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夫人,还不束手就擒。镜月樊笼,已经开始运转!现在你们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周暮晨自信昂然,冷声喝道。
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吕光双目半闭,颤颤巍巍的身躯将要跌倒在地。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怒气不打一处来。
上元夫人不慌不忙,仿佛没有听到周暮晨的威胁,她伸手握住吕光臂膀,将他稳稳扶住。
而此时倒在地上的蔺溪鱼,早就被镜月樊笼那不断逸散而出的丝丝气浪,给震的五脏俱裂,不醒于事了。
上元夫人双脚站定,以右脚为轴,挟着吕光无风自转起来,仿佛陀螺旋转不止。
她要做什么?
吕光心头顿时浮起一片疑云。上元夫人本以为吕光也同蔺溪鱼一样昏迷过去了,然则吕光身体发出的神魂反抗,使她不禁心神一震,差点呼出声来。
上元夫人双目紧闭,面上显出一丝痛苦之色,可是手上动作却未显半分停滞。
怦怦!
她的心跳变得极快,神情也是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上元夫人手掌按在吕光左肩膀,调整心神,心动意行。
气海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彷如犀牛饮水、蛤蟆跳跃。气海硬是像一头咬合不停的吞云怪兽,竟一点点的把吕光体内的混沌元气给强行吸走了!
周暮晨火速追来,可是上元夫人前番动作,电光火石间便施行完毕。
是以他刚才哪怕再急,也已无法制止。
他大手一挥,金锤丢在地上,不加一刻思考,扬起左手与上元夫人形同一般,手掌钉在吕光右臂,心意所致,控制着腹部下三寸之处的气海大张大合,也是不顾一切要吸走吕光体内元气。他们二人顾不上这样所为的种种坏处,只为能先得到九叶红莲的元气,而甘冒气海淤塞、经脉堵塞的风险。
修真者广纳天地元气,收藏于身。
然则日久天长的吞云吐纳,也比不上某些天才地宝中所蕴藏的些许精元,所以一些修者才会为了某种不世出的珍宝,而打斗不休,争抢不停。
但是修者身体玄妙非常,不能直接吸收宝物其内的元气、精神,非得炼制为丹、入药而服,才能免于磨难,事半功倍。
是以刚才周暮晨、上元夫人猜出吕光服食了九叶红莲后,才会变得那样震惊莫名。二人心中多有疑问,这个穷酸书生,怎会一点事也没有?
并且在身受那一剑后,还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所以现在二人,都是认为这九叶红莲的实际效果比书籍上所记载的要更为强大。
二人全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得此宝。上元夫人全神贯注,拼命夺抢着吕光体内的元气;而周暮晨也是‘三军用命’、专心致志,气海吞纳着属于吕光的每一丝元气。
吕光虽是误打误撞‘服食’了九叶红莲所生的混沌子,但他却没能完全吸收。
此刻吕光更像是一个保管财物的管家,红莲精元只是受到某种诱因而暂存于他体内,所以当上元夫人二人大肆吸走吕光体中元气之时,才会变得这样容易。
二人此际彼此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
少顷,变故突来。须知九叶红莲所诞生的那颗混沌子,乃是精元所在,所蕴藏的元气更是用之不竭。人心不足蛇吞象!
修者要比凡人欲.望更大,宛如深渊海洋杳无止境。
正因为修者的不知所足才更能让他们身心奋发,进道入真。
是以知足者常乐,不知足者常进!周暮晨率先发招,他自然是想把‘吕光’占为己有,再者他性格强势,哪会容得他人染指自己的‘东西’。
一道无形金气,力由心发,穿过吕光身体,狠狠刺入上元夫人掌中。上元夫人稍作反击。十分精神,七分倒是用在吸收吕光精元之上,她分得清楚,只要能赶紧把吕光体内的元气给吸收殆尽,那自己就不战而胜了。故而她所发出的冰魄寒气,稍显柔弱。
你来我往,二人演变至最后,竟是放弃了要先行吸收吕光精元的动作,反而是专一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的比战。
吕光的身躯成了二人争斗的战场,战况激烈,进行到了白热化。
二人欲罢不能,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吕光半昏半醒,受人摆布,然而体内所受的万般痛苦,他却是体会甚深,难以逃避。
二人紧紧抓着吕光胳膊,元气乱斗。由外看来,吕光身躯已是难显本来相貌。
他双脚离地三尺有余,飘浮在半空中。
靠近上元夫人一边的身体金焰着身,光芒四溢,令人目不暇接,无法直视;而靠近周暮晨那边的半身则寒气悬浮,冷意摄人,冰雪覆盖住半身,好像一个雪人。
吕光不知外貌怎样,然而那种狂风骤来的疼痛,却全是加诸在他的身上。周身痛楚难忍,一半如堕寒冰,一半重如大山。意识溃散之时,突听有脚步声回荡在他耳边。
嗵!
