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啊,可当年那件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太大了,我到现在还排斥跟人接触,我能怎么办?”洛千欢的恼怒喝骂宛如利剑,笔直刺入瞳孔,刺得阮不悔双眼酸疼,什么都看不见,晶莹的泪水顺着强烈的刺激,不受控制的滑落,一串串好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
她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溢出,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大海中翻船的旅者,所有人得救了,只剩她一个人在海上,孤零零的顺水漂流,无人关怀,无人救援,无人在乎。
委屈,她是真的委屈了,委屈到自己都无法忍受的地步,只有放肆的哭泣着发泄。
许多说不清楚的委屈,道不明白的伤感,抛不开的恐惧和仇恨,在心里积郁了好几年,现在找到机会,终于冲破了禁锢的牢笼,宛如决堤洪水,肆无忌惮的流泻而出。
她靠在洛千欢肩上,从开始无言的流泪,到小声的啜泣,再到最后的放声大哭,悲痛欲绝、伤感万分……
洛千欢默默圈住她香肩,将她按在怀里,无言的凝视着她,在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上轻轻的拍着,漂亮的杏眼中全是心痛和懊恼。
她是责备自己,不该提那个“他”吗?
齐毓殇总觉得,两姐妹口中的“他”是两个人,阮不悔的伤感,并不单单为玉奕轩,那么,另外一个男人是谁?
她到底跟谁有婚约?
她跟玉奕轩,又是什么关系?
那日玉奕轩跟她谈了什么,为什么让她这么伤心?
“齐师兄,你在想什么?”耳边乍然响起清冷如山泉的嗓音,齐毓殇一个激灵回神,见阮不悔俏生生站立在三尺之外,方才思忖的问题脱口而出,“阿梅,你跟玉奕轩什么关系?跟你有婚约的人,是他吗?”
“齐师兄你……”阮不悔娇躯一震,美眸闪过慌乱,许久才哑声嘤咛,“这事我从未跟人提起,你如何得知?”
“在虎族时,你对他的关注度太高了,这不符合你的性格。”见她神色便知有门,齐毓殇心中一喜,寒眸闪过腹黑算计,“而且,数日前我不小心听到你跟千欢的谈话,你哭了,很伤心的哭了,凌晨如果知道,会很难过吧?”
对不起,阿梅,我也不想揭开你的伤疤,可为了霸业,我只能如此,原谅我的自私,等将来大业完成,我必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玉奕轩是我的家人,让我伤心的不是他。”阮不悔眸中闪过“原来如此”的神色,原来是偷听到她跟千欢的谈话,难怪他知道玉奕轩。
当时他一定比她们早到花园,不然按照她们俩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的靠近。
“家人?”齐毓殇疑惑挑眉,不解追问,“让你伤心的是你的那个未婚夫?你的未婚夫不是玉奕轩又是谁?为什么那日玉奕轩堵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你……”
“家人分很多种,你和千欢包括大师兄,师叔师伯都是我的家人,那日他找我,说起了我娘的死,又勾起我心中的恨,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可他说起的时候,我还是为我娘悲哀,她那么好的人,却成了大家族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千欢总说我孤苦伶仃、受尽苦难,其实娘才是,刚出嫁就被人在下毒,怀有身孕被人设计差点,后来我出生,她的身体却落下病根,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这些年都没为她做过什么,她亲口订下的婚约,我还想悔掉……”阮不悔眼波平静得好像诉说别人的故事,轻描淡写的将一些残酷又血腥的真相掩盖。
“抱歉,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望着她纤细得一阵风就能刮到的娇躯,齐毓殇如寒星的双眸里流淌着担忧,“阿梅,逝者已矣,如果你母亲还在,一定不希望看到你每天以泪洗面,为了她,你也要坚强!”
“是啊,为了娘,我也要坚强,娘的血海深仇还没报,我又怎能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一蹶不振?”嘴角勾起可怜兮兮的凄然弧度,阮不悔的美眸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经过这几日的沉淀和洛千欢的开导安抚,她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对待那些残酷血腥,难以忘怀的过去。
她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能勇敢面对那个心死神伤的夜晚和那个满脸狰狞的恶魔,然后坦然谋划,为母亲报仇雪恨。
“阿梅,前几日千欢跟我说,从大燕借兵光复河山,你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觉得可行吗?”见她不愿多谈,齐毓殇也不便追问,便转移了话题。
只是,望着她的寒眸幽深望不见底这个问题更是旁侧敲击、玄机暗藏。
“从大燕借兵?”阮不悔美眸精芒倏闪即敛,品度着这五个字,不答反问,“齐师兄熟读兵法,深谙治国之道,觉得借用他国兵马攻打自己故国,合适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虽然知道她在为难自己,齐毓殇一边为她的敏捷喝彩,一边敛眸做沉思状,许久抬头,一本正经道。
“齐师兄觉得,大燕会无缘无故借兵给你?攻打北齐谈何容易,兵马良将暂且不说,粮草运输就是问题,还要应付各种变故,比如士兵水土不服、耐不住寒冷、手脚生冻疮、各种疫病……”阮不悔掰着手指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意外,故意刁难,“你觉得,借多少兵马能完成大业?”
“这个……”齐毓殇踌躇着,心里暗骂洛千欢,竟然把老实的阿梅污染得反应敏捷、伶牙俐齿,他都快跟不上她的节奏了,拐弯抹角问结果的想法,也只能胎死腹中,“我估计,十万兵马足够!”
“你拿什么换十万兵马?”
“永不侵犯,永无战事!”负手而立,齐毓殇气吞山河,傲然说出八个字,阮不悔美眸闪过动容,好一个永不侵犯,好一个永无战事。
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不说,还会影响国家的经济发展,大燕这几年休养生息可谓兵强马壮,但也绝不会轻易挑起战事。
齐清当权不住骚扰大燕边境,已引起祥坤帝高度重视,他若在此时提出这个条件,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只是……
“齐师兄,我的身世跟谜一样神秘,你别拐弯抹角的试探了,我只能告诉你,玉奕轩是我的家人,我出生在腊梅花开的季节,出生在他家的梅园里,然后他就成了我的未婚夫婿,但这个他,并不是玉奕轩,我与他最多算兄妹!其他的你不必再问,因为问了我也不会说!”阮不悔启唇,神色肃然。
齐毓殇皱眉,继而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