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光冲破生死玄关之后,又将禹王鼎也融于自己的‘小世界’之内。虽说看上去他的实力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可是玉生烟却仍是紧锁眉头,因为她知道,吕光此刻只是外强中干,神魂之力已是奄奄一息,难以维系。
二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
“那金蟾仙童,莫非就是藏在这朵云彩之中?”吕光眉头不经意的皱起,心中细想,眼光瞟向左右,审察地形。两侧山崖壁立千仞,直插云霄。
这是峡谷最窄的地方,仅仅丈余,素有‘一线天’之称。
此地堪称奇险之景,若要从此处逃离出去,无异于插翅飞天啊。吕光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十分担心知行等人会在此设下埋伏。
吕光的脸色变得越加凝重,慢慢将目光转到玉生烟身上,低声道:“生烟,你可有把握在出了昆华山之后走脱?”
“不能,这出山路途,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出山入城之后,以他们的本事,看住我二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玉生烟心思十分敏睿,知晓吕光言外之意,斩钉截铁的说道。
二人迈步而行,装作一副淡然无事的样子。正在窃窃私议之时,突然有几丝声音传进他们耳中。
“我劝你们少做他想,勿要心生别念,妄图脱离我二者的控制之下。”声音尖利,像是男孩成长时的变声之音。素女含笑接道:“遵守信义,岂非是人之本性?我们全无半分威逼利诱,只要你拿出无意间得到的那幅图,此乃天经地义。你难不成非要逼得我二者用出诸般手段,来折磨于你?”
“这个…在下晓得,我只是好奇二位身处何地,不显身影,所以才出言相诱,想让二位现身一见。”吕光踌躇片刻,稍微露出丝许尴尬,微微一愣,便目光炯炯,直言说道。
玉生烟梨涡浅现,笑意突显,对吕光这番睁眼说瞎话视而不见,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亲切感。再无声音传来,一时谷峰中寂静凄冷。
嗡!
猛然间一种震动闷响在山谷中响起。
玉生烟循声望去,眼波流转,顿时瞥见吕光的衣袖在急速颤动着,其内仿佛圈养着一头凶兽,欲想破门而出!吕光神色惊异下,摸向袖笼,心中一颤,马上就确定了响音从何而起。
锁魂瓶!它犹在兀自震动着,哪怕吕光紧紧握着,似乎也压制不住它暴跳而出的动作。
“这锁魂瓶中禁锢的是白玉京道人的一丝神魂,那狐族女子曾言,如果本体遇到危险,这缕神魂便会暴躁不安。”吕光暗忖道,沉思不语,脚步依旧迈动着,只是步伐并不太大,一片安静祥和的峡谷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样怡然宁和。
玉瓶周身光滑,震颤间仿似将要脱手而出的游鱼。吕光握紧右手,边走边思考,白玉京道人一定是身处危险境地,并且离此不会太远,要不然锁魂瓶也断然不会有所感应。连叔与韩孟江还身在‘子虚袋’中,若是白玉京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殃及池鱼,害了连叔?
念及至此,吕光陡然加快速度。他全身元气充盈,虽然还不曾学成什么行气运力的功法,可单凭天地元气淬炼洗涤身躯的诸多妙用,就已然是令他当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纵跃间一步数米。
“素女,此人怎么突然加快了速度?难道说他又想玩弄诡计,逃出你我掌心?”金蟾仙童身躯犹如透明寒玉,融于白云之中,语气讶然,说话间云朵便化为一团白芒,向吕光飞遁而去。玉生烟御气而行,脚不沾地,身姿飘摇,恍如拂风摆柳,紧紧跟在吕光身后。
二人并行,犹似船行江河,一瞬数十里。前进中,偶尔从树上飘落的几片黄叶,落在他们肩头,来不及掸去,迎面拂来的秋风便吹落枯叶,翩跹跌至地上。
“咯吱咯吱”的踩动声,不断的响彻在吕光耳边。
“噫?玉瓶没有反应了!走了这么远,仍然毫无发现,白玉京道人真的在附近么?”吕光心思一动,不由得生出几丝困惑,止住脚步,暗自狐疑。
咚~~咚~~咚!
