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可是我一点困意也没有。我很平静的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甚至不想去知道他们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或许我应该接受这个事实,即使宏在我心中是完美的,但他一样有权去选择他喜欢的。我就这么躺着,望着窗外,很平静,没有睡意,直到阳光射进来,晃的我睁不开眼睛。忽然有人砸我的门,我没有力气回应,也不想回应。门开了,是Leo,只有他有我的钥匙。

“你终于回来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报警。你去哪了,你可真够朋友,你,你就把她一个人仍在那,你……”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吓了Leo一跳。我脱掉上衣,下了床,脱了裤子。

“你,你干吗……”Leo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径直走到浴室,我只是想洗个澡使自己清醒一下,因为现在的我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我打开水龙头,水花瞬间打到我的头上,我打了个冷颤。我听见Leo摔门出去了。

今天没有课,我来到附近的starbucks,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咖啡,可能是昨天一夜没睡,整个人昏沉沉的。此时,我什么事都不想去想。我从书包里拿出刚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我想只有看书才能使我真正的平静。翻开书,忽然看到了一张字条,上面是阿祖的电话,我才想起那天我把它顺手夹到书里了。我拿起字条,不知所措,终于我还是拨通了阿祖的电话。我约他来这里见面,他很高兴的答应了。半小时后,阿祖出现在我面前,依然神采奕奕,一点也找不到昨晚忧郁的深情。

“hi!”阿祖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

“hi,喝点什么?”

“咖啡。昨天睡得好嘛?”

“不错,你呢?”

“当然,我从来不失眠。”阿祖伸了伸胳膊,靠在沙发高背上。“怎么,刚几个小时不见就想我了。”

我只是笑了笑“你念哪一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不在你们学校,我是美术学院的,学油画。”

“油画?”一听到这两个字,我的神经立刻绷紧,我想起了宏的那幅画,难道是出自他的手。

“怎么了?难道你看不出我身上的艺术气质吗?”

“噢,我以为我们是同校。”我有气无力的说。

“不同校也不用这么沮丧吧!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去看你。”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开始后悔那么冲动就约他来了。

“你说你在台湾住过一段时间,是吗?”

“怎么,开始对我感兴趣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关于我的事呢!”阿祖的眼神中有一点点的得意。

“不是我不感兴趣,只是我并没有机会询问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阿祖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也感到这样说有点不妥,就端起咖啡杯,没有再说话。

“这样很好,当一个人开始对另一个人的过去感兴趣了,就证明他开始对这个人有好感,想了解他。是吗?星凯.”阿祖把脸凑过来。

“是的,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尤其是对你的过去。”我想只有这样说才不会让他怀疑我。

“为什么?我看得出你不是gay,而且,谁都看得出我是。”

“你怎么看得出?”

“是你的眼神告诉我的。”

“或许,我的一些情感被隐藏了,你看不到。”

“希望吧!”阿祖长出了一口气,重新靠在椅背上。

“那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阿祖反过来问我。

“那你都想知道什么?”

“其实无所谓了,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那你可以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吗?我是说相片里的那个人。”

“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我们长的相像的缘故吧!”我拿这个做幌子。

阿祖一直盯着我看。他越是这样的看我,我越觉得不自在,好像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可以把我穿透一样。他在干吗呢?是不是把我当作宏了呢?他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

阿祖开始给我讲述他和宏的故事,而我的思绪好像也跟他回到了过去。

“应该是六年前的暑假吧,我刚刚高中毕业,和同学去台湾作旅行。其实我之前在台湾住过两年,所以我的国语不赖,对台湾也蛮熟悉的。一次我和几个同学在一家音像店看唱片,忽然我在最下面一排的架子上发现了一张唱片,是上面的相片吸引了我的目光。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子,短发,笑容很灿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应该不是什么红歌星,我却买下了这张唱片。后来问了我在台湾的朋友,看了唱片封面,他们说他叫星宏。老实说,我不太懂看中文。他们都没有听过他的歌,看来他真的没什么名气,不过我好像就是很喜欢他。”阿祖又点了一杯咖啡。

“fall in love in the first sight!”我想这句话应该很适合阿祖对这个男孩的感觉。

阿祖笑笑看着我“我把这张唱片带回了日本,我从来没有听过,只是常常会拿出来看看这张相片,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有一种很幸福很开心的感觉,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当时,我有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可是我还是会经常想他,我觉得自己真得很荒谬,竟然爱上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只是一张相片而已。”阿祖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一年,我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第二年的暑假我又回到了台北。这一次,我真的遇到了他,那个唱片封面上的男孩。还记得那天我没事做,就坐在酒店的大堂里听钢琴演凑。忽然有一个人进入了我的视线。是他,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急忙追过去,可是他进了电梯,我看见电梯停在十三层。很巧的是,我也住在十三层。我准备了一张字条,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我想如果再见到他,就可以给他。在没有再次见到他的那一段时间,我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阶段。我想我是幸运的,第二天中午,我在十三层的电梯口看到他,我们都在等电梯。

“hi” 我很自然的和他打招呼。他笑着和我点点头,电梯来了,他示意我进去。我们没有再说话,但是眼神时常的撞到一起,然后就笑一笑,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中文不是很好,所以都不轻易开口说话。他比我想象中要更高,更瘦一些。应该和我差不多。快到一层的时候,我终于拿出一直捏在手心里的字条,走过去递给他,“打电话给我。”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就是这种笑容,困扰了我一年的笑容。

后来我一直呆在酒店的房间里,哪也没有去,只是等他的电话。差不多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是他。我到他房间的时候,他刚刚洗过澡,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

“你好,嗯,进来坐”他很有礼貌,给我拿了矿泉水。

“怎么会住酒店?”我问他。

“噢,我的家在纽约,在台湾,我只能住在这里,你呢,台湾人?”

