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过大年, 朝廷当然也要过年,进了弘治七年正月,朱祐樘正式休假, 不再上朝, 等到正月十五过后再开始处理朝政。张音也早已在过年的前几日颁赐春节礼给诸位皇亲国戚、京朝贵官, 到了除夕, 各处宫门、宅院改换春联。
正月初一, 岁首朝贺,在京城的官远必须得五更起早朝朝贺,朱祐樘在太极殿接受朝贺, 而张音也应景的穿上葫芦景的补子在坤宁宫接受各诰命夫人的朝贺。与皇家先拜过年后,各达官贵人们才能过自己的年。之后就是各种的宴饮游乐, 明朝宫廷制作烟花的技艺高超, 花样繁多, 各式各样的种类,一起都点燃的时候, 天空中开满了烟花,一点也不必现代的烟花差,张音第一年在宫中过年的时候都惊呆了,古代人的智慧真是无穷啊,看来真是不能小看古人, 很多古人会的东西现在的人未必会, 不过这几年过下来, 看多了也就没有最初的震撼感了。
到了元夕这日夜间, 西苑挂满了各色灯笼, 灯火通明,把个皇家宫苑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太液池边的鳌山高十余层,用金丝银线、金珠玉珠装饰,整个鳌山上挂满了宫灯,比往年的时候还要豪华,宫眷们穿着新衣服游西苑,赏花灯,热闹极了。张音仍旧待在坤宁宫不愿意出门,朱祐樘让李广来叫她也没用,最后他亲自过来了。
张音躺在床上面向着墙壁这一边,朱祐樘把她扳过来,含笑问道:“皇后娘娘,何事惹您生气啦?照儿一直在找你呢。”
张音本不欲理他,但关系到儿子的事情,还是开口了,“照儿现在哪里?”
“寿宁侯太夫人带着他玩,伺候他的宫女內侍们都在他身边,你不用担心。”朱祐樘说。
“哦。”张音回他一个字,又不出声了。
李广这时候进来了,他拿着一布包,问道:“陛下,民间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朱祐樘假装长长的叹气,遗憾的说:“算了,不需要了,皇后身体不太舒服,说不一定今日不想出宫走百病呢!”
一听出宫两个字,张音跳了起来,叫到:“谁说我不去的,我要去,李广,你把衣服给我!”
李广看看形势,乖巧的把衣服给了张音,然后悄悄的退下了。
朱祐樘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一直记得。”
张音羞赧:“陛下去年的时候答应我来年元夕出宫走百病,可你今年都没有提及,我担心你忘了这件事。”
“好了,不浪费时间了,咱们换上衣服,走完百病再回来,你作为皇后还是要去西苑应应景的,不然太皇太后、皇太后她们面子上过不去。”朱祐樘拍拍她的肩膀。
朱祐樘穿蓝色直裰,外穿天蓝色色大毛裘衣,头戴瓜皮小帽,张音则穿上白绫袄,蓝色马面裙,披上厚厚的斗篷,头上则带着草虫、蝴蝶簪子,两人穿戴打扮成民间夫妇,后带上太监侍卫就出门了。
古人有诗云:“都城灯市由来盛,大家小家同节令;诸姨新妇及小姑,相约梳妆走百病。”长安街火树银花,香车宝马,人来人往,暗香浮动,朱祐樘紧紧的拉着张音,不停嘱咐道:“慢点走,人太多了,咱们走散了,可就不好了。”长安街的美景张音的双眼都看不过来,也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话,随口答道:“好,好,知道了。”
走过长安街的安定桥,众人又登城楼,张音举目望去,万家灯火,延绵数里,紫禁城的上空时而有烟火裂开,夜晚的天空碧蓝,万里无云,皎皎明月,一轮团圆皎月高高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照亮整个北京城,张音伸手指着这一片,叹道:“陛下,这是你的太平江山!”朱祐樘紧紧握住她的手,“是我们的。”
他的眼睛如天上璀璨的星光,张音沉醉其中,喃喃的说了一句最俗气的话,“但愿我与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远远的传来寺庙的钟声,张音才从眼前的美景中醒过神来,惊呼道:“原来已是亥时了,照儿晚上见不到我定是不肯睡觉的,陛下,我们回去吧。”
“嗯,到时间回去了,不过咱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朱祐樘拉着张音下了城楼,来到城门前,笑道:“你摸摸这城门上的钉子。”
张音不知所以,照着他的话,摸摸了城门上的铜钉,然后问道:“这个做什么用的,难道也是渡危辟邪吗?”
朱祐樘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摸钉求子,希望我们努力,今年给照儿添个弟弟或妹妹呢!”
