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洛千欢倚在窗沿边,神色淡漠,温暖的烛光在她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却没有丝毫温度。
齐毓殇真如书中所述,天性凉薄,无情冷酷,对什么都不在乎。
从那天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她知道,他在躲着自己,逃避自己,更在逃避那天的尴尬。
毕竟,他也说过无数次“喜欢”她!
两墙相隔,齐毓殇坐在桌案旁,时不时翻阅手中书卷,几近透明的手指握住手中的笔,轻轻张开,又好似握不住任何东西。
他轻勾薄唇,扯出一丝凉薄的温度,似嘲讽又似无奈。
揉揉太阳穴,他起身,走出自己居住的小院,鬼使神差雪梅居,望着泛起涟漪的湖面,沉默不语。
此时,洛千欢倏然抬头,恰好看见月下他蓦然的侧脸,冰冷,透着死寂一般的狠辣和决绝。
皇家人!
她轻轻笑了笑,有些讥诮,有些心痛。
齐毓殇,你看,我望着你、粘着你、恋着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知道也不在乎,对吧?
你是我一生的追逐,既然避着我,又为何踏足雪梅居?
就因为今天是除夕吗?
炮竹声声辞旧岁,梅花点点迎新春。
又是一年,她来到这里已有十四个年头,好几次为他出生入死,却只换来他的逃避,到底是为了什么?
“千欢,何必呢?今日是除夕,早点歇息吧!”男人清冷的声音穿透月色、夜色,击中她的心魂。
“上穷碧落下黄泉!”嘤咛声很低,却很坚定,她知道,他听到了,也一定明白她的决心。
他那么谨慎小心、腹黑周全的人,如何会不知?
只怕,他是想断的彻底吧?
关上窗户,洛千欢苦涩勾唇,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今,只是默默地追逐守护,都吗?
可是,她还不想放弃,只因为,他还没有君临天下。
北齐的天下,只能属于他!
“师姐,别伤心,你还有我呢!”坐在床边靠着烛火,怀抱篾箩的阮不悔从忙碌中抬头,看她满脸落寞,忍不住出声。
她右手捏着细长的针,左手则是即将完工的蓝色荷包,布面上兰花精致,洛千欢仿佛能嗅到上面的香气。
“小不悔,他不喜欢我!”嘴到她身边坐下,洛千欢从篾箩中取出两根红线,打结做成一个圈,白嫩玉手动了几下,出现一只展翅欲飞的红蝴蝶。
“师姐,感情的事情不好勉强,但我相信齐师兄没那么无情,他应该怕背负的国耻家仇连累你!”阮不悔轻笑,利落缝好最后两针,然后用小剪刀将剩余丝线剪下。
将针线放入针线包,她摸洛千欢后背,“师姐,伤疤还痒吗?”
洛千欢的伤已经结痂,长出,却痒得很,让人忍不住总想抓,她便每日为她涂抹一些药膏,减轻那折磨人的瘙痒感。
“已经好了,昨天都没抹药膏,你忘记了?”捏了捏她白纱下的鼻梁,洛千欢发出豪爽笑声。
似乎只要见到小师妹,她再糟糕的心情也会有所好转。
“昨天没有涂抹吗?”阮不悔歪着头,好看的眉头皱起,认真思索着。
“你昨天一直跟大师兄在一起,哪里有时间管我?”洛千欢再次撅嘴,细软手指戳她脸颊,“厚此薄彼,给大师兄做荷包不给我做,我也要!”
“早给你做好了!”莞尔一笑,阮不悔从怀里取出一物塞她手里,“这山上的针线活快包完了,他们几个练功刮破的衣服,我都没缝,先给你做这个了!”
“哇塞,小不悔你太了不起了,我爱死你了!”洛千欢大喜,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下才美滋滋的看手中软乎乎的物品。
荷包是红色绸缎做的,缎面顺滑,正面是两朵纤尘不染的白莲,反面则是她的名字“千欢”!
她喜不自胜,没想到小师妹如此有心,知道她想送给齐师兄做分别礼物,还特意绣上她的名字和两朵白莲。
不是表达爱情的并蒂莲,而是他们千辛万苦从皇宫盗出的素心莲图样,她真的很细心!
阮不悔偏头看着她,她脸颊红扑扑的如熟透的,喜形于色的嚣张小样可爱单纯中透出一点点的心计。
这样的少女,难怪人见人爱!
她叹口气,从篾箩中取出绣了一半的白色荷包,纤长手指拂过上面绽放的红梅,眼眶逐渐发红。
南哥哥,此时的你在做什么,可有想我?
“师妹,师妹……”男人欢呼雀跃的大嗓门打断她的思绪和洛千欢的喜悦,直直往这边跑来。
洛千欢一惊站起,将荷包胡乱往怀里一塞,打了帘子出去开门,见外面是气喘吁吁的五师兄路云,不由皱眉,连带着口气都带着怨,“干嘛?”
“快子时了,师傅让我喊你们去前厅!”粗枝大叶的少年没发现她心情不爽,推开她身子往里面探头,“小师妹在你这里吗?我刚去她房里,没见到人……”
“你敢进小师妹房间?”洛千欢瞪大眼,妩媚的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你不怕大师兄打断你肋骨?”
“我跟他一起去的,他干嘛打我?”路云不羁掀开帘子,看到歪着小脑袋看自己,目露戒备的少女,不由大乐,“师妹,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大师兄说,要跟你保持距离!”小小的阮不悔站起身,将刚才做好的荷包塞袖中,越过他拉住洛千欢的手。
于是,本来是叫两姐妹的情形,变成了洛千欢在中间,左手路云,右手阮不悔,蹦蹦跳跳往外走。
前院已摆好宴席,就等子时开宴,秦宇等人早已到来,三三两两的散开聊着天,凌晨和齐毓殇在廊下摆开盘棋,厮杀正酣。
院子空旷天井处积雪已清理干净,一溜烟排开十几个儿臂粗细的焰火,看得阮不悔眼馋不已。
拗不过她,凌晨只得取出火折子给她,“注意安全!”
“嗯嗯嗯!”小鸡啄米似得点头,抓了火折子就跑,结果每次都没点着就尖叫着跑开,等跑远了才发现没点着,只能再跑回去重新点,逗得廊下喝酒的顾潇凡和江逐流哭笑不得。
凌晨无奈,只得推了棋局,握住她小手去点燃,然后拖着她快步的离开,看着焰火飞升,在天空炸开的那一刻,阮不悔尖叫着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脖子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