。我沉浸在叶思远身上散发的优雅淡香中,沉浸在他唇间馥郁芬芳的气息中,他并没有回应我,只是任由我予取予求。
我也闭上了眼睛,紧紧地环着他的身体,专心地吻着他。突然,我尝到了一丝特别的滋味,那是咸咸的味道,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发现,叶思远紧闭的双眼中,竟然流下了眼泪。
他的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得厉害,浓眉皱得很紧,鼻尖已经泛红,嘴唇也抖了起来。
眼泪,润湿了他纤长的睫毛,顺着脸颊无声落下。
我再也忍受不住,松开他的嘴唇后,大声地哭了起来。我依然环着他的脖子,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哭得撕心裂肺,气都接不上来。
突然,叶思远抬起头来,他睁开眼睛,快速地吻住了我的唇。
他动着身子,我将右脚踩回地上,他站了起来,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疯狂,炙热,粗野,难以自持。他用身体推着我的身体,我踉跄着后退,终于背脊靠到了墙上。有了背后的支撑,叶思远更加不顾一切,他俯下/身,将身体与我紧紧地贴在一起,狂野地吻着我。
这个吻,令我忘记自己身在何时何地,令我忘记我们之前都说了些什么,这个吻,令我忘记了全世界。
我的眼里,只有叶思远,我的心里,只有叶思远,我紧紧拥抱着的,只有叶思远。
我的身体越来越热,他也是一样,我开始替他脱衣服,手忙脚乱,脑袋一片空白。解开他西服的纽扣,我才发现因为他戴了假肢,西服很难脱下来。
我急得哭起来,一边扯一边喊:“你戴这个做什么!做什么!它有什么用啊!你戴这个鬼东西做什么!”
“慢慢来,不要急。”叶思远喘着气,指挥着我帮他脱衣,终于,西服被我丢了出去。
我又解开了他衬衣的纽扣,才解了没几颗,我就惊呆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到他的胸前有紧绷在他皮肤上的白色宽束带,连着左右肩的假肢接受腔,肉色的接受腔质地坚硬,有些硌手,面积很大,几乎包住了他的两个肩膀。我颤抖着手脱下他的衬衣,叶思远的上身就露了出来,白皙的皮肤,宽宽的肩,窄窄的腰,腹上有清晰紧绷的肌肉,身体似乎比五年前结实了一些。
随着衬衣丢到地上,我终于清楚完整地看见了叶思远的假肢。
那是什么东西啊!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的假肢绝大部分是肉色的,肩部、肘部还有金属配置,每一个关节部位都显得特别突兀,就像电影里的机器人一样。
我拉起他的“手”仔细看,从手腕上15公分的地方一直到手指,是特别制作的一段,外形不似上臂那么细,那么假,更像真实的手。可是这手是那么坚硬,那么冰冷,手指怪异地屈着,突然还张合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叶思远:“它,它是怎么动的?”
“通过控制残肢肌肉,这是肌电手。”他小小地为我示范了一下,肩膀动着,他的“右手臂”就屈了起来,“我用得不好,以前一直没练,几乎做不了什么事。”
“没用就不要戴!”我开始解他的假肢,虽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解,我还是不停地拉扯着那些束带,好像赌气一般。
叶思远叹了口气,轻声地指挥起我来,我终于解开了那些讨人厌的束带,除下了两只假肢。
他的前胸和后背已经被束带勒出了深深的印子,肩膀上穿着接受腔的地方甚至红了一片,我哭得难以自持,摸着那些皮肤、残肢,大喊:“你干吗呀!干吗要戴这个东西啊!你就不觉得疼吗?你干吗要受这份罪啊!呜呜呜呜呜……”
叶思远有些急,他俯着身子,让我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他的声音哽咽:“小桔,不要哭,不要哭,我不疼的,已经习惯了。我不常穿假肢的,你不要哭了,小桔,不要哭了。”
我依旧哭得厉害,叶思远就用吻封住了我的唇,这一次,他吻得很温柔,轻轻地啜,浅浅地吸,一丝一缕地与我纠缠着,我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手抱紧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那些多余碍事的东西了。一边吻着彼此,我一边褪下了自己的毛衣和保暖内衣,然后,帮助叶思远解开了皮带,脱下我和他的长裤和内裤。
两个人,如最原始般,坦诚相见。
我们所在的位置很隐蔽,窗外的人看不到我们。
我和叶思远紧紧地拥着走回了餐桌边,不用说话,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躺在餐桌上,叶思远站在地上,他90度弯腰,整个上身都伏在我身上,绵绵密密地吻着我。
吻着我的唇,我的耳朵,我的脸颊,我流着泪的眼睛,然后就吻到了我的脖颈,我的锁骨——那是他的思远海峡。他长久地吻着那里,又舔又咬,牙齿咬到我的骨头,令我疼痛,心里却是万分酥麻。
他吻到了我胸前的柔软,渐渐往下,往下,最后,吻到了我的小腹上。
那是我刺青的地方,叶思远轻柔地吻着那里,我能感受到有温热的**落下,一滴一滴地坠落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双手托着他的肩,指甲抠着他的皮肤,慢慢地就触到了他的双臂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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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残缺的身体曾经令我深深着迷,虽然已经过了五年,依旧能令我心情澎湃,意乱情迷。我揉捏着他的双臂残肢,那短小的、尖尖的肢体,正在一阵一阵地颤抖,在我的手中轻柔抬动。
房子里其实很冷,可我们却已经满身大汗。我张开双腿,环住叶思远的腰身,右手一探,就握住了他早已坚硬挺立的小小远。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叶思远心领神会地调整了姿势,他站直身体,胯部往前一顶,我就让小小远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湿润又寂寞,小小远进入后,我就像是连上了充电器一般,感觉是那么充实、满足,我的身体,似乎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等待着我与叶思远的再次契合。
叶思远闷哼一声,立即剧烈地律动起来,我的双眼迷蒙,大声地呻吟着,双手抓紧餐桌桌沿,接受着叶思远一波一波猛烈的进攻。
我躺在餐桌上看着他,他站在那里,也一直看着我。
他的表情有些凄惶,眼睛红肿,蒙着一层水汽,眼神里的内容复杂,令我分辨不清,我相信自己也是一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在这样欢愉的时刻,我的身体正享受着无限的快乐,心里却是苦涩到令人崩溃。
叶思远一边大力地抽/动,一边动着肩膀,残肢在身体两边轻微抬动,那残缺的画面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我干脆闭上眼睛,任自己在难以言喻的快乐里达到了巅峰。
小小远依旧在我的身体里驰骋,我听见叶思远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终于,他的力量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叶思远大声地喊起来,是那种难以控制的喊声,属于一个男人隐忍又激情的喊声。小小远剧烈地跳动起来,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极致地释放了。
一切都结束了。
叶思远俯下/身,我们汗湿又滚烫的身体紧密贴合。
可是,灵魂呢?
还是像过去那样,可以毫无缝隙地契合在一起吗?
亦或是,真的要离开彼此?
从头到尾,我一直在哭,此时此刻,我已经不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