突然!
一串好像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平地而起,从空而降。“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一叠桀桀笑声,伴随着阴狠色厉的喝声,鬼魅无影的响彻在四面八方。
“哈哈!”仿若天地之中,全都是这狂笑颤音。霎那间,一道亮光骤然由前方远处射来,在秋阳辉映下,这道亮光更显得缤纷夺目,其采动人。
蓬!
吕光还未定神细看,转瞬那道光芒就向着山壁直冲而去!两相碰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并且那道光芒越来越耀眼起来。
“金蟾仙童,你听,这是……‘阎王更’!不可能!他们当年不是已经被合围诛杀了吗?”素女神魂激动,把意念声音快速传达到金蟾仙童脑海。
骤变突起,玉生烟手按长剑,固步不动,眼观六路。那道疾射而来的亮光,像是一束剑芒,无声无息,转眼来到。她余光微扫,不禁一阵惊愕,随那光芒一同坠地碰崖的居然还有一个人。
“白玉京?”吕光目光精准,认清来人,惊呼一声,震惊莫名。
陡然从空中又传来一声如同闷雷的大吼声:“臭道士,赶紧给我交出韩公子!”这声音震得吕光双耳嗡嗡作响,气血翻涌,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境界?仅凭一声狂喝,就让我差点精神崩溃!”吕光神色动容,暗想道。
见此突发情况,吕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但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平常之色,把心中的惊疑挥之脑后,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要保持镇定。时间紧迫,吕光急赶三两步,旋即来到山壁下,蹲下身来,张口呼道:“白玉京,连叔有事没有?”
吕光心中关切,对连叔十分挂念,须知连叔待他真挚诚恳,虽为奴仆但却是数次救吕光于水火之中!如果连叔有何不测,吕光定难心安。
“吕兄,是那天在山…林偷袭我……们的修真……者……”白玉京的面容上脸色愈加惨白,毫无一丝血色。
吕光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韩家派来追击自己的人。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他居然是落到了这种境遇,这还是当日那个威风凛凛与白发女子斗法的白玉京和尚吗?想到这里,吕光不禁脸色动容,有些担心起来,来人这么厉害,连白玉京都是难以抵抗。
危险,这次十分危险!
砰!
就在吕光伤神费心之际,一声炸响,倏然而起。落叶四散,飞舞盘旋,犹如挂帘卷起,遮住吕光视线。
哗哗!
枯叶散落殆尽,阳光又耀眼如初,也令吕光看清面前情形。
这是两个人。
第一个人,头戴斗笠,吕光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所印象,正是当日在山林中袭击吕光与白玉京的怪人。他侏儒般的身材,手拿着一根丈余之长的钓竿,模样装束很是怪异。
第二个人身披黑色斗篷,身高足足是旁边侏儒的两倍。一张丑陋瘦削的观山道人,是他整身上下的唯一颜色。除此以外,他就像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蜈蚣,满身漆黑,惹人恐惧。
此人鼻孔很大,两个黑窟窿竟似比眼睛还大,鼻翼却是小如虫卵,眼睛犹如鼠目,嘴巴抿成一条细线,鼻子、眼睛、嘴巴,就好像是陶艺匠人随手捏制的半成品、残次品,难看至极。
可是他的目光却很锋利,仿佛一把尖刀,再等待着插入他人心脏。吕光心中惕然,神色淡然,站起身来,道:“谁派你们来的?”
