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起来,我庆幸自己昨晚没换下裙子,眼下没了丫鬟的协助,我大概连裙子都穿不好。房间里没有任何的梳洗用具,我只有出房去想找个人问问,这些东西哪里有。来到古代将近两个月,我是第一次为这些琐事烦恼。之前在雍和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让我彻底变懒惰。想想前面的这两个月是佳尔她们待我太好了。
可能天色尚早,府里几乎还没有人起来。我一路走去愣是没撞见个人。绕了大半个家,我无意中拐进了年家的厨房,里面热气冲天,一个妈子和个好象厨子样的人在里外忙活着。
“我想……”没等我说完。在里面忙活的妈子就回头见我面生瞪着我骂道:“哪房来的野丫头,没长眼睛,就没看见奶奶在忙活吗?!”她说完还不够,指着外面一堆柴火对我说:“去,快去帮奶奶把那堆柴火搬过来。”她见我没立刻动手,站起身随手拿起根柴火就想过来打我。
幸好之前佳尔她们教过我,要遇见些不长眼的人,你就得端出主子的架子来对付她们。我看着向我走来那妈子的小眼,清清喉咙说:“还不给我跪下,我不过没回家里,一段时间。难道这家竟兴奴才使唤起主子了?”
那妈子听我这一说,回头看了看站在灶边的厨子,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才吓得急忙跪倒在地说:“奴婢有眼无珠,不知道是七小姐,奴婢该死。”
我也没想要为难她,开口就要叫她起来。只是我身后一把老大的声音比我更快道:“呦,我还以为是谁呢。这大清早的我们七大小姐,不在房间里歇息,反倒跑来厨房教训起奴才来。敢情是我年张氏管教不力,得劳驾到您大小姐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大早起来又给遇上年张氏。想到她毕竟是年容瑶的大嫂,我转身忍住不痛快,想向客客气气的请早安,谁知她脸色发黑的朝我说:“别请什么安了。我们年家就都不得安宁了。你自己爱惹祸,我管不上。但你惹祸,却牵扯到我们家老爷身上。愚妇就不能不管一下了。”
“我惹祸?我惹了什么祸牵扯到大哥身上去了!”我不服气的说。
“你爱使手段勾搭男人,刺激皇上那是你自家的事,全北京城只怕没有谁比我年张氏更清楚你年容瑶是个什么货色。你做出那样的丑事来,为什么还要回我们年家。往日风光的时候,不见你提携提携你大哥,现在落难了倒想起他是你大哥。”年张氏尖酸地说。
我让她的话,气得全身哆嗦:“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血口喷人!”
“哼,我不知道?玩弄男人的手段,你还是留着向皇上使吧。不过只怕你也未必再有这样的机会了。皇上派来的人已经把年家团团围住,说是监督你。你看你,尽给家里找麻烦。”年张氏支起葱葱玉指,指着我鼻子骂。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难以置信的低声重复说:“皇上派人来包围了年家?”我说着就朝年府大门冲去。另一头年希尧穿着件单袍跑了过来,他朝我大声喊道说:“小七,小七你是给圈在家中,皇上自然得派步兵统领衙门的人来守在外面。这是旧例,不是刻意为难你。”
我根本不管年希尧说的。我也不管禛是出于什么考虑把我圈禁起来。我只要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给人当罪犯一样给关了起来。冲到大门,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门栓拉起。大门刚开道条缝,我就看见门外站着些士兵打扮的人。等门全打开,门外的街道上围了一圈手持长矛的士兵。我愣愣的跨过大门朝外走。士兵们发现我走出来,一起举起手中的武器指向我,其中一个小头目更是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年府上下人等,如要外出需得到我们副都统的首允。
不到一会,士兵们口中的副都统就给请了过来。那副都统原来是一直在帮我办事的额尔德谟。额尔德谟见是我,忙挥手让士兵们退回原来戒备的防线上,他走前几步朝我请安,请完安后他小声的对我说:“王爷托末将带话给格格,还请格格暂且委屈几日。”
我盯住额尔德谟,怡王让他带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额尔德谟没有多讲,年希尧这时已经追了过来。年希尧拼命劝我回去,额尔德谟也一脸请我不要与他为难的样子。我勉强跟年希尧退回年宅。年张氏领着一群奴仆等在大门后的前厅处,见我们进来提声就大哭道:“老爷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惹得小姑不痛快,差点闯下大祸。要小姑她刚才真的闯了出去,我们这一家子上下几十口人,可是就得头颅不保了。”她明说自己错,暗里指责我差点害死年府上下几十人。
