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外面响起了特质的木轱辘声,接着脸色苍白,病弱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便推开御书房的门,两手用力推着身下木质轮椅,慢慢移动到齐清面前。
“木先生!”齐清的阴鸷冷狠是出了明的,朝堂上面罩寒霜,甚至还有一个“冷面邪君”的美称,可他对轮椅上的病弱书生却很客气,
“木易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书生双手扶着轮椅扶手,作势站起,齐清已经从龙案后走出,快步到他跟前,压住他肩膀道,“先生不必客气,今日朕请先生来,是有件事困扰朕多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这么恭谨的态度如果让华锐或黑鹰、黑翼见了,一定会惊呆下巴,以为这病弱书生木易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竟能得了齐清如此礼遇。
“皇上是为五大家族之事烦忧吧?”病弱男子木易脸色虽然苍白,双眼却灼灼生辉,里面闪烁的精明光芒让人不敢小看。
“先生睿智,请先生指点!”招手,机灵的内侍忙送来热茶。齐清亲自端了送到木易手中,“听闻先生爱喝花茶,这是朕特意命人从风月茶楼采购的茉莉花茶,先生喝喝看。”
“多谢皇上!”木易接过,放唇边抿了一口,只觉满口溢香,忍不住赞了句“好茶”!
“先生喜欢,也不枉小李子亲自跑这一趟,稍后让人打包了给先生送去!”齐清面露喜色,给一旁恭敬侍立的内侍使个眼色,内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还顺手将御书房的门关了个严实,当然,临走前没忘记将炉子里加满银炭。
齐清看着,冷眸流露赞许。
“既然如此,那草民多谢皇上。”书生木易也不客气,用跟身上穿的青色长袍同样颜色的棉帕子擦了擦嘴角,轻描淡写道,“皇上若要将权利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五大家族就不能留,现在要动手的话,就选安家吧!”
“安家?”齐清脸色微变,在他睿智精明的目光中,脸色微沉,连声音都带了萧瑟秋意,“先生可知,安家在朕心中的重要性?”
安暖自缢前给他留了一封信,后来由她的贴身侍女交到自己手中,信中说了许多要富国强民的话,更殷殷嘱托照顾好在她信中宛如亲妹的侍女,最后则是低声下气的乞求着,放安家一条生路,放齐毓殇一条生路。
齐廉病重时,怕安氏一族将来拥齐毓殇为主与自己为敌,齐清从一开始没准备放齐毓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决不允许出丝毫差错。
于是,齐廉刚刚驾崩,赐毒酒的圣旨便到了坤宁宫,在林航等人的阻挠下,他不得不妥协,将齐毓殇打入天牢,详查案情。
暗中却命人在齐毓殇每日的饭菜中下毒,准备不等林航等人找出诬陷证据,便结果他的性命,永绝后患。
谁知,林航竟买通天牢看守,用亲子将齐毓殇换送出去,这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是近几年才得知的。
看到安暖留下的绝命书以后,他赶往天牢,却只见到已毒发身亡、七窍流血、脸庞扭曲看不出本来容貌的“齐毓殇”。
安暖让他放过齐毓殇,放过安家。
齐毓殇毒发身亡,安暖自缢殉情,安氏一族再无作为,包括安暖父兄在内,纷纷上书辞官,齐清大手一挥,准了。
在安氏一族退出朝堂后,他派人暗中照顾他们,只因为那是他答应她的,放安氏一族离去,保他们全族平安。
现在要他对安家动手,岂不是要他失信于最爱?
齐清可以对任何人不守信用、不顾道义、恩将仇报、残忍无情,但对安暖,他必须守信,这是他的承诺,也代表着他对那名女子的爱。
“皇上重情义是好事,但为了国家安定,您必须有所舍弃。”木易笑了笑,病弱苍白的脸浮现怪异红晕,睿智双眸望着他,仿佛已将他看透,“现在五大家族之中,能动的只有安家?”
“为什么?”齐清疑惑,满脸迷茫。
“皇上,元氏一族如今风头正盛,又为您立下过汗马功劳,暂时不能动,对吧?”
“是的!”
“而温家,现在温氏父子是太子妃温柔儿最亲的人,他们父子二人镇守城池,功不可没,又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也不能动,对吧?”
齐清颔首,的确。
“然后是林家,现在清怡长公主还在世,听说乾瑞圣上在位时,曾赐给林府打王金鞭,上打昏君,下打奸佞,不知草民说的可对?”
齐清再次点头,很对!
“那么,只要清怡长公主在,只要那打王金鞭还在,林家就动不得,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齐清冷眸燃起亮光,钦佩点头,对他洞若观火的分析十分在意,甚至拿纸笔记录下来,日后遇到难解之事看看,说不定能有奇迹发生呢。
他暗忖,锦心毒医的锦心多智,果然名不虚传,请他来,还真请对人了。
“然后是赵家,原本赵家是五大家族之中势力最小,实力最弱的一家,但五年前国元昊之子元庆迎娶赵家嫡小姐之后,赵家跟元家已是姻亲,在元家的保驾护航下,赵家异军突起,不过短短数年时间,便将四大家族改成五大家族,其实力威望一年强似一年,现在根本不能动,皇上也无需担心赵家。”
“为何?”齐清更不解了。
赵家发展如此之快,不该遏制一下,敲打一下,以免他们以为,有了元家支持,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怎么能不担心呢?
“赵家是靠元家发达起来,原则上来说,他们就好像元氏一族的附属品一般,只要元家远离朝堂,赵家还能在朝堂呆久么?”嘴角上扬,木易端起桌上热茶。
齐清凝眉思索着,元氏三父子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军方,都有举重若轻的地位和威望,若动赵家,他们必然不会同意。
木易分析得入木三分,比他想得长远,也比他思虑得周全,只是安家……
他皱着眉,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