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黑后,李遂仍然没有看到昆吾回来。按照地下工作者的纪律,他必须撤离!李遂将昆吾房间里的背包背在肩上,将自己的行李拿着,很快就离开了。
李遂来到王文佳处,将这个情况向他做了汇报。王文佳的眉头顿时便皱成了一团。他跟李遂一样,判断昆吾已经被捕。王文佳想到昆吾知道这个地点,尽管他对昆吾很有信心,应该不会招供出这里的。但是,整个新菲共的中央在这里,要是他招供了,就会被警察一锅端,这个风险谁也不敢冒。他立即将这个情况向西松做了报告。
西松参考了几位主要领导的意见,当晚,整个新菲共中央立即转移到备用地点。直到完全安全转移,王文佳、李遂才长舒了一口气。
在菲共中央成立的关键时刻,尽管王文佳很喜欢这个内侄,但他真的没时间来管昆吾的事。李遂首先想到的是找到昆吾关押在哪里,然后去劫狱,一定要把昆吾给救出来。这可是自己来到菲律宾干的第一次行动啊!不能就这么损兵折将,特别是自己还非常喜欢这个小伙子。游击大队还在他父亲的地盘上,要是昆吾就这么被判了刑,怎么向昆吾的父亲交待?
李遂请王文佳安排一个熟悉马尼拉、又会汉语的同志陪着自己到市内去。王文佳马上就带来了一个小伙子,他介绍说:“这位同志叫王强,菲律宾名字叫戴维·王,是华侨、党员。由他陪着你吧!”
李遂看到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瘦瘦的,身高不到一米七,穿着打扮还算清爽。不过,李遂看到他的眼光有些游离,这说明他心事重重。要是在抗战时期,这样的人一般都有可能成为叛徒或者内奸。虽然在这里还没有抗战时期那么恐怖,但李遂在心里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生存是最重要的,何况自己身上还肩负着一些历史使命。
接着,王文佳又掏出一万比索递给李遂,说:“带着,不要怕花钱,反正是你们挣的。”
李遂没有客气,理直气壮地将那一万比索塞进了口袋里。
次日天一亮,李遂就跟王强到市内的街上去打听。刚到大街上,就看到报童拿着一份报纸在那高声叫卖着。李遂虽然听不懂报童的话,但他能看到报纸头版头条上的大幅照片。那个又黑又亮的家伙不正是昆吾吗?李遂急忙买了一份,他仔细看了以后,交给王强,请他翻译一下。王强读完了那篇报道,李遂这时完全确认了昆吾已被捕,并关押在市警察局。
类似的事,李遂一生中遇到很多次,有多少战友被日本鬼子和汉奸抓走?他马上冷静了下来,他决定想办法营救昆吾。随即紧急启动保留在大脑中的一系列应急方案。
为了不往来奔波,就近观察警察局的动静,李遂让王强在警察局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然后,便派他回去向王文佳汇报昆吾被捕和自己希望营救昆吾的想法,顺便也告诉王文佳这个临时联络点的地址。
王强走后,李遂围着警察局走了一圈,寻找到高处往警察局内部看。这警察局前面是一栋三层楼,后面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很多平房。李遂看到要是潜进去不难,难的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关押昆吾的地方。并且,在寻找昆吾的过程中容易被发现。他在营救昆吾前,必须拿到警察局内部的分布图。
要想将昆吾全尾全须地救出来,李遂还感到人手不够。这个王强不是个行动队员的料子。目前,能帮上忙的只有昆达。至少还需要一、两个人。李遂想到了哥答,哥答已经走了两天了,最快还有两天就回来了。李遂把行动的时间定在哥答回来的那天。他在心里祷告,希望昆吾能挺过这几天,千万不要把菲共中央要召开全会的事招了。
剩下的就是武器!李遂手里有一把带*的手枪。哥答、昆达都有手枪,但没有*,这种*想配*几乎不可能。想到昆达善于射箭,他便到街上去寻找。好在马尼拉不缺少物资,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李遂在一家商店看到了做工非常精致的弩箭,李遂爱不释手。尽管价钱很贵,李遂一口气将店里的十一把弩箭全部买下。反正现在有的是钱!
李遂将弩箭搬回去后,他还需要毒药。这种弩箭一下子不容易将人射死,除非你是神箭手。昆达虽然箭法非常好,但那是射箭,不是这种弩箭。而哥答的射箭水平一般。这样,要想射出立即致命的箭,就需要在箭头上涂上毒药,最好是那种见血封喉的*。
李遂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不过,他也不担心。等哥答回来后,找到贝尔就能买到。他回到出租房时,王强已经回来了。李遂说:“王强,你是马尼拉人。你能想办法搞到市警察局的布局图吗?”
王强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那我出去想办法。”
李遂点点头。王强便出去了。当天晚上,王强回来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手工画的警察局内部布局图。李遂仔细看了看,觉得跟自己在外围观察的基本吻合。他也看到了图上标出的羁押室的位置,他觉得自己有信心将昆吾救出来。便夸奖说:“你还真有点门道呢!这么快就搞到布局图了。”
王强呵呵地笑了,这是李遂第一次看到王强的笑容,兴奋之中带有少许苦涩,他说:“我是找了一个朋友,他帮忙画的。”
“哦?他靠得住吗?”李遂担心被别人知道意图。
王强连忙说:“他不一定靠得住!但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要这张图干什么。他也猜不到我们会劫狱。等劫狱成功后,我们不是已然走了吗!”
李遂笑着说:“我是要走,难道你也要走?你不是在马尼拉土生土长的吗?”
王强沉思了一下,说:“李同志,到时候我能跟你们一起离开这里吗?”