嗵嗵——来人似是步伐沉重,着地响声颇大。
“你要死了。”声音不含一丝情感,好像是从两扇钢铁夹缝中碰击而出,响彻在吕光脑海中。
吕光细弱的声音响起,“是…谁?”
“一缕残魂。”生硬的话语让声音显得更加冷漠无情。
吕光喃喃低语道,“……魂?”
“想活命吗?”声音漠然如斯,但内容却无比诱人。吕光没有理由不想活下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查清当年母亲失踪之事、夺回侯爵之位、还有那万人艳羡的修道入真、更有周暮晨这样令他如鲠在喉的仇人,所以他必须得活下去!
“想……”精神虚弱,然则语意清楚。
吕光说罢此字,最后一缕意识消耗殆尽,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上元夫人发丝纷飞,根根秀发,随着手下暗涌而出的冰魄寒气,直立起来。远远望去,一颗头颅犹如张牙舞爪的食人草,越过吕光身躯,向对面的周暮晨飞刺而去。
周暮晨贵为太子,掌控天下臣民生杀大权,常日里作威作福,威震天下,自然是不想就此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形势逼人,上元夫人到底是境界超然,一身元气充盈有余,再战下去,会愈加不利于己。
周暮晨转动思绪,计上心来,他头脑清晰,条理分明。
修真者各修己功,不能同修两系元气。
概因五行相生相克,肉身仅一气海,无法共存同参。上元夫人修炼水系元气,已到炉火纯青之境,更以水凝冰、借水生电,衍生出冰雷两种绝妙剑气,是以才修成那名动天下的‘一气动山河’。
周暮晨放开固守的周身气穴、八道气门、气海,让全身金系元气放空。由手掌倒流进吕光身体,这样一来,上元夫人自是难以抵挡。一浪更比一浪高,大海中浪花滚滚,势不可挡,唯有顺风顺水,才能存活下来。
此情同此理,周暮晨全身元气流淌而出,仿似汹涌澎湃的洪水,滔滔流入吕光身躯,转而狂灌进上元夫人右掌中。
“元气倒流,你就等着气炸而亡吧!九叶红莲迟早要归本殿下所有。”周暮晨心中暗想。
上元夫人岂非比周暮晨更聪颖明慧,她又怎会不知此理?其实早在与周暮晨元气乱斗之时,她就悄悄让元气流泻进吕光身体。此刻她也是骤然加剧水系元气从体内流出的速度。
异象再起!
此景犹如两道放开闸门的江堤,其内洪水滔天,滚滚相撞。而在两道洪水中间却有一处深渊,抵消两道山洪的冲击之力,尔后更是顺水推舟,让两道洪水流入其中。上元夫人突觉自己身体中的元气,犹如泄洪之水,滔滔不绝的流出体内,不由得心中一惊,瞪大双眼,脱口呼道:“周暮晨,你在玩弄什么把戏?!”
“我……我也不知道……”周暮晨面红脖子粗,一张脸憋得像是三月里的桃花,粉红遍布。身体中的金系元气,也是仿佛被抽去梁柱的高楼大厦,一下子坍塌溃败,不受控制的从体内流向吕光。
在这刹那之间,只听一声惨叫传来。
“啊!”
