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雅茹听的出来，这次老太太称呼李石“李先生”里的“先生”，并不是和“女士”对应的男性xing别之称的“先生”，而是“达者为先”和“可以为师”的“先生”，
她和她小姨亲如母女。
但在李石……的书法作品面前无母女！
之前她去接吴媛的路上，早就先欣赏过这幅字了，虽然她的眼力不如小姨，但也能看出这幅作品的非凡——其实《兰亭序》作为书法爱好者都知晓，都临摹过的千古名篇，临的好不好，临的水平高不高，是最容易判断的。
李石这幅意临制作，打开一看，便让人觉得有种扑面而来的美感，如山清水秀，浑然天成。
她也是越看越喜欢。
何况，早在准备组织公益展之前，甚至在和吴媛打那个羞耻的赌之前，她就已经对着《美人浴》的仿贴暗暗决定，要把《美人浴》和李石所有流露出来，她看上眼的作品，都收入囊中！
贺雅茹赶紧道：“小姨，你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李老师这幅字，我会买下来，也算是为公益多出份力。”
老太太是很了解她的，闻言看着她笑道：“怎么，怕我跟你抢啊？”
贺雅茹赶紧过去搂着老人家的胳膊摇了摇：“姨妈，反正我的就是您的嘛，这幅字李老师让我帮着装裱，还是和上次一样，把古师傅请到家里来，到时候还是得麻烦您来监工。”
吴媛已经向她转达了李石的叮嘱，她最近忙，没法一直守着，放在老太太这装裱，是最稳妥的。
老太太看向她，认真道：“李先生那两篇论文马上见刊了，肯定会在理论书法界崭露头角。加上这次公益展，我们邀请都是有实力的书法家，尤其我那些注重传承的老朋友，若是让他们看到这幅字……他们可都是识货的，到时候，李先生必然一鸣惊人！”
吴媛点头：“我明白，您放心吧。”
她知道小姨是在提醒她，做足准备，别到时为他人做了嫁衣，让这幅作品被别人抢走了。
老太太又欣赏了一会，然后道：“走，先放到修复室去。”
她的书房在生活区，虽然也挺安全的，多年来一直没有丢过东西，如果是她本人的藏品，她肯定就直接在这边赏玩了。
不过这幅字还是李石的，而且在她看来，艺术价值极高，稳妥起见，先送到监控全面，安保系数最高修复室再说。
到了修复室，老太太又道：“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我再看一会。”
字留给老太太欣赏，贺雅茹和吴媛从修复室出来，来到生活区的客厅，下来说着吴媛下午缺席的会。
“今天下午只是开了个头，明天和后天还有两场，到时候安排你成为基金会的新理事……咦，小媛啊，怎么去一趟，短短两天时间，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啊，李老师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了？”
啊？
吴媛本来听的认真，被贺姐后面的话直接问懵了。
神丹妙药？
她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上午和小姑娘抢食的画面，脸上瞬间变得羞红。
小姑娘艾雅，这会，正在吃独食。
他们回到楼上后，先各自回房，等李石刚刚把民宿老板送的字收起来，还没去洗澡，小姑娘就敲门进来，可怜兮兮地说她饿了。
李石有什么办法。
小姑娘跟自己出来，无怨无悔地在那偏僻的小山村里呆这么久，从不抱怨，让干啥就干啥，甚至还……
自然不能让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饿着了。
考虑到民宿的隔音可能也不会太好，李石特意选择在浴室多待了一会，有卫生间的门和浴室门，加上整个套房，算是三层隔音，如此，可以相对放开些，肆意一些。
回到民宿是九点多，一直忙碌到十点四十，又端着小姑娘去浴室洗了个澡，擦干水渍，盖好被子，来到窗前的茶几边坐下。
从包里取出随身笔记本，打开，把之前做的记录反复琢磨了一会。
“‘双蝶’和‘剑舞’两个主题，是书法写生的主题，‘剑舞’里包含了剑术要学习，算是自己学完书法后刷点的第一门技艺，第二门……”
他又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和水有关的运动。
边查资料边思考，很快他先确定就在奥运会项目里选择，所以改为直接搜索“奥运会里的水上水中项目。
“游泳、跳水、花样游泳、水球、皮划艇、赛艇、帆船、冲浪、蹼泳……也就这几个大类。”
李石盯着这些项目一样一样琢磨。
“游泳肯定作为备选。”
“跳水和花样游泳、水球就算了，直接pass。”
“帆船好像挺有意思的，也可以考虑。”
李石琢磨了一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学游泳，毕竟游泳是一切其他和水有关技艺的基础。
他是会一点水性的。
小时候不懂事，胆子大的很，水性很差，就会一招“狗刨”，却敢经常和村里的小孩去河里和水库玩。
后面随着年龄增长，看到和听说了很多溺水的事，才逐渐变得谨慎起来。
“按照姿势，游泳又分为仰泳、蛙泳、蝶泳和自由泳。”
“不过对于学习面板而言，大概不会接受这种细分，大概率和跑步一样，分为短程游泳，和中长程游泳。”
“我如果准备学，可以暂时把八百米以下划定为短游，八百米以上分为中长游。到时候像短跑和中长跑一样，游泳项目也可以直接刷两遍属性点，嘿嘿。”
李石思考到这，不由乐了起来。
虽说体质属性在短时间内融合过多的话，容易引得“早起后遗症”频发，但那毕竟是幸福的烦恼不是？
“如此，接下来半年的主要工作任务，就很明确了。”
“先学剑术，完成‘剑舞’主题写生创作。”
“同时寻找时机，看能否完成‘双蝶’主题创作，如果‘剑舞’主题没有助自己突破至（专业+），那就全力攻‘双蝶’，在完美的双倍快乐下，寻求纵情纵yu的极致……”
“学习上，剑术学到一定程度，便可以着手游泳学习。这个只是拿来刷点的项目，懒得多费精力，直接花钱找颜值高技术好的教练来教就行。”
李石理清思路，心情舒畅。
至于为啥游泳教练还要找颜值高的，那也为了学习效率着想。
这和好看的老师学生不会旷课是同样的道理，跟着颜值高的教练学，多少有益于身心，能提高学习积极性嘛。