李遂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便问:“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到南部去?这里不是比我们那里条件好的多吗?你是马尼拉这边的党员,要去的话,恐怕需要组织上批准啊!”
“呵呵,”王强勉强地笑了笑,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低下了头,没有回答李遂的问话。
李遂看到他不肯说,也就不问了,便转移话题说:“要不要给你那朋友一些报酬啊?”李遂知道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啥都要付钱的。
王强犹豫了一下,说:“不需要,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以后有机会再还人家的人情吧。”
李遂是最不喜欢欠人情的,他随口说:“要是你那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嗯、嗯!”王强显得有些言不由衷;这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报纸,说:“李同志,你看,今天的报纸上热闹得很啊!”说完,便开始念起来。
听了几篇报道后,李遂不解地问:“王强,要说那些大律师都抢着要给包蒂斯塔家族代理案件,我还能理解。他们是要从包大爷那里挣钱。但争着给昆吾做代理,这是为了啥?昆吾明显是付不起大笔的代理费的。”
王强一直生活在马尼拉,对这些当然是非常地了解,便笑着说:“给昆吾代理是为了名啊!这次绑架案在马尼拉火了。这么有影响的案子,要是各个大律师楼在里面没什么事,不是错过了出名的机会呀?他们给昆吾都是免费代理的。”
李遂这才明白了一些!这做生意还真的有很多讲究。不一定每一笔生意都直接是为了拿钱。挣名声也是为了今后挣更多的钱。他还是有疑问,说:“给昆吾代理,要是打赢了官司,那是能出名。要是打输了,不是给律师楼抹黑了吗?”
王强又笑了,他虽然不知道李遂一直生活在军队里,但看的出来,李遂对马尼拉的社会并不了解,他说:“这个案件从表面上看,是必输的。就算是打输了官司,大家也认为这是很正常的。并且,律师会因为在报纸上反复露脸而成名。如果这个官司拖得很长,律师更会是媒体的宠儿,露面的机会会更多。但要是一旦凭本事将官司打赢了,那么,这家律师楼就会一下子火起来。”
李遂这时基本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
王强上街去买回了一些酒菜,跟李遂俩一起喝酒。一瓶酒下去后,王强说:“李同志,我有个朋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肯不肯给个面子。”
李遂放下酒杯,问:“帮什么忙啊?”李遂对王强从内心里是一直戒备的,虽然他没有充足的戒备理由,但凭借他几十年的在刀山火海里闯荡的直觉,特别是经常在王强眼神里看到的游离的眼神,这个是李遂所不容易忽视的。
王强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了咬嘴唇,最后说:“他有一个死对头,是个资本家,他想请你帮他将这个对头除掉。”说完,王强死死地盯着李遂的脸,看到李遂没有马上回答,便继续说:“不过,他愿意出三十万比索的酬金。另外,给我们提供布局图的人情也算是还了。”
李遂在心里突然觉得这个王强有些唐突!便问:“这是马尼拉党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吗?”
“不!不!这是我那朋友个人向你提出来的请求。给你四十万比索的酬金,怎么样?”王强一听到“组织上”三个字便有些惊慌,连忙加了价码,生怕李遂一口拒绝。
李遂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继续问:“这个要被除掉的人是罪大恶极的吗?”
王强稍稍顿了一下,说:“虽然说他不是罪大恶极,但也是坏事干尽。给你四十五万酬金,怎么样?”
李遂感到王强急于想自己答应,这就更让他有所怀疑,他说:“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我是杀过很多人。但那些要么是战场上的敌人,要么是罪大恶极的人。要是对对手一点都不了解,我是不会动手的。”
王强看到李遂有拒绝的意思,心里马上就急了!他慌不择口地说:“组织上不是很缺钱吗?要是这次能从朋友那里拿回四十五万,不!五十万比索,对革命也是个贡献啊!反正杀的是个资产阶级分子。”他本来想在朋友给了酬金里扣一点下来,现在看到事情要泡汤了,便忍痛割爱,将五十万酬金全部说了出来。
这句话对李遂起了一定的作用!是啊!革命也需要钱啊。想到棉兰老游击大队将来还有很多事要办,还需要很多钱。要是这次杀个个把资本家,能多挣五十万比索回去,接下来就可以安心训练部队了。他说:“你把那个人的资料拿给我。我看了以后再说。我现在还不能答应接下这单业务。”
王强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的是一个院落的布局图和详细地址;另外还有一张照片,双手递给了李遂。
李遂扫了一眼,他用纸将照片包起来,塞进怀里。他给王强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说:“我们喝酒。至于这件事,我办完了昆吾的事以后,正好还有几天空余的时间,我再答复你。”说着,就端起酒杯,跟王强碰了一下,一口将杯中酒倒进了喉咙,一股热辣的感觉从喉咙里一直沉了下去。
他还没有放下酒杯,门外便出现了急促的敲门声。王强赶紧站起来去开门。李遂在想,这是谁在敲门啊?自己来这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啊?难道是警察来了?他立即将别在身后的手枪打开了保险。
李遂只听到王强惊讶的声音:“你说昆吾已经被放出来了?”说的是闽南话。
李遂一听,连忙跑出去,看到来人赶着自行车进了院子,问:“昆吾是真的被放回来了吗?”
来人点点头,说:“千真万确!见到昆吾后,王书记安排我来报信的。昆吾现在在村里休息。”
李遂被搞糊涂了!刚才报纸上还在大吹特吹侦破了绑架案。怎么眨眼之间,就把真正的“绑匪”给放了呢?这资本主义的法律是怎么回事啊?
(各位看官,通过前面的铺垫,你应该知道昆吾被释放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