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瑞的低语，顾优景并没有听见，哪怕他听见了，顾优景大概也只会挠头苦恼。
而姬景瑞的低语他也从未想过能够得到什么回应。
姬景瑞静静的凝视着顾优景，眼底的眷恋痴迷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五年吗？他被压在九幽下都不只五年啊，那时候神魂受苦，他都未曾忘记过优景，如今区区五年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答应优景，只是不想逼迫过甚，也是想在京都做一些事情不便让景知道。
他姬景瑞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耐心，五年又算得了什么？他有生生世世的时间陪着景，只要景不再厌恶于他就好。
这日，京都机场里，顾优景捏着机票，再过几分钟，他就要登机了，可这会儿他反而心头忐忑不舍了。歪头瞅了眼平静的站在他身边的姬景瑞，顾优景呐呐开口，“你，你好好的，听话啊。”
姬景瑞静静的看着顾优景，微微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嗯。”
顾优景看着姬景瑞，眼角莫名有些艰涩，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小瑞分开，人世的离别他两世经历了很多，但或许是因为景瑞是不一样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舍。
——斩断因果，断绝情爱，可人的七情六欲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不舍之情滋生，牵挂，思念，又岂会久远？
走进了检票口，顾优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身后沉默安静的姬景瑞，他们都有神通法力，若想见面，天涯海角也阻隔不了，但他们却是不见，五年不见的话，小瑞应该能够放下对他错误的执念吧？
到那时候……清秋说，小瑞就能恢复神格，神格复位，小瑞又岂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城隍爷？就算他前世也许真的是那十三祖巫，小瑞神格复位后自然就明白前世种种前世了的道理。
而不论如何，小瑞在他心里就只是小瑞。
顾优景深深的看了眼姬景瑞，随后，转身大步走入了机舱。
顾优景没有看见，在他大步走入机舱后，姬景瑞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金光。
所以……顾优景就这么的回来了？
清秋看着坐在他对面长吁短叹的顾优景，额头隐隐抽痛，顾优景回来了？还要分开五年？京都那边的人类还活着吗？没有被某个神给宰了吧？？
“你就不担心吗？”清秋有气无力的看着自顾自长吁短叹的顾优景，他就这么放心吗？！他就不怕姬景瑞那个煞神突然发疯吗？！
“担心什么？”顾优景疑惑的看向清秋，随即恍然大悟的笑眯眯的说道，“哎，不用担心啦！小瑞的伯伯们都很好的，小瑞也会乖乖的。”
清秋无语的看着顾优景，乖乖的？呵呵呵……
“优景，对神来说，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清秋摇头说着，站起身，特别是对姬景瑞，那是一个已经跳出天道，不受时空法则束缚的神。
“我知道啊……”顾优景长长叹了口气，“但我不是啊。”他现在就不是一个神好吗？就算上辈子他是十三祖巫，他现在也只是顾优景！顾家的顾优景！
时间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至少现在有意义，五年的时间，或许可以让他和小瑞之间有什么转机。嗯，希望是对小瑞好的转机。
清秋不解的盯着顾优景。
顾优景却转开话题，“对了，这阵子，没啥事吧？”
“没有，一切都很好。”清秋说着，顿了顿，突兀问道，“再过几日就要开学了，你要回去一趟吗？”
顾优景想了想，摇摇头，木棉镇他上个月回去了，接下来要开学了，还是先把城隍府的这些个杂事处理好，还有鬼街的建设……现在小瑞不在身边，他得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想想……头皮发麻了！qaq
“我得趁着开学前把鬼街的杂事搞定。”顾优景严肃的对清秋说道，“作为合格尽责的城隍爷，我怎么能弃我治下的鬼民不顾呢？你说对吧？”
清秋抽抽嘴角，你什么时候尽责过了？那些事情不都是姬景瑞在做吗？
夜深时分，黑夜笼罩着大地，即便大地星光点点，可似乎无限的黑夜依然牢牢的笼罩着大地。
姬景瑞站在这城市的号称明珠之塔的高楼平台上，俯首看着这繁华的城市，浓郁的黑色眼睛里时不时的掠过一丝红光。
“桀桀桀……十三祖巫不在……圣人你就不能维持心境的平稳了……圣人，也许对你来说，魔界的圣位才是你的归属。”被黑夜倾斜了一地的平台上，黑色的影子扭曲着，诡异的笑声透着愉悦不时传来。
