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7章

那老和尚看了白玫瑰一眼便将眼光移向远方,深邃中所绽放的无穷力量像清晨的薄雾般缓缓荡漾开来。

半晌,白玫瑰淡淡地问道:“大师拦住我的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白施主可是要救人?”老和尚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却又显得格外慈祥。

“不错。”白玫瑰点点头。

“那就请大师快快将所要告诫之事说完,如若耽搁了我朋友的伤势,那就别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老和尚面不改色道:“白施主可知道张公子中的是什么毒吗?”

“自然是唐家堡的毒。”白玫瑰不假思索地说。

“既然是唐家堡的毒为何不找唐家堡要解药?”

白玫瑰轻叹一声道:“下毒之人已死,你要我到何处去给她借尸还魂?”

老和尚一听此言,神色间似有些激动,不过只一瞬便恢复了平静。道:“那白施主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应该是被人杀死的。”

“是施主你吗?”

白玫瑰“哼”一声道:“我杀的我自然会承认,不是我杀的,我为何要承认!”

随即顿了顿,说道:“大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是赶紧将路让开,本教主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如果惹恼了我,只怕我要不客气了。”

老和尚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白施主,唐门之毒非唐家才能解不可。所以,即使医术再高明的郎中对中毒之事也是知之有限,爱莫能助。更何况是唐家掌门亲自下的毒,那普天之下就无人能解了。”

白玫瑰一听,心中微微一凛,暗忖道:这老和尚是什么意思,难道故意来恐吓我不成?遂冷冷地看着他,反问道:“大师的意思是那我这位朋友是必死无疑啰?”

“非也,非也。”老和尚摇摇头,道:“老衲在此等候,就是为解张公子所中之毒。”

白玫瑰心下甚喜,可是忽然一想,这事有点蹊跷,遂奇怪地问道:“大师刚才还在说此毒要唐家掌门亲自出手才能解除,除此之外,无人能解。大师说能解此毒,难道大师也曾是唐家掌门不成?”

老和尚不悲不喜,缓缓说道:“白施主说的不错,老衲三十年前确实是唐家的掌门。”

此话一出,白玫瑰陡然一惊,眼神中满是疑问,差点将背上的张错从肩上摔了下来,想起唐老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立马回过神来。没想到天下的事竟有这么凑巧,会在此时遇见唐老太昔日的丈夫,现在的老和尚。心想这下张错有救了,但她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讶然地问道:“可是唐老太婆说你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啊?怎么现在还……”

“不错,三十年前死的是我,三十年后活的还是我。从前是我,现在是我,未来还是我。我跻身于万物,万物也跻身于我。我即是万物,万物即是我。”

“好了,别说了,说得我头都疼了……”那拖声遥遥的话语听得白玫瑰秀眉微蹙,心里不觉烦躁起来,忙出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白施主是希望老衲救这位公子了?”

白玫瑰想

了想说:“难道你等在这里不是为了救张公子吗,怎么,现你要反悔了?”

“非也,非也。”老和尚摇摇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言出必行。只是老衲心中有一个愿望,不知白施主能不能帮我实现?”

“你一个出家人有啥愿望?说来我听听。”白玫瑰饶有兴致地问道。

“出家人的愿望既是大众的愿望,大众的愿望既是天下苍生的愿望,天下苍生的愿望即是在满目疮痍中谛听那遥远的梵唱。”只见老和尚又开始绕口令,听得白玫瑰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怕把他得罪了,又不好发作,以只得耐着性子和他周旋。心想,要在放往日,依我白玫瑰的性子,早就一拳将他打到十万八千里独自修行去了,哪里还允许他在这里乱嚼舌根。不过,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错的伤还要靠他医治。所以只得强忍着,装着平静地问道:

“在下才疏学浅,不明白大师话中的玄机。”

“白施主,请恕老僧直言。”老和尚微微鞠了一躬,道:“白施主自出道以来运用非常手段创立玫瑰教,再以旷古神功以雷霆万钧之势迫使天下武林门派归顺贵教。短短五年间,名声如日中天,如雷贯耳,大家听之,无不心惊胆战,坐立不安。江湖有云:玫瑰教主猛于虎!玫瑰教主最狠毒!此江湖流言,蜚短流长,自是不可姑妄信之,不过无风不起浪,空穴本无风,如若白施主不是这等人,老衲必不会理。所以老衲想先在这问问白施主,江湖流言有几分确凿?”

