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鱼龙听梵声

佛香秘境,本是多宝佛尊在得道成佛之际德一处宝地。其内自然有着多宝佛尊的梵声佛音,这并不奇怪。

然而,让吕光感到万分不解的是,这里怎还会留有警幻星君的神魂印记。这些五雷轰顶符,明显是警幻星君的道法,而并非佛门道术,此法极为霸道,一经施展开来,便有如千万道雷霆直接轰下,哪怕是元气真人,都无法躲挡此道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如此多的五雷轰顶符,被石矶道人得到,这对吕光来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更让他的境地变得危险万分。

吕光的神魂化身,在此地仅可支撑半炷香的工夫,他虽然施展了镜月樊笼强行禁锢住了石矶道人的肉身,但此法并不能彻底的将其杀掉。

电光火石之间,吕光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见石矶道人把袖笼中的所有道符全都撒向空中,双手十指飞点。一张张道符顿时变成绳线,进而紧紧交织在一起。万丈青光,陡然由网身上迸出。照的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砰!砰砰!

每一道气浪在将要轰到网身之时,就有一道青光,迎击而上。两两相撞,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炸响。地上的块块青石,被其余气浪击中。无一不化为齑粉,随风飘散在青光满空的天中。气浪击在溪水中,猛然震起一条条水流,向空中激射扬洒。水花四溅,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

哗啦啦!

待得水烟消去,一道佝偻身影,现于吕光眼前。此人身材短小,侏儒一般,身穿蓑衣,头顶斗笠。双手过膝,左手拿一鱼竿,身后背负一鱼篓。再看相貌,却是让吕光心中一跳。此人双目皆无,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里,似乎藏着无尽的阴暗。他蒲扇般的大脚,齐齐向地下轰然踱去!

咚!一声闷响,一道细小的裂缝,沿着他脚处,向吕光此地延伸而来。犹如蜈蚣爬行,这裂纹愈来愈大,数息后,已有数尺之宽。

咕嘟!

沟壑深邃,其内还有黑水滚滚而流。

及至身前,石矶道人祭起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掷。长剑迎风便长,瞬间便如渡海浮囊那般宽阔巨大。裂缝眨眼即来,已经蔓延到吕光前方三尺处。情况紧急,吕光低头一看,甚至都能看清深沟内那直冒气泡的滚滚黑水。石矶道人抓起吕光,双脚踏地,骤然纵身。两手点在虚空,宛如鹞子翻身。身形煞是轻巧的落在宽敞的剑身之上。

那怪人左手一抖,钓鱼竿霎时伸出一根银色丝线,向迅速升空的长剑袭来。剑柄在后,银线如灵蛇缠树,紧紧裹在其上。剑身已然腾空丈许,但由于丝线所致,却不能再动分毫。石矶道人右手虚按,向下一探。只见他五指指尖各有一道刺目炫眼的青光,向妖火风驰电掣的射去。

妖火被这道青光击中,砰然四散,火花飞溅。一缕缕蓝色火星,在那怪人四周烧起,由地面飞触至剑身的银色丝线,更是不能幸免于难。妖火非太阳之光不能消灭,即便令有他法,这个怪人也是无暇应付。

快!

瞬息万变,这一幕就在弹指一挥间。银线一断,剑身便如白虹贯日,向西方飞射而去,后方拖曳着一道青光。吕光惊魂未定,被石矶道人紧紧抓住衣衫。他目不能睁,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震耳欲聋。途中几次强睁眼眸,皆是被劲风吹迷双眼。

数息之后,吕光方觉风声渐消,慢慢睁开眼睛。他神色一片愕然,思疑半晌,方开口向靠在树腰处的石矶问道:“道长,适才我们可是在凌空飞翔?

石矶道人脸色上满是疲惫,样子困顿不堪。口喘粗气,呼哧呼哧。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殿主…刚刚形势不利,那怪人就是一位修真者。他在旁伺机而动,准备要擒拿你我。修道者与修真者,势如水火,一见面,便是相残厮杀之景。更别说那怪人就是直奔你我而来。再加上他已修得真身,真气外放,伤人于无形。你我要逃,只能御剑飞行!”