“罗睺，我所修的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大道，魔也好，神也好，正邪于我而言，不过是立场而已，魔界的圣位本就是我，天道之外的三千世界也有我姬景瑞的圣位。倒是你罗睺，亿万年来，你似乎并无任何进益。”姬景瑞没有转身，依然俯首看着下头的城市，这个城市的繁华让他想起了金平区……想起了他心心念念的景……
因为想念刻骨，却不能相见，姬景瑞的心头越加躁怒，而躁怒让刻意压制的暴戾气息开始蔓延了出来。
幸好四周已经被他下了法阵，否则气息引发的灵力波动会这座大厦顷刻间倒塌，那时候若是让景知道的话，只怕景会非常生气，想到此，姬景瑞的气息慢慢的柔和了下来。
“……桀桀桀……罗睺没有进益愧对圣人当初赠予的万怨伞……”
听罗睺提起万怨伞，姬景瑞半垂下眼帘，万怨伞是他在洪荒时期，收集人族怨气而成，那把伞……能够帮助罗睺进入道尊阶位，当初他的本意是让罗睺强大起来，好对抗融合天道的道祖，可没想到，罗睺不争气，竟然无法进入道尊阶位！
“虽然罗睺没有进阶……不过，圣人啊，其实进入道尊阶位也很没意思啊，就好像圣人，即便脱离了天道的桎梏开辟了三千法界……可是，想要的不可得，那又如何呢？”
罗睺这话刺中了姬景瑞的心里最痛之处，姬景瑞神色一冷，气息又再度暴戾阴森起来。
那桀桀怪笑的声音似乎很高兴，又继续说着，“圣人……以圣人之能，将十三祖巫带入圣人所劈开的三千法界应不是难事吧……那时候……”桀桀怪笑的声音带着某种诱惑某种压抑的兴奋，“圣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后……好让你罗睺进入我的三千法界？”姬景瑞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贯的淡漠，语调不急不缓，犹若高高在上的贵族，带着优雅。
“……”桀桀怪笑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罗睺，知道为何本尊能够进入圣阶，开辟三千法界吗？”姬景瑞散漫的说着，仰头看着黑色的夜空，过分浓郁的黑色眼睛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
“……为什么？”扭曲的阴影似乎很是艰难的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仔细一看，那扭曲的阴影上头不知何时覆盖上了金红色的丝网。
“因为我永远清楚的知道我该珍惜保护的是什么，哪怕一时迷茫我也从未放弃过，我的道心从未被野心和欲、望所蒙蔽。罗睺，你诞生在魔界，从未掌控过你的魔心，哪怕你魔力再高深，也不能得证大道。真是万分遗憾啊。”说到最后，姬景瑞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惋惜。
而紧接着！——那被金红色丝网覆盖的扭曲阴影突然爆发出痛苦叫喊。原来那金红色的丝网在不知不觉中将扭曲的阴影死死的缠住！且越缠越紧！
爆！
扭曲的阴影爆裂开来，散落一地！
姬景瑞漠然转身，看着安安静静的落了一地的黑色影子，嘴角扯了扯，笑容森冷，“不自量力。”
“嘿！看来你已经恢复了九成九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透着趣味。
姬景瑞循声看去，“景如何了？”
“甚好。你放心，有我家清秋在，他肯定好好的。”敖熙慢悠悠的说着，心里头却很郁卒，顾优景回来了，姬景瑞却不回来，妈的！城隍爷府的那些个杂事又要他家亲亲清秋操劳了！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昭儿的事还得拜托顾优景，清秋的身上还有他姬景瑞的束缚咒！即便他能够帮清秋解除束缚咒，清秋也不愿意。
——真是不明白十三祖巫有啥好的，清秋竟然心甘情愿的给他做事！
“鬼街之事我已经交待下去，金平市的城隍府诸事安排妥当，唯有罗睺，他觊觎人界甚久，之前我被锁九幽，人界之中被罗睺钉下了不少钉子，如今东皇太一恢复真身入我姬家之门，罗睺与我之间已经撕开了当初的交易协议，只怕他会在景的领域做些手脚。五年之期里，金平市就交给你了。”
敖熙翻翻白眼，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真搞不懂！你这么喜欢十三祖巫，那当初为何非得做下伤害十三祖巫的事？错已经造成，如今十三祖巫既然愿意和你和平相处，那你为何还得强求？”
“那你呢？”姬景瑞冷冷开口，“为了龙族舍弃了九尾狐清秋，如今死缠烂打又是为何？”
敖熙瞪眼，“至少我未曾害得清秋背上天罚！”
姬景瑞垂下眼，清冷透着磁性的声音这会儿压抑艰涩，“背着天罚总好过魂飞魄散……敖熙，天道之下，圣人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这话一出，敖熙一时间也沉默了。
“我苟活至今，是为他，也是他让我苟活至今。”姬景瑞抬眼看天，平静缓慢的声音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