“日本人,不过来过好多次了,最长一次是两年。”

“两年都是住在台湾吗?我以后也要常常留在这里了。”

“继续出唱片?”

他很惊奇得看着我“你听过我的歌吗?日本应该不会有的吧。”

“我去年夏天来过台北,看到了你的唱片。还买了一张。”

“真的吗?”他听到了很开心,像个孩子,随即又有一些失落“其实那并不是我想要的音乐,虽然大部分是我自己写得,但是还是很商业化的。”

“你会作曲吗?”我很意外地说。

“是呀,我大学主修的就是音乐,可以这么说,我除了作曲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他挠挠头发笑着说。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你刚刚不是说你听过我的歌吗?”

“啊,是啊,只是我没有注意作曲而已。”我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听听他的歌,这样也会多一些话题。

“噢,可能是专业的原因,通常我听歌,尤其当我听到一首好歌,我都会看看作曲是谁。”

星宏很喜欢谈他的音乐,从他小时候怎样学乐器,到上大学,后来偶然参加了歌唱比赛,开始到台湾发展等等,他都津津乐道。他说,我是第一个和他分享这些的人。当然,我也会和他说到我的一些事情,当他知道我大学主修的是美术时,他很开心,他说他也很喜欢画画,小时候还参加过绘画比赛。他说,要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帮他画一幅画。我们就这样,一直谈到了天亮,他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然后我反过来问他,他说他也没有。”

透过阿祖的表情,我仿佛看到了当时的他们,我的心中也有一丝甜甜的,因为宏当时一定很开心。

“那时的星宏,在台湾没有什么朋友,每天他除了工作,我们几乎一直都在一起。我发现他真得很喜欢音乐,因为他常常都会和我谈他的音乐,虽然我对音乐不在行,可是还是和他一起分担他的快乐不快乐。我退了我的房间,搬到星宏的房间。因为我们都发现,睡两个房间真的是种浪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就没有回我的房间睡过了。你不要想歪了,虽然我也看得出星宏是喜欢我的,但我一直没有和他说明,因为心中总是有一点害怕。怕万一是我感觉错误,那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看得出你真得很喜欢他”我的心开始变得酸酸的,我忽然间认为,我要是不是宏的弟弟那该多好。

“世界上没有两样东西是一模一样的,感情也是,真爱可以有很多个,但最爱却只能有一个。”

“我想星宏就是你今生的最爱吧。”我想我还可以说这样的话,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告诉我他是不是宏今生的最爱。

阿祖没有回答我,他点了一根烟,烟圈渐渐在我们之间氲开,他的脸有一点模糊。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必须回日本上课。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分离是多么可怕的事。那时我和宏谁都不去提时间,但是心里都在默默的计算。我要走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可能这一个月真的太开心了,所以谁都不希望它结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我不能再忍受了,终于我告诉了星宏这一次我为什么要来台湾,还有之前一年来他给我的煎熬。星宏听完傻傻的坐在那。不知道他是感动还是害怕。然后他对我说“其实,第一次在电梯口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我们都哭了!你知道吗?我真的永远也不会忘了他对我说的这句话,我想我死了,也会把它带进土里吧。后来,就在那一晚,我们有了我们第一个夜晚。”

“够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阿祖被我的这一声吓了一跳,从他的旧梦中回过神来。其实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应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的,可是我觉得我的胸口都要炸开了,我不可以再听到宏和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我怕我会控制不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此刻,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

这是阿祖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站起来坐到我的身边“谢谢你请我喝咖啡,我们会再见面的!”然后他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坐在那里,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我已经很难呼吸了。我拿起书包冲了出去,拼命向前跑。

“星凯,星凯?你在干吗?”我听见有人一直在叫我,我停下来。是Stacy,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我的后面“星凯,你在晨跑吗?好像太晚了。”

“那你呢?”

“我再追你呀,你想运动吗?我陪你。”

这时我才发现Stacy穿着高跟鞋,短裙,手里还抱着一摞书。“你就打算这个样子陪我跑步吗?”

“没关系,我可以的。”

“如果你真的想运动,二十分钟后游泳馆见。”

“真的吗?那好,游泳馆门口,不见不散!”

我看得出,Stacy很开心。可是,看她越开心,我却越难过。

“我们比赛吧”我提议

“好呀,我可是游泳健将呦!”说完,Stacy跃入水中,她完美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我猛吸一口气跳进了水里。我拼命的往前游,甚至连换气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好像宏就站在对面的岸上,看着我。我觉得我好像疯了,在水底拼命的挣扎,可是水就像是猛兽一样,一刻都不放开我,紧紧的包围着我,我想打开他们,他们阻挡着我向前走,拉住我的腿,缠住我的胳膊,不要我靠近宏。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喊,可是喊不出来。他们把我往下拉,越来越往下。宏开始模糊起来,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