“真身?真气外放,无形可观?”吕光惊声道。真气无形,难怪那侏儒怪人,所发出的气浪,自己一点也看不到。

石矶道人缓了片刻,渐渐恢复过来,苦笑道:“真气无形,确实防不胜防,在同等境界之下,修真者的确要比修道者厉害几分。”

吕光道:“同等境界?此言何解?”

“修真修道,皆依境界高下而分。修道者第一境是明心九重;而修真者第一境却叫大圣九层。”石矶道人精神低迷,好像还在为刚才的狼狈而逃,有些耿耿于怀。

吕光兴趣满满,他只晓得要想成为‘炼气士’必须要开辟气海,然而自己苦练‘五禽戏’数载,却是未有寸进。炼气需先大圣。看来自己是人云亦云,原先走错了路。

吕光走上前来,请教道:“那这大圣的层次?”

“炼气不成圣,正如渡海弃浮囊。肉身就仿佛是那盛水的水壶,而想要积攒更多的天地之气,就必须得修缮肉身,巩固筋脉。否则便会气炸而亡。所以元气修真的第一步,便是这大圣九层。”石矶道人闭目敛神,手捋长须,面色温和,淡声说道,“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查清当年母亲失踪之事,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吕光攥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石矶望向吕光充血的双目,浑身一颤。心下暗忖,这个少年,小小年纪,也不知经历了何种人事,心性刚强暂且不说,光是这份果决隐忍就不是常人所有。

吕光道:“大圣是哪九层?”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层更比一层高。世人拾级而上,也不知峰顶风光如何?

“修真一路,修道一径,均是难如登天。万丈高楼平地而起,若想建那空中楼阁,是万万不可的。那姑娘临走赠送殿主此书,想必也是希望殿主神魂修道,步步生莲。”石矶道人看着吕光炙热的双目,以为他被美好的愿望吞蚀了心智,故而出言开导一番。

吕光回过神来,也不反驳,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事说与人听。两日来,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历历在目。经此奇遇,必有转机,哪怕前方荆棘满布,我也要趟出一条明光大道!

“殿主,此地隐蔽安全,趁着天色未亮,赶紧歇息片刻,晨起我们好赶路。”正当吕光陷入思绪纷飞之际,石矶道人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一层黑纱又渐渐的落在了山林庞大的身躯上,神秘而幽静的昆山,似乎也沉沉的睡去了。

金光万道,由峰顶直射而下。阳光从秋叶的罅隙间飞落下来,照在满是青草的溪水边。五彩斑斓的溪水,映衬出两个身影。一条如白练般的溪水,把整个山峰环绕起来,好似系在少女腰间的纱巾。

“这就是锦瑟宫吗?”隔着浮桥,吕光仰头观看。

山峰直插云霄,高不可攀。一道飞瀑恍若从九天银河淌下,浇在一处偌大的山湖中。万道水流,如金戈铁马,奔腾不息。湖水从山石间缓缓流入一条窄狭的山谷。

山谷间有一道数丈长的浮桥。一条羊肠小径在璧立万仞的山路间,蜿蜒盘旋,直至峰顶。鲜花锦簇的山坳下,隐隐有鸟鸣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在山林间遨游飞翔,快活似仙。

一派祥和安乐的氛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喝叫打破了。

“嘿!哪里来的肮脏浊物!速速离开山谷,饶你们无知之罪!”声如百灵翠鸟,婉转动听;可内容却是蛮不讲理,步步逼人。吕光循声望去,只见浮桥对面,大圣而立着两个身姿俏丽的少女。全都手拿长剑,遥指此方。

“殿主,不可鲁莽。通报姓名,讲明身份。锦瑟宫一门,俱是妙龄少女、裙钗丽人。外人不得擅进,尤其是俗世男人!”石矶语气森然,好像这锦瑟宫在他眼里就是人间炼狱。…,

吕光久久未出言答话,思量片刻,朗声唤道:“前方可是锦瑟宫门下高足?在下吕光,乃贵派韩素真表弟。前来寻亲,还望两位通报一声。”语声在山谷中旋转飘荡,回音绕耳,但却无人应答。两个少女瞪着一双铜铃似的明眸,面面相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转精神。

