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下官来前,长孙大人托下官向您问好。”
众下人退出之后,褚遂良并未急着说正事,而是一本正经地朝着*拱了拱手,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还请褚大人回去后,向长孙大人带个好。”
褚遂良这话纯属多余,若不是因着站在其身后的长孙无忌之故,就他本身那么个官阶,哪能得*之接见,此际抬出长孙无忌,无非是在狐假虎威罢了,着实令人犯恶,当然了,心中不快归不快,*却是断然不会带到脸上来的,也就只是恭谦地致意了一番了事。
“一定,一定,呵呵,今日一案事发突然,朝野为之哄传不已,社稷不宁,实是堪忧啊,不知陈大人对此案可都有妥当之章程否?”
褚遂良显然很是满意*这等谦和之态度,心情自也就很是不错,不过么,倒是没表露在脸上,而是作出了副忧国忧民状地探问道。
“尚在斟酌之中,褚大人若有高见,还请指教。”
这一见褚遂良这等问话的姿态明显有些居高临下之意味,*心中的不快立马便更浓了几分,但却并未有所流露,而是客气地求教了一句道。
“不敢言指教,下官只是觉得某些人做事太过霸道了些,居下却屡屡逆上,持宠而娇,又不思悔改,今,更是悍然弄出魇镇之恶行,已是天理难容啊,陈大人,您说呢?”
褚遂良显然很享受这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爽感,尤其是在指教*这等朝野公认的大才时,更是令褚遂良浑身上下舒爽不已,言语间,自得之情自也就不免暴露无遗了的。
呵,还真就是这么个算计,想得倒是挺美的么!
早在接见褚遂良之前,*便已猜到了长孙无忌一方的心思之所在,无非是要借他*这把刀砍翻了魏王,从而为李治的出头创造出良机,个中道理说穿了也简单,太子李承乾顽劣不堪,表面上看过去,还有些小聪明,似乎挺正派的个人,可实际上么,私下里却是糜烂至极的个人,被废黜不过是早晚之事罢了,但消能除掉魏王这么块绊脚石,长孙无忌自可从容地部署上一番,自不愁不能将李治硬扛进东宫去,而这,显然不是*所乐见之局面!
“陈大人,古人有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所谓打蛇不死,必遭蛇咬,将来若是有变,恐于陈大人颇多不利也。”
褚遂良静静地等了片刻,见*始终不肯开口言事,自不免便有些急了,但见其眼珠子微微一转,语调森然地又出言提点了一句道。
“褚大人言重了,我帮为官者,万事当以社稷为重,至于个人之得失么,不过小事而已,陈某素来不甚在意。”
眼瞅着长孙无忌那头已是有了图穷匕见之意,*可就不想再含糊了,要知道他眼下早已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两年余的暗中蓄势下来,已然有了立足朝堂之资本,尽管尚远不足以跟长孙无忌这等大佬掰手腕,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了去的,就算是长孙无忌要出手对付他*,那也须得好生掂量一下会否损失过大。
“陈大人如此忠心社稷,实是我辈之楷模也,下官受教了,告辞,告辞,您留步。”
这一见*突然拉下了脸来,褚遂良不由地便被顶得有些下不来台,本还打算再换个方式劝谏上一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让长孙无忌出手狠狠打压一下*,似乎是件更令人爽心悦目之事,也就熄了再多啰唣之心思,干笑了两声之后,便就此提出了请辞。
“褚大人且请自便好了。”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褚遂良既是要走,*也懒得虚言挽留,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即任由其自去了……
褚遂良是走了,可*却并不曾稍动,依旧默然无语地端坐在西花厅中,眉头紧锁地沉思着,没旁的,他眼下就处在了风头浪尖上,看似审案的主动权在手,可实际上么,却是诸方关注的焦点,稍有些闪失,后果恐不堪设想,偏偏眼下之案情依旧扑朔得很,最终能审成怎生模样殊难逆料,自不由得*不为之心烦意乱的,这一沉思便是良久不曾动弹上一下,哪怕是汝南公主领着人来了,*也依旧没半点的反应。
“夫君。”
望着*那满是疲惫之色的脸庞,汝南公主的心当即便是一疼,眼圈微微一红,险险些掉下了泪来,可到底还是强忍住了,但见其一扬手,将随侍的婢女们全都屏退了开去,而后咬了咬红唇,缓步行到了几子前,柔柔地轻唤了一声。
“哦,馨儿来了。”
听得响动,*这才抬起了头来,一见是汝南公主到了,紧锁着的眉头立马便展了开来,笑着招呼了一声。
“夫君,事情终归是忙不完的,身体却是根本,万不可操劳过度才好。”
汝南公主缓步行到了*的身后,伸出双手,温柔地帮*揉着双肩,口中更是温言地劝慰了一句道。
“嗯……”
回京这几年来,*始终忙于公务,还真就没怎么好生休息过,更是少有陪妻儿嬉耍的时间,一念及此,*也自不免颇为的感慨,一时间也不知说啥才是了的。
“夫君可是还在为四哥的案子烦心么?”
