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臣都纷纷请奏立太子,胤禛为此烦躁了许久,一个都未予答复。就连张廷玉他们也赞同他立太子,老臣说得隐晦,可话里的意思便是万一哪一日他出了点儿什么事情,若是没能立好太子,难免会引起大乱……
他当时很气,自然是气张廷玉咒他,可念他忠心耿耿,也没有责罚他什么,只禁止他再提此事。
如今病了这么一场,他却突然想明白了,张廷玉说得对,他该早做打算才是。
弘时的言行实在让他失望,所以对于该立谁不该立谁这个问题,他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但是对于立储一事,他还需要与十三他们商议出一个万全之策。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胤礽这一路下来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他不想自己立下的太子也走那样一条路。
十三等人赶来时,胤禛正闭着眼睡在那里养神,一动也不动,没了平日的威严。
张廷玉和鄂尔泰两个老臣,看到皇帝这副模样后,露出了一副悲怆的神色:“皇上?臣来了,皇上保重龙体啊!”
胤禛听到他们的动静后,悠悠睁开眼来,待看清他们脸上的神色后,不耐地拧起了眉头:“你们这般伤心做什么?朕不若身子有些不适,又不是要死了。”
“呸呸呸!皇上可别说这样的话。”在旁边伺候的苏培盛听到这话,赶紧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他轻笑了两声,让苏培盛扶着他坐了起来。但见如此与他们说话不大像样,便不顾众人的反对,让他们出去候着,自己则让人速速给他穿衣梳头。
“王爷可知,皇上如此急着召集我们前来,是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张廷玉捋了捋胡子,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十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方才进宫的时候,听他们说昨儿三阿哥被罚跪了大半宿,莫不是与此有关?”
三人小声议论着,胤禛走出来后,他们立马便默了声儿。胤禛扫了他们一眼,也没再卖关子,缓缓道:“朕想与你们商议一下立太子的事情。朕想建一个密储……”
三人颇为惊诧,两两相望了几眼后,眼里皆露出一丝惊喜:皇上终于想通了啊,早日立下太子,也是为了大清江山着想啊……
“阿嚏!”妍华昨儿淋了雨,又与生了病的胤禛同床共枕了一夜,所以在东配殿的佛堂里给胤禛祈福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佛堂里的师傅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她忙露出歉意的神情,又默默给佛祖道了歉。
胤禛正在与大臣议事,她也不好在那里碍事,便只好让人将她带到养心殿的佛堂来祈会儿子福。
她因着不住地想打喷嚏,便只好速速出了佛堂,免得冲撞了佛祖。
出来的时候,她抬头一看,有一抹倩影落入了眼帘。是武贵人。进宫这么久,倒是鲜少看到她的影子,如今再见,妍华却发觉她变了,眉眼中少了几分昔日的浮躁之气,反而多了几分甜婉。
武贵人也住在钟粹宫,却鲜少出来,终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眼下她骤然出现,行走在灿烂的阳光下,肌肤如白瓷般细腻光滑,淡淡的光泽自她眼中缓缓流下,落在旋起的嘴角上便止住了。她的视线缓缓落到妍华身上,在看到妍华的那一刻,笑得愈加璀璨起来:“熹妃姐姐在这里呢,嫔妾方才去景仁宫找姐姐,才知道姐姐昨儿又侍寝了。”
这话说得带了丝酸味,比较像往日里的她,妍华这才笑着往她走近了些:“妹妹找我所为何事?皇上正与大臣们议事呢,我们且去那边说话。”
武贵人缓缓点了个头,温婉得像模像样,只可惜,这副样子未绷多久便漏了馅儿。她漏了馅儿后,妍华反而舒了口气。
她跑来养心殿里找妍华,无非是巴望着以此为借口让皇上看到她。她今儿可是下了工夫好好打扮过一番,本就长得标志,虽然上了年纪,可她底子好,平素里又舍得花工夫做保养,所以水光嫩滑的样子倒是也不像三十有四的年纪。
“姐姐,紫烟有个兄长在河北的保定讨生活。”武贵人素来不擅长拐弯抹角,所以待坐下后,她便单刀直入开始讲起了来龙去脉。
妍华饶有兴致地睁大了眼:“哦?然后呢?”
“紫烟的兄长吊儿郎当,老大不小了还一直没娶到妻子。”武贵人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后,又继续道,“五个月前他遇到个老姑娘,人家不嫌弃他穷,所以紫烟的兄长便托媒娶了那个老姑娘。不过,姐姐你可知道那个老姑娘是谁?”
