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改之眯起鹰眸,谦卑温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精明的法子,凡是家有弄瓦之喜,就会请来医婆为初生女婴点上守宫砂,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得在出嫁之日将自己的守宫砂给喜婆查看,证明她还是完璧清白之身。”
芈瞳冷肃点头,他所言不假,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都有这个做法。
“点宫砂的工具稳婆的房间里有,二愣子,你就去给取来。”
村长都发话了,二愣子岂有不从之理,可他只要一想到稳婆凄惨的死状,腿肚子就打着颤。
封改之敏锐的捕捉到他异样的恐慌,嘴角的笑意更是深了:“在下除了懂得歧黄之术之外,还精通勘验之道,若你们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与助手一同查探下稳婆是否死于急症又或者遭遇暗杀。”
“这……”村长有些犹豫,毕竟这村里的秘密不能被外人发现,可对方的眼神是那样的咄咄逼人,仿佛能够窥视他内心的秘密一般,他略显慌乱,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稳婆的竹屋里,刚走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有几个受不了的早已经跑到一旁大吐特吐起来,可看似柔弱的二丫却只是拧着秀眉,眼中竟然不见丝毫的畏惧。
就算是月儿这种见惯了尸体的人,也会稍稍感觉到不舒服,可她却勇敢的迈进了内屋,随后看到地上血淋淋的一团肉时,这才尖叫出声,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四肢也开始不停的抽搐起来,那是羊癫疯的前兆。
封改之见状,三步并二步小跑上前,将手中的树枝塞入她的朱唇中,以免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云哥儿,快些将你的妹妹挪出这个污秽血腥的地方!”芈瞳见状,赶紧大呼出声,他可是为数不多知晓这对“兄妹”来历的人,二丫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一旦她受了刺激,那些不好的回忆又会被她想起来,到时候就算山神不给予他们惩罚,这个发狂的女人一样会为她的家人报仇雪恨。
云哥儿见状,轻松的将其拦腰抱起,脚下生风般快速离开了这个血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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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慕华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将所有的精神全都集中在摆在稳婆床上的衣服上,那件百花穿蝶的衣服是如此的熟悉,就是当初她在裁缝店看中的那一件,可如今这件衣服却出现在了稳婆的房间里,难不成当初抢先买走这件衣服的就是她吗?
“稳婆有多久没有出村了?”
芈瞳一怔,虽然猜不透她的心思,可为了恢复村里的宁静,他还是照实回答了:“稳婆自从来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离开村落一步,一来她的腿脚很是不便,二来她被外头的那些险恶之人伤透了心。”
这个村落的建成少说也有数年的时光,所以这件衣服不可能是稳婆自己去买的,除非是有人刻意的放在那里,究竟是谁?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这不过是件普通的不能普通的衣服而已,就连材质也是寻常人家能够穿得起的料子。
阴慕华走上前去,仿若没有看
见躺在她旁边、血流一地的尸体一般,素手掏出了月白锦帕拿起了衣物细细查看着,领子上的牛毛细针引起了她的注意。
牛毛细针没有淬毒,除了这个她再也没有其他的发现,或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和这桩案子根本就没有本质上的联系。
“二丫的衣服怎么会在稳婆的房间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二丫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不成?”脸色惨白无血色的郝朵儿佯装惊诧,却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衣服的身上。
芈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栗着,摇晃了几下突然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骇然,封改之阴森一笑:“看来这里有人知晓些真相,只是却碍于某个人的颜面,刻意的掩藏起来。不过某人的胆子还真是大,难道就不怕遭到凶手的毒手吗?”
他原本惊恐的瞳子微微一紧,流露出强烈的惧怕与慌张,他挣扎了许久,这才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息,缓缓开口:“二丫的病你们也瞧见了,那是在以前的婆家受了刺激这才落下的病根,原本以为她已经完全康复了,可自从那天她下山买了这件衣服之后,病情就开始反复了起来,而且还越发严重,为了缓解这种状况,云哥儿偷偷的将这件衣服给我,让我拿到后山去焚烧掉……”
“所以你没有把衣服焚烧,而是偷偷的留了下来,并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件衣服放到了凶案现场,用来栽赃嫁祸二丫吗?”尖锐的语气突兀响起,回荡在狭窄的室内,让人很是难受。
“我没有……”芈瞳瞪大眼珠子,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我的的确确把这件衣服给焚烧了,而且看着它变成了灰烬这才离开的,所以……”
见他梗咽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说八道,阴慕华舔舐着有些干燥的朱唇:“这件衣服的衣领上被人动了手脚,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硌着肌肤的衣服穿在身上的吧!依我愚见,这件衣服是在离开二丫之后才被人动的手脚,至于动手脚的人是谁,也只有你知晓了。”
封改之挪动脚步,如鬼魅般的朝着这个吓破胆的男子走去,将瘫坐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你得好好回忆下才行,否则这盆脏水就得硬生生的泼到你的身上,到时候你就得背负杀人的罪责,你们虽然隐居这里,可是也受着朝廷律法的管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读了几年书的,应当知晓杀人的罪罚是什么?”
