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贼不可留!
时值诸般官员们乱议纷纷之际,*的脸色却是始终平静一如往昔,然则心底里却是毫不客气地给刘洎判了死刑,无他,似这等场合下,此獠都敢如此无礼,自是不可能指望其在政务上会加以配合,偏偏这厮所占据的又是门下省侍中之高位,所有的朝堂政令都绕不过其之签署,虽说门下省的否决权不能滥用,可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少不得要打上无数的嘴皮官司,朝堂秩序也就难有安稳可言了的,到了头来,便是李恪这位监国皇子办事不利的铁证之一,在这等情形下,除掉刘洎已成了势在必行之事。
“刘大人谬赞了,值此陛下龙体不适之际,本官实无心为此,且就日后再说好了,诸公且自各安职守,莫要辜负了陛下之隆恩方好,且就散了罢。”
*心中虽是杀机大起,可以其城府之深,却是断然不会带到脸上来的,也就只是谦和地一压手,止住了众人的乱议之声,满是忧心状地说了几句,便即一摆手,示意众官吏们且自各归各位。
“子明,你都也是瞅见了,那厮无礼若此,小王……”
*虽是新官上任,可到底不是毫无根基的新人,而是在朝堂里根基深厚之辈,加之又是群臣之首,他既是有令,诸般官员们不管心中作何感想,明面上都只能是就此散了去,至于*本人么,则是被李恪请进了办公室中,卜一落了座,李恪便即挥手将左右全都屏退了开去,声线黯哑地便就此埋汰开了。
“自作孽,不可活。”
李恪一年多来可谓是受够了刘洎的鸟气,这会儿抱怨起来,也自没个完了,稀里哗啦地便倒出了一盆接着一盆的苦水,而*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李恪苦水倒完了之后,这才声线阴冷地给出了个结论。
“啊,这……”
李恪虽是对刘洎痛恨已极,可也就只是想着将其贬出朝堂罢了,并无真要取其性命之打算,自是没想到*居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人命,一时间还真就被吓了一大跳。
“打蛇不死,必遭蛇咬,此人猖獗,口无遮拦,自是放纵不得。”
*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自打其入仕以来,斩杀的人早已不知有多少了,根本就不会在意区区一刘洎死得冤还是不冤,但凡胆敢挡道者,唯诛除而已。
“唔……,子明之意既是已决,小王自当全力配合,只是不知计将安出哉?”
李恪虽是兀自有些心惊,可也知晓这等事关夺嫡的大事是断然容不得心慈手软的,也自不会反对*之提议,紧着便问起了具体之方略。
“刘洎其人性刚且疏,言多则必失,欲除之,便须得从此处着手,某有一计,当得……,如此,其纵使不死,也必难立足朝堂,至于其后么,仿褚遂良之例行了去也就是了。”
早在与李恪同车之际,*其实就已在思索着除掉刘洎之事了的,以其谋算之能,半日时间便足可觅得良策,而今,既是李恪有问,他自是不会隐瞒,不徐不速地便将所谋之方略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善,子明只管放手安排了去,小王自当为后援。”
李恪同样也是杀伐果决之人,加之对*有着绝对的信任,静静地听完了*所献之策后,也无甚犹豫,紧着便表明了全力支持之态度。
“殿下英明。”
彼此间的利益乃是一体的,至少在李恪登基前是如此,但消能有利于大局之事,*自是不担心李恪会有甚异议,称颂了一句之后,也就不再多言,更不曾再多作停留,起身便告辞而去了……
宽敞的官道上,两百余风尘仆仆的甲士簇拥着辆豪华马车,高速地疾驰着,车厢中,一身亲王服饰的李泰双目微闭地靠坐在锦垫子上,手拈着串佛珠,口中低声地呢喃着,显然是正自念着经,只是音调极低,却是无人能听得清其念的到底是甚来着。
“怎么回事,嗯?”
就在就在马车高速疾驰间,突然有一骑从前方高速赶了回来,赫然是前去探路的游哨,一见及此,赶车的车夫自是下意识地便将速度降了下来,待得游哨赶到,马车已是稳稳地停在了道旁,正自念诵不已的李泰猛然便睁开了眼,也不等外头人等有所解释,便已是声色冷厉地喝问了一嗓子,内里不知几许的不耐与戾气。
“禀殿下,吴王殿下已在前方三里处相候。”
自打去岁重新晋封亲王以来,李泰的性情已是大变,萎靡与失落再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冷厉与残暴,但消稍有不如其意者,皆难逃重刑侍候,其府中上下人等就无有不惧其的,此际听得其声气不对,魁梧的身形竟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哪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便抢到了马车旁,一个单膝点地,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看看去。”
一听是李恪这个监国皇子在前头相候,李泰的脸色当即便是一阴,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声线阴冷地下了令。
“诺!”