妍华瞧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只摇头看了紫烟一眼,紫烟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知,难不成是以前在潜邸伺候过的人儿?”
武贵人惊诧得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怎得知道?你都知道了?”
妍华笑笑,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要将什么,我不过是随意猜猜。”
武贵人这才撇了撇嘴,嘀咕起来:“总装得那么聪明做什么。”
她身边的紫烟轻轻咳了一声后,她才复又堆起笑脸道:“可不是说吗,缘分这东西就是奇怪,她兄长娶的老姑娘,竟然就是贞月。不过她换了个名字用,但是相处了几个月之后,紫烟的兄长总多多少该有了些了解吧,细细盘问才知道原来紫烟的嫂子以前侍奉过皇上!所以逼问之下,才知道她就是贞月呢……”
“哦?这些情况,妹妹又从何得知的?宫里头不允许她们与外头通书信啊,紫烟又出不得宫,她哥哥又进不得宫,这些消息妹妹又怎得能直到的这么清楚呢?”妍华似笑非笑地瞧了武贵人一眼,发现这个人果真没有改变,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脑子。
武贵人顿了顿,心虚地别开了眼,支支吾吾道:“我……我自是……反正有法子知道……我,姐姐问这个做什么,你听我将后面的事情……”
“嗯,你说吧。”妍华抿嘴轻轻笑了下。
武贵人却以为她在嘲笑自己,脸突然就涨红了,待瞪了妍华一会儿后,被紫烟的提醒给带回神来。她闷闷地挪开了视线,不大乐意地继续说道:“贞月死了,两个月前才死的。说是出去买了个菜,然后就再也没回去了。紫烟兄长还以为她跑了呢,后来在一个巷子里头找到了她,身首异处,被人杀了。”
妍华的眉头跳了跳,先前听到武贵人说贞月换了名字,她心里便觉着有些怪异。好端端的换什么名字,在潜邸伺候过本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可贞月却换了个名字讨生活,可见她是在躲什么人,怕别人寻到她。
“所以紫烟的兄长寻杀人犯寻到京城里头来了?”妍华疑惑道。
武贵人禁不住又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待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后,她才尴尬地收敛好神情道,“杀人犯寻到了,不过是地痞流氓罢了,可那地痞却说是受人指使的。”
事情若牵涉到后宫之人,小官小吏自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那个杀人犯被砍了头后,贞月的案子便算是结了。可紫烟的兄长却不肯善罢甘休,他好不容易娶了个妻子,还未给他生个儿子呢,便横死街头了,他当然气。辗转之下,他花光了手头的积蓄,用了两个月的时日,才托人带了消息给紫烟,如是紫烟方得知她有过一个嫂嫂,而嫂嫂已经惨死。
妍华稍微一想,便理清了这里头的关系,所以她笑着问武贵人:“妹妹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又不是官差,找不出那幕后主使呢。”
武贵人嗤之以鼻,旋即又得意道:“我不过是想跟你说,紫烟兄长说了个秘密,你一定不知道。那秘密可是与姐姐有关的。”
妍华闻言,眼皮不安地跳了几跳:“什么秘密?”
这下子,武贵人不急了,她得意地挑起眉头,打着商量道:“姐姐,进宫后我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姐姐可是能……”
她的意思,妍华自是立马便懂了。又是讨价还价,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衡量着利益吧。
妍华也不急,她最讨厌别人如此要挟,所以忙敛起自己的兴趣,缓缓抿了口茶:“皇上忙得很,我也不能常见。妹妹若是想见皇上,等皇上哪一日翻了你的牌子,自可见到。”
“姐姐说这话,是不肯帮忙了?”武贵人冷下脸来,恨不得将妍华脸上瞪出个窟窿来。
“别人待我好一分,我便会回报一分乃至更多的好;别人若是待我不好,那我也全无待那人好的道理。妹妹你说呢?哎,其实我这人也很心软的,若是谁一个劲儿为我着想,我定会想尽法子让那个人也过得好的,芍药,你说是不是?你们过得可好?”妍华瞥到武贵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着急又无奈,在心里大肆笑了一番后,才又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向了旁边的芍药。
芍药自是捧连,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娘娘待奴婢们十分之好。”
武贵人又不敢又为难地抬头睨了紫烟一眼,眼下这形势与她们预料的不一样啊,好处还没要到呢,真的要先将秘密给拖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