汝南公主再次咬了咬红唇,略略地犹豫了一下,可到了末了,还是将话题引到了魏王府一案上。
“馨儿不必担心,没事的,为夫自有分寸。”
*一向有个原则,那便是不将公务带到家里来,也不跟家人谈论公务之事,尽管不曾明文规定过,可却早就是惯例了的,府中上下向来无人敢在*面前为他人关说是非,正因为此,汝南公主此一问明显有些突兀不已,不过么,*却并未见怪,仅仅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明显是不打算就此事深谈了去的。
“嗯,娘亲那头着人传了句话来,说是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夫君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了去,不必在意他人之想法。”
一听*这等明显是不愿深谈的话语,汝南公主的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红,可咬了咬牙之后,还是坚持着将要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呵,李泰那小子还真就是一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来着!
尽管汝南公主所复述的杨淑妃之言中并未明言,可以*之智,用不着去细想,便能看破个中的未尽之言,无非是在暗示*干脆借此案将李泰彻底打了下去,很显然,杨淑妃此举也是想着看能否顺势将李恪推出来参与夺嫡之争。
杨淑妃望子成龙的心情,*可以理解,实际上,*本人也一直在为能将李恪拱进东宫而努力着,奈何眼下时机还不成熟——或许在杨淑妃看来,宰辅中已有了特进萧瑀以及侍中杨师道两名可能会站在李恪一方的重臣,再加上*的潜力,应该足以支撑起李恪的夺嫡之所用,然则事实却并非如此,没旁的,无论是萧瑀还是杨师道,都是孤家寡人,看似地位极高,手下却没啥可用之人,敲敲边鼓可以,真要靠此二人成大事,那绝对是妄想,至于*自己么,眼下的实力虽是有一些了,然,离着能纵横朝局明显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少说还得个三五年的经营,方才有着足够的底气在,眼下*要做的不是让太子与魏王赶紧分出胜负,而是要让两方接着狠斗个不休,从而来争取到发展所需要的时间。
“时候不早了,馨儿且先去休息罢,为夫还有些公文要看,就先去书房了。”
有些事,可以做,却是万万不能说,哪怕是对最亲近之人,也自不例外,正所谓“君不密,丧其国、臣不密,丧其身”便是这么个道理,此一条,*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正因为此,哪怕瞅见了汝南公主眼中的期盼之色,可*却还是狠心无视了去,丢下句交代,便即自顾自地出了西花厅。
“哎……”
汝南公主显然没想到*会就这么不顾而去,嘴张了张,似乎想要出言叫住*,可到了末了,却是啥都没说将出来,仅仅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了事。
哎……
就在汝南公主叹息之际,*也在叹息着,所不同的是他只是在心里头暗叹罢了,没旁的,但消有些微的可能,*都不愿夫妻间生出隔阂来,奈何事关夺嫡,却是半点轻忽都不能有的,倒不是*信不过汝南公主,问题是她身边的那些下人里有不少都是原本宫中的宫女宦官,天晓得内里有多少各方的探子,又岂能不防?这也正是*从不将公务带回家的缘由之所在,故而,哪怕有可能会被汝南公主误解了去,可*也真就只能是强忍住解释的冲动,默默无语地便往书房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