“随意，接下来就是——”
李石在随身笔记本上翻开新的一页，拿起中性笔，龙飞凤舞写了一个字：
剑！
稍作停顿，又补充了八字核心：以剑为笔，以笔为剑。
他学剑不是目的，是途径，要达到的目的，是书法。
“好了，先痛快玩几天，一切等这里的旅游结束再说！”
李石把东西收起来，看了看窗外。目光迈过附近房子屋顶的瓦，穿过隐约的灯光，向远处延伸，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山脉在蜿蜒起伏，借着微弱的天光，能看到上面参差的树木，好似一个个神秘的天兵，站在那守护着什么宝藏。
李石笑了笑，又把目光收回，看向近处挂在房屋悬梁上的红灯笼，以及茶几上一些精巧的摆设。
“这家民宿虽然不便宜，但住过那么多同价位的酒店和民宿，这家算是各方面都非常用心，且用的比较有水平的。”
李石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十一点半。
他还没半点睡意。
拿起手机，打开起点小说软件，找了本书，阅读起来。
“科学边界。”
“王淼觉得，来找他的这四个人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他很快就沉浸在《三体》的世界里。
坐在古镇古建筑民宿的二楼窗边，于古典风景中，读着当下最好的科幻小说，品味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故事，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等他看到“射手和农场主”这一章，有条微信提示浮现在手机屏幕上端。
李石顺手点开，又过来两条信息，加在一起，是三张照片。
点开第一张扩大，旋即一愣。
照片上的字迹整齐而绵密——是一封写在纸上的信！
信息是贺雅茹的小姨，书法家吴秀林老太太发来的。
李石看了眼屏幕顶端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过二分。
他再次点开第一张照片，放大，仔细阅读起来：
“李先生，您好——
庆幸今天雅茹和小媛能把您的新作《临兰亭序》送来，让我在古稀之年还能大开眼界，见识到比赵孟𫖯和八大山人临《兰亭序》更好的作品，方知“临帖三大境界”上，其实还有一层境界！
……
临帖常言有境界三层：形似而神不似；形神皆似；形不似而神似。
……
如第三层，形不似而神似。我们常言，临帖之终极，不在于写的和原贴有多像，而是理解经典中的内涵，将原贴的技法与神韵与在自我的书法融合。
董其昌将这种境界总结成五个字：“如骤见异人”。
视之为临帖的最高境界，如八大山人所作《临兰亭序》，其在结字变化上，部份内容变化夸张了，可对照原帖观摩，却能深刻体会到临作与原作在神韵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
然先生之作，不但做到了形不似而神似，而且不管是段落还是整体，布局章法比之更富美感，细节处亦是意蕴饱满，可与原作媲美矣！
如此恍然大悟，“形不似而神似”之上，尚有“形不似而神似，且形神皆美”之境也！
……
朝闻道，夕死可矣。
心绪激荡，情不自禁，深夜叨扰，只为一吐崇拜之情。
望再有与先生叙旧探讨之日！
敬请文安。
末学钟艺拜上。
九月十六日。”
李石读完，愣了好一会，倒不是因为老太太看了那幅《临兰亭序》后对对自己心生崇拜，而是没想到她年龄这么大了，居然还能因为这份推崇，就直接在在自己这个小年轻面前，把身份降到“末学”的位置。
“这个老太太，当得上一个‘真人’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回头看老太太的这封信，最后目光落在“如骤见异人”这一句上。
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临帖的最高境界，就相当于你看到一个人，觉得此人很面熟，却偏偏又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可这个人的内在神韵分明就是那个人。
倒是和网文里的魂穿很类似。
相当于临帖写出了魂穿的效果！
这一直被古今书法界很多书法家认为是临帖的至高境界，即：化有形为无形。
李石思考了一会，决定给老太太回信。
他又把随身笔记本拿起来，从后面翻开一页，开始书写——
吴老师：
临窗读书之际，收到您的来信，万分欣喜。
……
多谢您的喜爱和赞赏，然我那幅作品，其实并未超脱“化有形为无形”之境，只是完成度更高，且个人风格不同罢了。
……
再次感谢您的喜爱，祝您一切安好！
凌晨，李石谨上。
九月十七日
写完之后，李石拿手机拍了照，发了过去。
能得一位同行长者如此推崇，李石内心自然很开心，他微笑着又看了一会小说，才准备去睡觉。
就在他关好窗户之后，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不是微信，是qq。
拿起来一看，是白茫茫：“顽石同学，睡了没？我失眠了（可怜）”
白老师这一个夜猫子，白天得了一个盟主，干劲十足，一直码字到这会，总算完成了加更任务，洗了澡，躺在床上，但怎么也睡不着，有一肚子话想找人说，于是很自然地打开qq，给网名叫“大顽石”的网友发了条信息。
说起来，两人在qq上聊天已经有十个月了。
她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无话不说的对象。
虽然对方忙的时候，可能偶尔一条信息发过去，要好几个小时，甚至一两天才回复，但那种可以毫无保留向对方倾诉的感觉，让她沉迷。
而且，她觉得“顽石”特别懂她！
在她内心，“顽石”早已不是简单的网友。
交流这么长时间，虽然只听过“顽石”的声音，还从未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但一个人话语里表现出来的思想、性格和学识做不得假，她觉得，对方算是自己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