他之前做的就是状师的活计,本朝的律法熟烂于心更是倒背如流,杀人偿命对待的是一般的犯人,而他要背负的是侮辱尸体之罪,可是要受鞭笞之刑,然后用盐水给犯人擦身,最后送到法场,处以五马分尸,那五脏六腑都流出来的酷刑只是看到就会不寒而栗,更何况受刑的人可能是自己呢。
见到他抖得更加厉害了,封改之就知晓自己下的猛药起了效果,薄唇裂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只要你想出来一丝丝的疑点,我就可以分析出来哪里出错了,到时候不但能够还你清白,还能给死者一个公道。”
芈
瞳紧闭双眸,眉间用力拧着,他不停地回忆着那夜的事情,脑海中忽然有一道银光划过,眼眸陡然睁大,闪烁着激动的光泽:“我想到了……那天云哥儿交给我衣服的时候,我为了防止再刺激到二丫,所以刻意寻了个靛蓝色的布将衣服包裹起来,然后一同带到了后山焚烧着……那个时候还不小心和大祭司撞了个满怀,我们两个手中的包袱也全都掉落在了地上,可能是那时候慌张拿错了包袱也说不定,那夜的星光都被乌云遮挡,我又抱恙在身脑子晕乎的很,所以也没有检查到底是不是那件衣服,就给烧了。”
封改之四周随便张望着,疑惑开口:“你说的大祭司可在现场?”
芈瞳缓缓摇头,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大祭司在前日已经得了疾病死了……而他的尸体也遵循他的遗愿当日火化,并且将骨灰洒在了后山。”
“死无对证,这下子随你怎么说都可以。”习惯了血腥味的郝朵儿冷傲的扬起脑袋,鼻子里哼着冷气。
“朵儿,不可以如此的没有礼貌,芈叔好歹也是你的长辈,纵然他有什么不是,也得让长辈们来解决。”村长肃穆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可内心却是激荡不已,终于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个心头大患给铲除了,岂不快哉!看来这两个人对于村里来说是灾星降临,可对于他来说却是福星。
郝朵儿紧咬嘴唇,十根玉葱指不停的绞着衣摆,心中很是不痛快。
阴慕华早就闻出了这里面酝酿的硝烟味,冷冷一笑:“少爷,您先来查看下死者的死亡时间吧,唯有出了正确的死亡时间,才能一一排除嫌疑人不是。”
封改之温软浅笑,当他走到尸体旁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殆尽,变得很是严肃。
颀长的身子缓缓蹲下,长着薄茧的手指伸向血淋淋的躯体,她的皮已被活生生的剥掉,已经无法从尸斑上验证死者的死亡时间,思忖了半晌后,他开始探向死者的脚踝,从那里他看到了一道深入骨的伤痕,显然是被尖锐的利器所伤,怪不得芈瞳说她腿脚不便,她双足的脚筋可是被人生生的给割断了,这份狠劲想必对手之人和她必定有一定的仇恨。
稳婆的死法和相府小姨娘等人的死法一模一样,但是前者死法明显拙劣点,显然注重的是模仿,可凶手却观察的不仔细,前几桩案件死者的头皮都是被硬生生的扯下来,然后再装上假发,可她的头发却是真的,所以这仅仅只是一个模仿而已,隐藏在迷雾后的连环凶手还没有现身。
“她的脖颈骨折,显然是被人掐断脖子而亡,并且此人的力气一定很大,村里的女人都可以排除,当然芈老爷也得排除在外。”
村长拧着眉间,显得很是意外:“这是为何,难不成你这外人也要偏袒吗?又或者你压根就不懂勘验之法,看你的手法虽然熟练,却与正统的验尸之道背道而驰。”
“刚才芈老爷虽然处在恐惧的状态中,可也不至于被吓得吐血,他牙齿上的血就能够证明,之前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如今他的力气可是连个妇孺都不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