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龙舟,变幻莫测,其内拥有巨大场地,空间纵横无边。此宝通常是大周皇室打仗时,用来往前线输送粮草辎重的一种交通工具。
听完龙不归的话后,吕光陷入深思。
天后既然舍得动用如此重宝,来囚禁长生殿的一众弟子,那么这就恰恰证明了天后要彻底诛灭长生殿的决心与意志。
显然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龙不归继续说道:“届时二月初二那一天聚集在洛阳城的修真门派,必定数不胜数,我们想出其不意的从浮云龙舟内,将长生殿的众多道友给解救出来,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吶。”
听到这句话,吕光不禁怔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龙不归说过这种丧气之话,可见这浮云龙舟是如龙潭虎穴,极难闯入。不过,吕光此时已是鬼仙巅峰之境,念头盎然,无法无天,他没有理由会未战先怯,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脸色,吕光慢慢站起身来,掷地有声的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将他们给救出来的,天后和靖道司的实力即使再强,也不可能没有破绽,道术奇诡,令人防不胜防,只要能寻到一丝空隙,我便能施展道术,破敌制胜。”
他这番话说得气势不凡,给龙不归等人带来了无尽信心。
在这种时候,身为长生殿之主的他,自然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疑虑彷徨之色。吕光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此刻洞府里的这些人,在未来,全都会成为他最为依仗的人。
如今天下的乱象,已不是简单的诸侯争霸了,而是钟神秀所御使的域外天魔,要开始肆无忌惮的残害生灵了,吕光得阻止这场浩劫。
在这之前,他必须得拼命的壮大己身实力。
因此营救那些素未谋面的长生殿弟子,就变得十分重要。
久久未曾说话的白鬼,忽然转头看向龙不归,开口问道:“听殿主说,你曾经偶然找到了一株‘还魂草’?你是在空桑山何处寻到的?”
龙不归愣神道:“前辈您需要还魂草做什么?”
白鬼不答,继续追问道:“你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还魂草?”
龙不归老实说道:“我确实是在空桑山寻到的那株还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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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龙不归想了片刻,忽然面露恍然之色,惊声道:“莫非前辈您的风灾大劫要降临了?”
众人听到龙不归这句话,立刻又屏住了呼吸。
洞府里的诸人,哪怕是道术低微的曲颦儿,都是清楚知道风灾大劫的恐怖和威力,更别说,像白鬼这样念头强大的修道者,其风劫神威,必定是震天动地,世所罕见。
蒋婵也满是担忧的看向白鬼。
她前世和白鬼关系匪浅,何况之前白鬼不远万里的前去空桑山,为她找寻还魂草,这份恩情,她自是不能遗忘,此刻听到龙不归的推断后,蒋婵的心便立刻揪了起来。
白鬼随意的摇了摇手:“你们多虑了,我是随便问问而已。”
任谁都听出了她这句话,乃是为了宽慰众人。
可现在洞府里的人,包括吕光,都是不再说话,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达白鬼这个境界,秋风未动蝉先觉,不闻不见,前知诸事,如若她的风灾大劫,真要马上降临,他们也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本来今夜吕光归来,是一件十分值得众人高兴的事。
但经过刚才这一番对话后,众人的心头又不禁升起了片片乌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少了白鬼这个强有力的臂助,只怕未来兴复道门的路,就会变得更加坎坷不平。
这是龙不归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于是他沉声问道:“前辈,您的风灾还有多久来临?”
白鬼知道此际已是瞒不住众人了,只好承认道:“短则三天,多则七天。”
龙不归面色阴沉似水,他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着某种应对之策。
就连一向对白鬼敬而远之,惧怕不已的农青梅,此时都不禁为白鬼忧心起来。
每个人的神情都紧张无比。
白鬼笑道:“你不用想了,连你师父都度不过风灾大劫,更别是我了。”
她说罢此言,便转身向洞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抬头看着那个消失在夜色里的纤柔背影。
吕光长长的叹了口气。
夜风吹拂,洞中渐渐升起一丝凉意。尽管才刚过新年不久,但今年的两界山比前几年却要温暖的多。
沐浴在夜色里的山峦,树梢枝桠上竟已是泛出了丝丝绿意。山间满是一指来长的小草,冰封的河水,也在一夜间泄流奔腾。
晚风浮动,在挽春谷外的桂花庄里,有一个只穿着短衫的人,正在溪流中洗澡,他竟已不是在过冬天,他就像是在过夏天。他站在浅浅的溪水中央,撩动着冰冷的水,往胸膛浇去。
他似乎很享受冷水带给他的颤栗感。
这是个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
他的腰间绑着一柄巴掌厚的砍柴刀。
奇怪。谁家的柴刀,会这么钝?
“喂!砍柴人,你洗好了没?”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这自然是少女的声音,也只有少女的声音,才会如此撩人心神。
站在水中的汉子,神情顿然变得慌张无比,他胡乱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滴,迈开步子,向岸边跑去,抱起堆在石头上的衣服,转身就向林中跑去。
“喂!你跑什么嘛,人家又不会吃了你。”少女娇嗔喊道,“你再跑,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壮汉应声止住脚步,转过身,讪讪笑道:“姑奶奶,你追了我七天七夜,从昆州到荒州,从荒州又到中州,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少女一身水绿色长裙,紧致合身的罩住她玲珑毕现的娇躯,俏生生的站在浓浓夜色下,明艳动人。她皱了皱鼻子,哼声道:“你告诉我,阁主到底派你出山做什么?”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只是山门一个普普通通的砍柴人,哪里晓得什么机密要事,师父派我出来…是,是采药,对采药。”壮汉满头大汗,无语望天,语无伦次的说道。
少女微蹙柳眉,眼珠微微一转,道:“你再不告诉我,我就对苏师姐说,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夜宿青楼,挥金如土,招惹其他女子。”
壮汉立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叹了口道:“姑奶奶,我真是怕了你。像我这样苦命的人,活该被你欺负。”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好好好,我告诉你。阁主派我出来,是要送给那位长生殿之主一件东西。”
“长生殿之主?难怪你在荒州逗留了那么久。”少女狐疑道,“东西,什么东西?”