年父支着根拐杖从里走出,边走边痛心地说:“大清早的媳妇你哭哭啼啼的是想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年张氏见到年父也给吵了出来,更是哭得大声。年父瞪了她一眼,走到我身边对我柔声说:“来,爹送小七回房去。我们父女好久没好好坐一处聊天了。”
年希尧紧张的看着我,生怕我不答应。我能感觉到现在这年家里,也只有年父和年希尧把容儿当家人看待。我又怎么忍心拒绝他们。我和年希尧,一左一右扶着年父往里走,年张氏见我们都不搭理她,便不再吭声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走到第二进,远远就看见几个女人围着几箱东西。再走近一点,我就看见其中一个女子,头上插着的发簪居然是禛送我那根孝懿仁皇后曾用过的玉簪。
她们没发现我们走近只是一味兴奋地挑着箱子里的首饰与衣袍。年希尧看见那些箱子外面的纹样知道不对,大声喝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那几名女子,听见年希尧的话,慌张地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装,狼狈的回身朝年希尧和年父请安。她们有的称呼年希尧父亲,有的称呼年希尧大伯。
年张氏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挡在那些女孩身前说:“今年的选秀也快开始了。之前为了老爷您的事,我们家的银子也花得七七八八的。我想着这些玩意,我们家七小姐肯定不少。小七她应该不介意把这些小东西全送给您的亲侄女们,好让她们在其他秀女面前露个脸。”
我看了眼那些被她们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由宫里织造办送出来的东西虽然精美,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既然她们要选秀,想去做禛的妻子,那现在就把这些东西给她们也是应该的吧。反正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准备给禛的妻妾的。但是有一样,我不想给。我指着那根孝懿仁皇后留下的玉簪说:“除了那根,其他的你们喜欢就拿去吧。”
戴着那根玉簪女孩一脸不高兴的望着我动也不动。看她的样子,她是很不乐意把玉簪还我。我咬了咬牙说:“只有这根不能给你们。快把它还给我!”
“我说小七,这位可是您大侄女,你看她天生丽质,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与我们家当年的贵妃娘娘长得相象,飞上枝头怕也为期不远了。这不就是根玉簪嘛,能送她根玉簪是您的福份。”年张氏面有得色地说。
我回头望了望因为花掉家里积蓄换回官职,而没有立场与妻子争辩的兄长,还有不知为何不吭声的年迈父亲。他们都没帮我开口说半句话。刚才我还想把这些东西给这些所谓的侄女就算了。但现在年张氏与年家小一辈的得寸进尺让我深感愤怒。
我敛起脸色说:“那根玉簪是孝懿仁皇后的遗物。你的女儿还没资格戴,立刻给我摘下来!还有这些首饰与衣袍,全是皇上的赏赐,都有造册清单。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整理好送到我房里去。若少了损了一件半样,他日要皇上一时兴起想看我穿戴哪件,我回句缺了少件。我看这里没人担待得起。”
年张氏与其他几个小辈,听到我的话,先是惊怒再是惶恐。有的胆小点的,甚至已经开始摘掉本来插在头上的簪子。我把目光挪开接着冷笑着说:“还有不要说我这个做姑姑的不教导你们这些小辈。我们年家只出过一位贵妃,那就是我的二姐敦肃皇贵妃。那些牵强附会掉脑袋的话,还少说点的好。大嫂,莫说小七不提醒您,年家想攀宫闱那条青云路,怕还轮不上我的这些亲侄女。”
年张氏没底气的顶我说:“你今年二十有二,你以为自己还能受宠到何时!”
我年容瑶即使虎落平阳也还不至于被年张氏这样的犬欺。我走近她身边,轻声说:“大嫂,您真要惹怒小七吗?你是不是忘了小七依旧掌管暗门,暗门门主要人死,那就像摘花一般简单。”听到我这话,年张氏吓得连退几步,撞倒在自己女儿身上。
我话声虽小,不过身旁众人还是听到的。年希尧忙出声替自己妻子向我求情:“小七就看在大哥的份上,别怪你大嫂好吗?”我皱起眉头转头望着他,刚才年张氏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你就不出声为我求情?
年父看着不对,也开口道:“小七,算了吧。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想到连年父都开口为她们求情,我失望的走过那所谓的大侄女身边接过她送上的玉簪子,一言不发的往自己住的小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