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弦她又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了身。
如今这屋子里大部分人都被卖走了,显得空荡荡的。望了眼其余在熟睡的姑娘们, 内心有些动容, 她们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六弦轻轻推开房门, 外头的月色正浓, 南珠国的天很高, 这星星闪闪簇拥着明月这番风景倒是很不错,而且不知为何还传来了淡淡的米香味。
六弦嗅了嗅,她没闻错, 的确是米饭味!
这院子里的石桌上,月儿正在吧唧吧唧端着碗吃得正香, 旁边坐着的人正是李婶。
六弦想了想, 还是走了过去, 大方地喊了声:“李婶,晚上好。”
“哼。”李婶望了眼她, 冷冷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起来做什么,明儿做不了工看我怎么罚你!”
这么些日子六弦也是看明白了,李婶看上去凶巴巴的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实则没什么坏心, 其实对她们都挺好的。尤其是月儿, 李婶似乎很喜欢她, 也很照顾她。
月儿抹了抹嘴, 笑着说:“六弦姐姐, 你要不要来一碗杂粮粥,可香了, 里头还有红薯呢。”
“你这死丫头,你给别人吃了,自己可就没了。”李婶斜瞟一眼,身子却是站了起来。
“李婶,你别忙活了,我一点不饿,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李婶哼了声,遂即又坐下了。
六弦此时心里有了个主意,望着月色,说道:“南珠国的月色正不错,天气也好,可比我们那儿好多了。”
李婶眉头皱了皱眉,说道:“你这孩子的口气可是觉得这儿比你家乡好了?”
六弦心里一动,不错,上钩了!
继续说道:“自然是家乡更好了,俗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只是不知道今后我会去到哪个窝。”
李婶自然明白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内心有些不忍,只得淡淡道:“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只凭自己的造化。”
“李婶,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人活着总要去争取一下。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这儿干活虽然累了些却也是够安稳,李婶对我们也好,我心里头想着要是能一直在这儿。。。。。”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这以后的事儿我奉劝你们也别多想了。”李婶心里清楚六弦会说些什么,直言打断道:“我这把年纪了也没本事决定你们的去留,就如同这南珠国,谁知道会。。。”李婶大大地叹了口气。
六弦向月儿使了个颜色,月儿知趣地放下碗筷,拉着李婶问道:“李婶,南珠国怎么了?”
李婶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自从当年和皇城联姻失败,这南珠国便灾祸连连,如今早不复当年的盛世之景了。”
六弦心想这国家大事祸及百姓,谁又能说得清呢,继续问道:“为何会联姻失败,难不成是反悔了?”
李婶心里头有些发酸,惆怅地说道:“当年确定了联姻后,先皇带着三位公主出发去皇城,岂料中途遇上了匪徒,三位公主当场毙命,连尸骨都未曾找到过。”
“啊!”六弦不禁喊出了声,这也太惨烈了些,急忙问道:“那先皇呢?”
“据后来传出的消息,三位公主初到别国有些水土不服,先皇急着入城面圣,便差人好生照顾着公主,自个儿先行去了。事后万般自责,没多久便。。哎,先皇的弟弟后来继承了皇位,只是这南珠国和皇城从此不相往来,而南珠国也每况愈下。”李婶不禁哀叹数声。
原来南珠国还有这样一段过去,六弦心下这国家也是够惨的了,只是似乎有什么说不通,于是又问道:“那可就奇怪了,为什么把我们卖到这儿呢?按理说两国都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又是如何。。”
“够了,你们都问够了!”李婶反应过来六弦在套她的话,怒气冲冲地一把抓起她们,喊道:“大晚上的,赶紧去睡觉,赶紧去!”