“乌木令牌。”壮汉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
少女身躯巨震,不敢相信的道:“你说阁主让你把乌木令牌交给那个吕光?”
壮汉老老实实的道:“千真万确。”
少女怅然失神,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苦海阁千辛万苦才寻到了这块乌木令牌,阁主怎会让你把他交给一名修道者……”
粗眉大汉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绿裙少女若有所思的道:“你所携带的乌木令牌是真的还是假的?”
粗眉大汉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绿裙少女笑了笑,道:“这么说,阁主给你的令牌是真的。”
粗眉大汉不再说话。
绿裙少女道:“那你现在怎么不去见吕光?”粗眉大汉略显为难的道:“挽春谷是龙不归的地盘,你也晓得,咱们苦海阁与他仇深似海,即便有吕光的存在,只怕龙不归也饶不了我。”
绿裙少女冷嘲道:“龙不归?不过是一头垂死挣扎的纸老虎吧。”
粗眉大汉看着她,仍然一言不发。
微风徐徐,山间幽静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半晌,粗眉大汉突然说道:“我会在桂花庄待上一段时间。”
绿裙少女眨了眨灿若天星的眼镜,道:“要不然你把乌木令牌交给我,由我来交给吕光。你呀,也是真笨,不一定非要暴露我们是苦海阁弟子的身份嘛。”
粗眉大汉眼镜亮了起来,一拍脑门,道:“对哦!”
绿裙少女微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好生合计一下。”
二人随即转身走向茫茫夜色之中。第二天,一大早。出了挽春谷,向东走二十里,会看到一大片果园。
这好像是片无人看守的果园。桃树、杏树、梨树,各种果树,应有尽有,可惜现在还是冬天,无法看到花朵盛开的美丽景象。入园的门口,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无果园。这岂非是一件很古怪的事。这里明明是一处果园,但这块石碑竟似把人们当成傻瓜弱智一般来蒙骗,告诉世人,此地并没有果树。晨风清冷,此刻石碑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头戴斗笠的田桂。这个田桂身上披着一件陈旧的蓑衣,身材很是矮小,侏儒一般,与五六岁的孩童没有什么两样,若非他那满脸褶皱的皱纹,宣示着他乃是一个历尽风雨的老人,只怕任何人看到他的背影,都会误将其认作一个孩子。
他双目皆无,眼窝塌陷,竟是个瞎子。但他却好像能看到眼前的石碑的一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无果园……没想到我田桂有生之年,还能来到这个地方。”
他竟真的是一个田桂。田桂!此人莫不是当日追杀吕光的田桂?田桂渔婆。这个人自然就是琅琊王氏族中的高手,田桂。他来这里做什么?林子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这人遥遥看着晨光里的田桂。果园里阳光熹微,光线黯淡,令人看不真切这个中年人的面容,但依稀可见此人周身缭绕着浓浓灵气,不消多言,此人必定也是个练有气功的绝顶高手。田桂佝偻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仿佛已然察觉到园中多了一个人。
他沉默了片刻,涩声道:“是内弟吗?”
“姐夫。”中年人叹息道。田桂一双瞎了的眼睛里,竟忽然滚出热泪,语无伦次的道:“好!好!你还认我这个姐夫,也不枉我再厚着老脸,来到无果园。”
“姐姐的事情,我听说了。”中年人目露哀伤,缓声道。田桂的面色骤然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道:“你姐姐是被那个长生殿殿主所杀!”
“我知道。”中年人长叹道。
田桂迈步向前,一字一顿的道:“我已探查到此人的藏身之所,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去为你姐姐报仇雪恨?趁着他刚从荒州返回,还没恢复元气,我们突然出手,一定能将此人给除掉。”
中年人摇摇头道:“姐夫你这又是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当日是王家先惹上了吕光,姐姐虽说是死在此人手中,但……”
“内弟!你……你变了!”田桂猛地厉声喝道。中年人摆了摆手,道:“姐夫你还是走吧,若是让师父看见你……”
田桂气急败坏的截口道:“好,我走!我走!你们都不敢帮我,我就自己去找那吕光决一死战!不就是一个神魂鬼仙吗?也值得你们如此害怕!”田桂说罢此言,便挥手招来了天边的一朵白云,他踏上祥云,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这片果园,而后白云化为一抹流光,向西方驰去。西,从无果园向西走,走上一段路程,便是桂花庄。
过了桂花庄,就是挽春谷。
清晨阳光明媚。
一朵白云翩然降落到村子外的一条小路上。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这时站着一个黑衣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黑衣人冷冷的道。田桂哼声道:“我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去做。王孙公一再警告我,不准去找那个吕光寻仇!但我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我要为死去的老婆子的报仇。”
“王孙公已是飞离此界的元气真人,他又怎会管你呢?”黑衣人嘲弄笑道。
“可王悉之也是死在了吕光手上,我不相信他就会这么算了。”田桂道。
“王悉之并没有死。”黑衣人冷冰冰的道。
“没死?”田桂难以置信的道。黑衣人继续道:“只要你投靠了我秦山郡王府,报仇的事,我父亲自会帮你。”田桂冷声道:“你们秦家不必费尽心思的笼络我了,无论王家怎么对待我,老夫都是不会背叛王氏一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