玉生烟手腕一抖,从手肘处落下一把短剑,三寸青锋,握在掌中。她看此二人如此鬼魅邪异,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为防不测,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长短双剑,一攻一守,寻常修者,绝难有所大成,然而玉生烟自修真之始,便是心如止水的个性,一心为二,使出长短剑来,恰是得心应手,相得益彰。
看着相距不远的这两个面目诡异的怪人,吕光没有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但是心中却不免涌动如潮,反复思考。那侏儒冷冷的扫了吕光一眼,眼中有些诧异,接着就闷声冷笑道:“正好正好!你这小子居然在这里,怪不得这道士一路拼命向山峰逃来。”
“知行真人,他是谁啊?”肤色蜡黄的高个,声如破钟,尖锐急促的向侏儒讶然问道。
“他?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长生殿掌教。”观山道人语气森然,话含嘲讽。这二者旁若无人的交谈着,讽刺意味跃然于上,三两句就把吕光的身份来历道明清楚。
吕光的眼神动了动,瞄向当空中的那片云彩,暗想道:“白玉京道人道法精湛,虽然不如那龙阳道人与这金蟾仙童素女,可对面的这两个怪人能把白玉京逼迫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二人定非易与之辈。”
观山道人凝神瞅了吕光片刻,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皮笑肉不笑,脸皮好像是任人拉扯的面筋,道:“小子,说!你们把韩公子给藏在哪里了?”
“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消息,一路跟踪前来?”吕光神色恢复如初,抿了抿嘴冷声问道。观山道人狭长的眼角发出一抹余光,冷冷瞟向吕光,沉声说道:“想套我话?告诉你也无妨,我二人若想杀你,比踩死一窝蚂蚁还简单,也不怕你玩耍心计。”
吕光心中思索着,听闻此言,轻轻的叹了口气,冷声道:“若想杀我?似乎你们总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说这句话。你们不杀,我倒要杀你们!”
说到最后,吕光已是声色俱厉!他霍然起身,凌空翻动,一脚踏在地上。吕光的身体借着弹跳之势,向前方飞速遁去,踢出双脚,狠狠的蹬在观山道人胸口上。
嘭!鞋底触身的闷声,传入众人耳中。
“哼,不自量力!”观山道人双掌猛夹,弹指间就把吕光右腿牢牢钳住,奋力一甩,吕光彷如离弦之箭,“砰”的一声,摔落好远,荡起一片尘土。吕光这一脚毫无变化,但极富力道。
他不会行气功法,是以无法充分发挥蕴藏在体内的天地元气。饶是如此,他这奋力一击,也是给观山道人心中带来了不小的震动。落叶翻飞间,尘土飞扬,此间顿时笼罩着一层阴霾。
吕光身躯一晃,使出一招随处可见的‘鲤鱼打挺’。他常年健身练体,肌肉线条匀称有致。虽然没有修真者那般洗髓筋脉肉身之能,但也因为多年习练‘五禽戏’,而练就了不菲的反应能力。
“生烟!”这声疾呼不用多言,其意明显。
玉生烟应声而动,用力握紧双手中的长短剑。右手长、左手短。长剑以大刀阔斧式向前挥砍而去,短剑如长枪金戈之劲直刺猛进。长短双剑,仿佛追星赶月,双双击向观山道人!
知行真人骤然向旁边滑移数尺,手中鱼竿甩出一根银线,阳光一照,寒气凛人。银线弯曲旋绕,随钓竿上下左右摆动飘舞,看方向就是朝吕光这边转来!
吕光脸色郑重,面容阴沉,眯起眼睛。他透过纷飞的灰尘,目光精准。在银线将要袭来之前,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身子僵直,双脚紧紧钉在地上,欲让银线贴面而过,不沾己身。形似拱桥,脚生树根!
吕光这招‘铁板桥’,外形颇像,然而他到底只是学成其形,未得精髓,仅仅只坚持了一息,便轰然倒地。幸运的是,银线犹似流星飞过,电光之间,就倏忽闪去,未曾击到吕光周身一处。
“啊…”知行真人立在原地,发出一声惊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拿手绝技,竟能被吕光躲过的事实,愣神后恍然惊醒,喝骂道,“臭小子,刚才是你家祖宗我失心大意,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躲!”
知行真人斗笠下一晃而逝的眼眶,空洞无物,黑暗丛生,他居然是一个盲人!侏儒双手极短,形似婴儿小手,可他一双手掌却好像拥有无穷力气,突然将鱼竿狠劲朝天上掷去。
钓竿通身呈竹青色,“噌”的一声,由钓竿前端伸出一根银线,与钓竿在同一条直线上,仿佛一柄巨剑由天而降,向吕光疾速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