吕光痛呼出声,周身比先前更加痛苦万倍。他消散的意识,被疼痛拉回脑海。
片刻间,吕光的身躯仿佛胀气充溢,形似皮球,衣衫崩碎,一片片碎步飞扬到空中。金青两道光芒,覆盖全身,此涨彼伏,你争我夺。
圆球越胀越大,吕光头颅似已陷进肚皮当中。匪夷所思的是,无论他皮肤如何拉伸延长,却杳然没有一点裂痕破碎之象。
起初上元夫人察觉到变故骤起之时,有心撤回手掌,可是吕光身如磁铁,她被紧紧吸附住,无力动弹。周暮晨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本以为这是对付上元夫人的妙招巧力,不想却是发生了这等怪事。他此时心中当然是没能想明白问题出在何处,只以为是上元夫人搬弄妙法,来坑害于他。
两人双目充血,脸色红似玫瑰。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青元气,由他们体内,顺着搭在吕光身上的两臂,疾速贯入吕光体内。
“呜——呜!”像是锣鼓敲动,闷响不断。
原来是吕光呼喊的声音,因为塌陷的皮囊粘住口鼻,才发出这种哑声。
尤其是当吕光身躯宛如一个绣球旋转滚动之际,三人口中发出彼此应和的惊呼,谱写成一段惊魂慑人曲。旋风突起,吕光粘住二人,裹挟着他们,带起阵阵狂风。仿佛车辕滚走,不停翻动,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叽里咕噜!
吕光三人,咕噜一下由湖岸边,跌进了璇冰湖中!
咕嘟~~~嘟!上元夫人二人稍有不备,鼻腔充水,张嘴便咽,喝入腹中一腔冰冷湖水。再看吕光却似一叶扁舟,气盈而浮,飘飘荡荡,悬在水面之上。
两人手掌依旧紧紧贴在吕光身上,置身湖中。
噗——!
一口呛水吐出,二人脑袋露出湖面。上元夫人气喘吁吁,艰难万分的道:“殿下!你我一同撤掌,再这样下去,我二人必会葬身于此。此人身有古怪……能吸走我们身内的真…气……”话未说罢,一口元气泄出,又是落入水中。
周暮晨心怀不解,但已知再这样任由吕光吸走自己体内元气,最后非得落个葬身湖底的下场。
他不甘心啊!
他更不明白的是,本来是自己吸收着此人体内的九叶红莲元气。
就算之后与上元夫人争斗乱战,但那也不该是此种局面,全身真元竟被这小子给不知不觉吸走大半!与此同时,吕光精神恍惚,感觉到自己身体竟是飘浮在一片虚无的天幕中。
“你不能死。”犹如石头般坚硬的声音,如前番所言,如出一辙,均是冷漠亦然。
受此刺激,这句话像是激活了吕光溃散的精神,令他旋即清醒了过来。
周围黑漆漆一片,目不能见,隐隐望见前方下处,闪烁着一汪绿光。他心动意致,两手后扬,彷如游鱼戏水,向前飞走而去。周身轻如鸿毛,摇摇荡荡落往地上。
吕光不知身在何地,更不明为何突来此方,唯有心定安逸,认真望向那光源深处。
一个石冢,石头叠累成墓穴样式,绿光就是从墓冢其里透过石头闪闪发出。在石冢前方矗立着一块墓碑,上方的文字,吕光盯望良久,竟是丝毫不懂。这让他心中讶异更盛,现下他乃是秀才在身,天下万字,不敢说字字熟稔,但十之八.九还是手到擒来的。
然则这碑文所撰之‘字’,他却是从未见过。
刻纹好像蝌蚪乱爬,水草交杂,横七竖八,条条杠杠。吕光寻思颇久,始终不得其味。
“放我出来。”绿光大放,由墓冢其内飘出四个字来,惊醒犹在沉思的吕光。
他镇定心神,道:“你究竟是谁?在下身在何处?你说能救我于危难?”三个问题,不分前后,霹雳啪啦向石冢飞去。四围黑浚浚一片,地上黑石坚硬,无风无云、金乌不见、冷月无踪,此地如是沙漠荒山,渺无人烟。
“吾名镜月,借汝宝玉,当作交换,放我出来。”
还是四字一词,瓮声瓮气,盘桓在吕光心间。
镜月?吕光心想,此地神鬼莫测,适才全身痛不欲生,此刻身体轻灵无物,必然与这神秘镜月有莫大干系,既然希冀于他救我于水火之中,那么他所提的这个条件,并不过分,但还再需问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