月儿瞧着李婶大发脾气,心里有些不好受了,拉着六弦奔回了屋。
六弦发誓李婶绝对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往后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每日忙忙碌碌的就过去了,李婶似乎知道六弦想弄清楚什么,总是避而不谈。
这日一大早就听到月儿在院子里哭哭啼啼,六弦赶忙冲出去一问,方才知原来有家官宦人家想买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如今这院子里的大部分都早被卖走了,就剩下月儿一个符合要求的。
这月儿一听到要被带走了,瞬时哭闹不止。这该来的总会来,六弦瞬时痛恨自己的无能,千里迢迢到了这儿,如今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月儿,结果连去留也决定不了。
李婶一看就是疼惜月儿的,此刻老眼通红,用帕子拭了眼泪,好生劝道:“星儿乖,李婶有打探过这是户大人家,想找个年龄小点的丫头随身伺候着小姐。这大户人家好出路,星儿的小模样如此讨喜,得了夫人和小姐的心意,日后的日子不会差。”
月儿闻言却是哭得更凶了,喊道:“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呆在这儿,跟着李婶。”
六弦听别人说过,这李婶家中无人,活到了这把年纪也未成过亲,外表看着凶了点,实则为人亲善。想必和月儿是真有缘,对她处处照顾。
六弦不免想起了月儿的家人,那重男亲女的父母,如月儿是这李婶的亲女儿那该多好。
六弦这般想着心里头突然有了个主意,拉着李婶退到了角落,轻声道:“李婶,有些话到了如今也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和星儿本就认识,因缘巧合都被卖到了这儿。”
李婶微微一笑,示意她说下去。
哎,果然李婶早就看出来了,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呢,六弦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星儿以前过得并不快乐,虽然父母健在,却是连半分疼爱也得不到,如过李婶有办法收为膝下,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李婶自是没有想到六弦会如此之说,问道:“这院子里只有月儿一个符合要求的,我即使再想挽留又有什么法子?”
“李婶,不如我替星儿去吧,我只比星儿大了两岁,我自小就长得成熟些谎报个年龄倒也不会让人区分出。只是为保今后还有这类似之事,还希望李婶答应我能尽快把星儿收到膝下已绝后患。”
怕李婶怀疑,立马说道:“我和星儿的情分不比其他,我是真心实意的,说句实在话,大户人家看上去风光,实则真不是星儿这样天真单纯的女孩能去的地方。”
六弦在赌,赌李婶舍不得月儿,更是赌她能相信自己。
六弦如此为之当然不是她善良,其一自然是因为她的确心疼月儿,心疼这个连父母都不疼惜的女孩。在自己的时代,什么男孩女孩,只要是亲生的从小都是呵护宠爱着长大的。真的不理解那些重男轻女的在想些什么!与其连亲身女儿都不爱,还不如给那些会真正疼爱月儿的人。
其二自然是因为六弦时日不多了,自己早晚会离开这里,不管那户人家是好是坏,也充其量几十日的时光,完全不打紧。
只是,蓝臻,柳玄伶,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不知何时起,他们成了六弦在这个时空最深的牵挂了。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月儿一听不用走了,还有机会和李婶做家人,即使年纪尚小的她也是打从心里笑了出来。只是听到六弦要替她去了,死活不肯,又开始哭闹。
六弦只对她说了一句,我是你的六弦姐姐,我有自己的办法,就好像那时在丰都城我说会保护你,即使到了南珠国,我也一样寻到你了,所以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
临走之时再三拜托了李婶好生照顾着月儿,让她这辈子有亲人可以依靠,不再孤独无依。也向月儿表示从今往后世上无月只有星,过去的一切都让它过去了,在这儿好好生活。
李婶对六弦有些愧疚,俯身在她耳边告诉她,自己也只是个下人听人吩咐的,具体虽然不知是何事,但是两国之间恐怕要生出大事了。
这所谓的大户人家是南珠国的前太尉姜倾,如今虽然先皇驾崩,前太尉也早已辞官,可毕竟曾是朝廷大官,自然这门楣家业依旧举足轻重。
六弦被拨到了姜倾的孙女姜思的房里伺候。
这姜小姐生得清秀灵动,对下人也极好,性格温柔,毫无大家小姐的脾气和跋扈。而且古时未出阁的女子多半不会经常上街,所以这姜小姐很少出门。六弦基本平日里也就端个茶倒个水,没有多大的事需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