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位年轻的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愤,在大庭广众之下声嘶力竭地嘶吼:“为释不坏师兄报仇!……”
这句口号重复着,喊道第三遍的时候大家也跟着一起附和,所以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便能震动寰宇,响彻天地了。
无巧不成书!刚好有一只仙鹤悠闲地盘桓在莫名寺的顶空,却不幸被这强悍无匹的声音给震得心胆俱裂。崩殂了!
这只仙鹤的尸体没有掉到众和尚的头上,而是掉到了一棵孤傲耸立着的松树的枝桠间。它很快被风干了,掉在了地上,烂在了土里。没有人会记得它。它只是一个卑微的生命。即使它掉在了寺院的空地上,也只会将它当垃圾一样扫掉。不会有任何和尚为它念《大悲咒》或是念超度的经文。更不会有任何人为它掉一滴眼泪!因为他们只是人,不是普度众生的佛!尽管如此,仍然有事物会记得它的存在。那就是鲜花!因为落“鹤”不是无情物,化作肥料更护花!花儿无声地哭了。来年,她将开得更加娇艳!
玄喜的耳膜不断地被这强大的气场所带来的吼叫震得嗡嗡作响,他本来可以用内家真力进行抵挡的。但是他不能。他一旦运功,被门下弟子瞧出破绽,那他的面子又保不住了。所以虽然难受,他也只能咬着老牙硬生生地抵抗着。
就由他们叫去吧!
很快,他们便叫累了。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式微了。
玄喜等到他们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神情涣散的时候,才开始发言。
“大家先不要激动。听老衲说说啊!”玄喜清了清嗓子,用处内力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的勇气我非常欣赏,我也很受感动,恨不得与你们一起叫出来,喊出来。可是这叫归叫,喊归喊,但是这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是佛门中人,应该早对这生死之事淡定释然才对,这人死了,这叫功德圆满,怎么一个二个哭丧着脸似的?这哪是我佛门中人应有的气度?还不如人家道家!你们看,那什么庄子吧,他的好朋友惠子死了,人家都在哭,他却在那里大笑。当然,我也不是不允许你们哭。只是你们看看自己,啊,看看……”玄喜边说边伸出形如枯槁的手指指指这个弟子,又指指那个弟子。被指到的弟子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一个二个跟丧门犬似的,灰头土脸的,真是丢我莫名寺的脸!”
“掌门,这批评弟子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还是先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一个和尚忽然插口道
。
“谁?这么没规矩,啊?掌门还在说话,就不知道举手吗?”玄喜微怒地说道。
“玄喜掌门,是老僧。”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玄喜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师叔玄奥。玄奥是莫名寺四大长老之一。他的辈分本比玄喜要高,不过因为此时玄喜已经是掌门,所以身份自然是在他之下了。
玄喜忽然柔声道:“原来是玄奥师叔,弟子得罪了。师叔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表面上虽然尽是和善,而心里却颇有微词:你以为你是谁啊?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真是倚老卖老!蔑视寺规!以后一定要想个办法遏制住你才行!
其实玄奥深尊莫名寺寺规,也对这位比自己辈分低的掌门甚是恭敬有加。只是今朝见他本末倒置,废话连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所以才僭越寺规插嘴道。
玄奥已经很苍老了。他已到鲐背之年了。胸前白须已垂及小腹,满脸沧桑,头上六个戒疤甚是惹人注目。一身红色的袈裟在申时的阳光中显得熠熠生辉,甚是庄严而神圣!
他的内功深不可测,不过此刻看来,却是一派颓然。
只见他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掌门,依老衲之见,应该先看一看释不坏小侄的伤。这样才能确定他是糟了谁的毒手,也好尽管确定缉拿方案,将凶手绳之以法。”几句话以内力衬出,声如洪钟,气若悬河,哪里像是一个鲐背之年的行将就木的老人。分明是一个老当益壮的宗师级高手!
玄喜心中一凛。心里才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这么糊涂?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还去报什么仇?哎!当真是老糊涂了。这些个聪明伶俐的弟子,怎么竟然也跟我一样糊涂?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哎?不过,那老不死的怎么这么清醒?怎么我连他都不如了?这样想着,不自觉地细细瞟了玄奥一眼。不过,除了瞟到了一张比自己还老的脸之外,再瞧不出其他的情况了。
“是,师叔说的是,我这方丈当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玄喜双手合十向玄奥行了一礼之后才缓缓朝释不坏的遗体边走去。
其他众弟子也才缓缓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如此糊涂,连凶手都没确定就要去报仇。这要传出去,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不过,自己却都各自先自嘲地笑笑。
玄喜先闭上眼睛,默默节选了一段《大悲咒》上的经文念了十几秒后才睁开眼睛。他伸出枯槁的双手缓缓拉开裹在释不坏遗体上的白色的被单。然后
再缓缓地拉开了他灰色的僧衣。
一朵小小的如瞳仁大小的飞镖深深地侵入了释不坏的心脏的中央。
只有这一处地方凹陷。而其他的地方则完好无损。
释不坏的脸色带着微微的笑意,甚至有着些不屑。如此看来,释不坏并没有将来人放在眼中。
再看这只飞镖。
玄喜竟然用了七层内力才将此飞镖从释不坏的心脏当中取了出来。他的额头竟然浸出了滴滴汗珠。
玄喜的脸色有些惊恐,身子竟然也有些瑟瑟发抖。
众人瞧在眼里,都不觉微微讶然:这掌门一向沉稳如泰山,怎么看见一只小小的飞镖就此失态了呢?都面面相觑,不解其中的玄机。
再看这只飞镖。
玄喜将他对着太阳仔细端详着。这样,其他众弟子也都能看得见。
这是一只小小的玫瑰形飞镖。此时已被红色的血渍所紧紧包裹,分不清它的本源之色。材质并不特殊,只是普通的薄铁打造。拿在手中很轻很轻。除此之外,那被殷红的已经干涸的血迹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有着微微摄人心魄的魅力。
这是一个女子无疑。
可是江湖上到底是什么女子的武功有如此之高,竟然用一枚小小的飞镖便轻易穿透了莫名寺首席大弟子的心脏,而且取镖之时还耗费了掌门人七层内力!
“清清神功……”玄喜喃喃地念叨。
“什么?”玄奥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听到了“清清神功”这几个字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豁然一下睁开了眼睛。他苍老但深邃的眼眸里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恐!
众弟子们更加疑惑。“什么‘亲亲’?”
“那是啥东西?”“难道是用来亲嘴的?”“去你的!”“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功吧!”“什么武功这么厉害?”一众和尚们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
“师侄,能否把此暗器拿给老衲过过目?”玄奥见玄喜静立不动,似有些痴傻,终于摁不住才出口说道。
“哦,师叔请便。”玄喜恨不得将这块烫手的山芋早点抛出去,所以待玄奥一开口就立马恭恭敬敬地将此玫瑰镖递给了玄奥。
玄奥也学着玄喜一样将玫瑰镖举了起来,放在申时的太阳底下细细观摩。
玄喜看着玄奥也学着他这样,心里不由暗暗发笑:我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原来也跟着我学啊!哎,你也不过如此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