“登徒浪子!有贼心没贼胆,要来便来,编织伪造这等谎话作甚。”一声娇叱随风传来,弄的吕光一头雾水。

吕光耐心依旧,接话再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只要二位告诉于我梅八角,一问便知。”

石矶道人惊叫一声,恍然大悟,道:“殿主,贫道记起来了。锦瑟宫当代‘圣女’天资罕见,乃‘葵水九阴之体’,最是适合修炼水系气功。然则龙虎相济,水火相容,才能更进一步。故而门主广发请帖,天下才俊如若有谁能使‘圣女’气功相合,便可以成为锦瑟宫的乘龙快婿!”

吕光听完石矶所言,心中虽不甚明白,但也听出事情大概。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言,脑海中念头万千。三年前梅八角被那美丽妇人带走之时,外公便把梅八角许配于我。不曾想如今天人相隔,梅八角成了高高在上的‘圣女’,而自己却被人逼迫追杀,来此寻找臂助。不过吕光心知梅八角非是丢信弃义之人,在没有看到梅八角之前,还是抱一个怀疑的态度比较好。

“还请两位前去禀报一声!”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见到梅八角才是,吕光急声催促。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牙尖嘴利,哼声答道:“你何门何派,有无请帖?”说罢此女还斜身在旁边一位少女悄声附耳道,“今天这是第几个了?嘻嘻,师姐的魅力可真大,连凡夫俗子听闻消息,也不惧路途艰辛,前来撞运气。”

“瓶儿,你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了去。一看这个呆头呆脑的笨瓜,就没有什么请帖,竟然还想着编几句瞎话来蒙骗你我,来个浑水摸鱼,想的真美!”另一个女子嗤嗤轻笑道。

吕光洒然一笑,道:“在下无门无派,也无请帖。”

“徒费口舌!此乃锦瑟宫境内,擅入其中,你可知错?”一女说罢,三寸绣花鞋轻点在浮桥之上,犹如一道电光袭来。眨眼之间,吕光便和石矶倒在了地上。这女子居然一招得手,让吕光和石矶失去了行动之力。

“瓶儿,来把他们丢到竹笼,让上边的姐妹拉上峰顶,与其他人一同送入水牢。”这少女发号施令,旁边的少女依言而做。冷水浸泡着全身,刺骨的寒冷让吕光瑟瑟发抖。

“殿主,殿主……”石矶道人浑厚的声音,如一缕和煦的春风从吕光耳边轻轻拂过。

吕光微微睁开双眸,头顶有一道暖光,漏了下来。轻微一动,哗啦啦的水声便在整个囚室响彻,稍作清醒,他低声道:“这是哪儿?”

“此地就是锦瑟宫内了,这里想必就是那囚禁外人的水牢。”石矶道人言语轻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关押至此。吕光瞥向旁边的石矶,心中活络起来,冷声道:“那两位少女在道长眼中,是不堪一提的吧?怎么道长如此轻易就被她们给制住了呢?”说罢连忙摸往怀中的‘锁魂瓶’。完好无损,这石矶道人竟没趁我昏迷之际,偷走此瓶……吕光心中嘀咕。

“锦瑟宫乃天下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规矩森严。你我来的不巧,倘若外人此时要进入锦瑟宫,必须得有请帖。就算你说破喉咙,那两位姑娘也不会前去通报的。圣女招亲,这圣女还恰巧是你的梅八角……殿主,你的运气还真是很差哩。”石矶道人说道,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吕光皱眉思索,诚如石矶所言,这一次来的确实不合时宜。如若在平时,那二人可能尚且会通报一声。但在此际,有无数人想进山,自己又毫无凭证,被她们错认为登徒子,也是情有可原。

“殿主稍安勿躁,当时贫道不加反抗,也是为了便宜行事。眼下我们平安进入峰内,剩下的便是如何能够找到殿主的那位梅八角了。”石矶道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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