见得李泰不曾暴起呵斥,诸般随行人等全都悄悄地松了口大气,也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齐声应了诺,簇拥着马车再次滚滚向前而行,直到见着早已等候在道旁的李恪等人,方才缓缓地停了下来,自有数名甲士紧着卷起了车帘子,恭顺异常地侍候着李泰下了马车。
“小弟见过三哥。”
卜一下了马车,李泰立马便满脸激动之色地甩开了侍卫们的扶持,疾步便抢到李恪的面前,规规矩矩地便是深深一躬。
“四弟一路辛苦了,父皇他老人家这几日一直念叨着要见四弟,如今四弟已到,父皇定是欢喜得很,且就与为兄同车前去面圣可好?”
李恪与李泰的年岁其实就差几个月,然则基本无交情可言,甚至连交集都很少,无他,在前番倒台前,李泰基本上都呆在长安城中,而李恪么,却是基本四海为家,到处之官,加之嫡庶有别,彼此间来往实是少得可怜,然,身为天家子弟,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不止是李泰会演,李恪同样也如此,一番深情的感慨下来,怜爱弟弟的兄长之形象俨然,这等兄友弟恭之情形一出,当即便令在周边随侍的诸般人等尽皆感动得面色潮红不已。
“固所愿,不敢请耳。”
望着李恪那满是兄弟情深的脸庞,李泰心底里很有种给其一顿老拳之冲动,当然了,想归想,做么,却显然不能这么做了去,至少在目下,李泰还真不敢在李恪面前有丝毫的失礼之表现,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烦躁,作出一派欣然状地应了诺。
“如此甚好,四弟,请。”
就跟李泰厌恶李恪一般,李恪其实也很是瞧李泰不顺眼,可不管心中的真实感受如何,在公众场合下,李恪都必须扮演好一个和善兄长之形象,这会儿见得李泰已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也自没再多言啰唣,笑呵呵地便将李泰让上了自己的马车,哥俩个一路瞎扯地便往晋阳宫赶了去……
“父皇,儿臣不孝,未能早来侍奉膝下,儿臣……”
兄弟俩赶到了晋阳宫之后,并不曾等上多久,就见赵如海急匆匆地赶来传了太宗的口谕,准了二人的求见,小哥俩方才一进了寝宫,李泰立马扑着抢到了龙榻前,嚎啕地大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那等悲痛状要多伤心,便能有多伤心。
“痴儿莫哭,朕不是好好的么,来,起来罢,让朕好生看看。”
眼瞅着李泰悲痛若此,太宗的眼圈不禁也是一红,吃力地从锦被里伸出了只手,温情满满地便叫了起。
“父皇,儿臣,儿臣……”
尽管太宗已是叫了起,可李泰却并未就此起身,而是膝行了几步,来到了榻前,泪眼朦胧地瞧着太宗,泪水肆意地流淌着,哽咽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嗯,泰儿瘦了,可也精干了,好,好啊,朕这几日屡屡夜梦,总梦到你母后,唉,你大哥、九弟去得如此之早,回头朕若是到了地下,都不知怎生跟你母后交待啊,唉,朕心疼啊。”
眼见李泰如此真情流露,太宗心中的伤感顿时便大起了,一边留着泪,一边感慨个不休,哪还有半点帝王之威严,浑然就是一疼惜儿子的老父之形象。
“父皇,都是儿臣不孝,未能在您跟前侍奉,儿臣,儿臣心疼啊,父皇……”
几年的潜心休养下来,李泰的演技明显已是大成了的,这会儿哭得个稀里哗啦地,孝子之模样俨然,当即便惹得太宗爱怜之心更盛了几分,竟自抱着李泰便嚎啕个没完,如此一来,陪侍在侧的李恪显然就处在了尴尬的境地上,劝也不是,不劝也不妥,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在一旁陪着默默落泪不已,只是心中的警弦却是就此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