白玫瑰冷笑一声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老衲自是不敢妄自断言,只想了解事情真相罢了。”

白玫瑰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我虽不能名垂千古,但还可以能遗臭万年,被世人铭记。只要曾经辉煌过,那还有什么遗憾呢?”

遂顿了顿,又道:“多说无益。大师还是说说你要我做的事吧。”

老和尚道:“老衲法号忘尘。修了三十年佛法,只希望忘记尘世执念,超脱于万物之外,遨游于天地之间。如此宏愿,自古多艰,三十年来只勉强窥得门径,再想勘破,只怕难以逾越。所以,老衲希望施主也和贫僧一样忘掉世俗之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以后多多行善积德。”

“听大师的意思,难道是希望我出家为尼吗?”白玫瑰冷笑地说道。

“无需出家为妮,只需要静心修斋,忘掉心中杀念即可。”

“时间?需要多久?”

“看施主的造化。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一生。”

“一生……一生……”白玫瑰喃喃道,“难道这是天意吗?”

“白施主可以拒绝,老衲绝不勉强。”忘尘平静地说道。

“只要你治好他。我答应你就是。”白玫瑰淡淡地说,神色不悲不喜,似已忘掉忧伤和快乐。凡世的一切已与她无关了。

峨眉山,龙泉寺。

清心宝殿。

森严的宝殿梵唱低吟,连绵不绝。无心人沉浸其中,忘掉世俗一切烦忧;有心人皱耳

闭目,几许烦恼,几许忧愁,加之不绝于耳的阵阵嗡鸣,更使人惶惑不安,烦躁连连。

清心咒自心而清,心若不清,如何清心?

大悲咒自心而悲,心若不悲,如何伤悲?

金刚经自心而刚,心若不刚,如何金刚?

白玫瑰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苍白的脸上没的一丝表情。眼晴微闭,嘴唇翕动,正端坐于大殿正中的蒲团之上。

九九八十一根蜡烛齐齐点亮,如圆盘一样将她环绕其间。

蜡烛之外,又端坐着九九八十一个和尚。

清一色灰布袍,单手合于胸前,微闭双眼,梵唱连连。

殿内弥勒佛嘻嘻哈哈,嘲笑着世人的痴狂。

木鱼笃笃有声,香烟袅袅,向四周缓缓弥散。

烛火摇曳中,白玫瑰已是满头虚汗。

她想使劲闭上眼睛,可是心却难安。

她想紧捂住耳朵,可朗朗梵唱却透心而过。

叫她无处躲藏,无可逃避。

她很想冲出这番牢笼,冲破这阵梵唱,立马逃走,逃得远远的,找一个清静之地躲避起来,再也过问任何事,那不就成佛了吗?无奈心之忧矣,何为其累?只因心系之,情牵之,只为君故,屈身于斯。

白玫瑰静都始终不下来,索性睁开眼睛,瞧着这群动也不动、专心致志、闭眼念经的和尚们。

“烦死了!”白玫瑰低声愤愤地说道。

“这么热的天还点蜡烛!”望着围了三层的蜡烛,一边随手扇着风,一边闷闷不乐地说道。

忽然,一只硕大的飞蛾扑了过来,在白玫瑰的头上盘旋。

白玫瑰圆睁着眼睛,眼珠滴溜溜地随着飞蛾飞行的轨迹转动,忽然一裂嘴角,手一伸,便把飞蛾抓在了手中,阴冷地说道:“你也敢来打扰本教主的清修?”说完,就欲将它捏死。

突然,一个坐在前排的和尚大声叫嚷:“白施主快快住手,不要伤害它!”

“呃……”一只纤纤玉手就扣在了这个和尚的脖子,只要稍微用力,这个和尚立刻就能功德圆满,早日飞升了。

“我为什么不能杀它?”白玫瑰右手捏着飞蛾,左手扣着这和尚脖子上的“华盖穴”冷冷地说。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芸芸众生……绝非刍狗……佛祖心中……一切……皆平等……飞蛾虽小……也是……生命……生……易……活……易……唯独……生活……不易……望……施主……手下留情……况且……张施主……也希望……施主……修得善缘……今生……是福……是祸……只在……一念之间……”该和尚因为脖子被掐,只得艰难地说道。

“是福,是祸?只在一念之间……是福,是祸?只在一念之间……”白玫瑰喃喃念叨着,细细揣摩着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沉隐喻。

不觉间,她的双手渐渐松软,和尚脖子一松,立刻大口喘着粗气;飞蛾重获自由,也战战兢兢地飞到殿外去了。

只留下白玫瑰喃喃念叨的嘴唇和一双美丽而的茫然的双眼。

张错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