“照儿两周岁了,也该有个弟弟妹妹了,咱们结婚时,我还说要给你生三子五女,现在才有照儿一个,这任务可真重啊。”张音捂面叹息,朱祐樘见她可爱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宫中后,西苑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夫妻二人先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罪,两位两位老人也是从年轻过来的,知道他们小两口浓情蜜意,也不计较,
待太皇太后、皇太后回宫休息后,西苑仍然热闹,一年中也只有元夕才能如此热闹,通宵达旦,张音安顿好朱厚照后也回宫休息了,朱祐樘则继续与大小舅子们赏灯喝酒。
张鹤龄与张延龄兄弟也是喝醉了,他两兴奋异常,跳上跳下的,张音在宴饮前就曾让刘瑾去劝告兄弟两个,喝醉了酒回家休息,不要耍酒疯,朱祐樘却是不计较,遣了刘瑾回来,让鹤龄兄弟尽情享乐。
朱祐樘酒喝得有点多,身上发热,便脱下头上的帽子,扶着小太监去更衣,鹤龄眼见着姐夫出去,拿起朱祐樘留下的帽子仔细地看,延龄端着一杯酒过来:“三哥,今儿高兴,喝呀!”
鹤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两兄弟与姐夫关系好,仗着陛下的宠爱,在宫中行走无忌,喝醉酒后更是放浪形骸,十分不成样子,宫人们瞧不起两位国舅爷的样子,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鹤龄酒劲上头,突发奇想道:“姐夫的帽子如今落在这里,今天我也戴着玩儿,看看皇帝的帽子戴着是什么感觉?”话音刚落,就想把帽子戴在头上。
延龄急忙拉住他,“不可,三哥,这是陛下的御帽,戴了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呸!”张鹤龄啐了兄弟一口,“陛下是我姐夫,小舅子戴戴姐夫的帽子,怎么啦,没见你这么胆小的,一边儿去。”他推开延龄,把帽子戴在了头上,还笑嘻嘻的问道:“我戴着怎么样,像不像姐夫那么威风?”
这两兄弟近几年在张音的严加看管下,安分了不少,憋屈的久了,不免要找个口子倾泻下,今日借着酒劲,张鹤龄尽情胡闹,延龄开始还有些害怕,待见到自己兄弟戴帽子的滑稽样子,就笑道:“你与姐夫可不同,这算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爷了!”
以前他们怎么玩都没有这次这么过分,小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阻难,其中一名小太监实在是害怕,便求助于在一旁的李广,“李公公,这可怎么办呐?”
李广镇定的很,笑着反问道:“你看这两人是谁?”
小太监不解,回道:“是皇后娘娘的兄弟,寿宁侯与建昌侯。”
李广哼了一声,笑道:“你也知道啊,皇后娘娘的亲兄弟,陛下爱屋及乌,疼爱两位小舅子,又有咱们的太子殿下在,你敢拿他们怎么样?”
小太监会意,摸摸的站回原位,低着头,就当看不见这两兄弟胡闹。
张鹤龄兄弟你追我赶的玩闹着,见到美貌的宫女也调戏一番,整个大殿,被他们两个人搞得乌烟瘴气。
司礼监随堂太监何鼎实在忍受不了二张的恶行了,拿起桌上的金瓜就要向张鹤龄砸去,口里骂道:“奸邪小人!”李广见状,急忙拉住张鹤龄就跑,金瓜砸偏了,不然鹤龄的头就要开花了。
经过此事,两兄弟瞬间清醒了,也不喝酒了,急急地出宫去了。
翌日,何鼎就上书谏言了:“外戚张鹤龄、张延龄目无国家法度,在宫中为非作歹,放荡不羁,请陛下严惩不贷。”
自家小舅子的品行朱祐樘是知道的,他看着张氏兄弟长大,他们在他心中就如同胡闹的顽童一般,朱祐樘也不跟他们计较,更何况,朱厚照刚被封为太子不久,爆出母家丑事来,对他这个太子也影响很大,如果何鼎私下里跟朱祐樘说这个事情,朱祐樘可能还会处理二张,但是事情闹到朝堂上了,打老鼠伤着了玉瓶儿,这便是大大折损了皇后与太子的面子,朱祐樘往深里想,莫非是有人看皇后太子不顺眼,暗中指使何鼎把本来一件小事给闹大的。朱佑樘极其疼爱朱厚照,生恐别人对他不利。
朱祐樘一向脾气是极好的,难得在朝堂上发火,这火不是冲着张氏兄弟,而是对着了何鼎,于是何鼎就悲剧了,等张音知道自己兄弟闯祸时,何鼎早已下了狱,锦衣卫狱卒轮番审问,让他招出幕后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