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打架事件, 对于两个人来说各自的损失大不相同，但却是情理之中。
宋菲菲根本没有能力去和霍娜讲公平，有时候生活的现实真是能让人心灰意冷。
而学校对于此次时间的处理也有些暧昧, 宋菲菲是成年人了, 有能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全责, 所以也就耽搁下来了。
据说朱大志对于这件事的发生发生全程都处于观望的状态, 这样能讨到的欢心也就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对他的生意有帮助的霍娜。
这种事也就当做饭后茶余的事小事被人记起两天, 随后就会有新的话题出现，这也并不为奇。
苏以念想去看看宋菲菲，自从那天把她送进医院, 自己没有跟在身边，并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如何, 毕竟同学一场。
黎梦瑶是绝对不会去的, 虽说当时做得如此深明大义, 说的也是云淡风轻的。但若真是见了面，指不定又会出现怎样的尴尬局面。
宋菲菲的病房里很安静, 躺在床上愣神的人所传递出的情感就是安静，似乎经过这件事，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看到苏以念进来，她慢慢起身靠坐起来，看她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苏以念把果篮放在一边, 递给她一束康乃馨, 宋菲菲抱着花请她坐下。
她在一侧看着宋菲菲的侧脸, 因为没有化妆, 所以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反倒是有些清丽秀气的样子。
宋菲菲本来就很漂亮，这是事实。
病房里仿佛比来之前更安静, 隐隐地透着一股尴尬。苏以念低头思索要怎么开口才好。
“谢谢你来看我，真没想到咱们会是这样的状态坐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宋菲菲低头摆弄着康乃馨，一遍一遍的数来数去。
苏以念对她笑笑：“你好些了吗？”
“怎么才算好呢，死不了就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她话里还是带了些不甘，苏以念听得出来。
“黎梦瑶呢，我以为她可能回来。”
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思及此，苏以念淡淡的道：“适合吗？”
被反问一句，宋菲菲并不十分在意，也不去思考适不适合的问题，把花放在一旁，这才正视她：“谢谢，我……是真心要谢谢。”
真心真意和虚情假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并且以宋菲菲这样的性子，实在没有必要违背自己的本心说一些自己不喜欢的话。
苏以念点点头算是接受她的谢意，起身欲走被宋菲菲叫住：“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她是想要和自己说会儿话，说一些平时被她埋在心里的话，苏以念顿住身子，复又坐下，眼神示意她自己会是个很好地倾听者。
宋菲菲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眼神有些飘忽。
“这四年里我过得并不快乐，我以为以前的苦日子会随着我来到A市，来到S大结束，但是并没有。”
“我出生的地方很贫穷，是个小破村庄，实话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我这辈子最想的就是和那里断了关系。但是不可能，那里有生我养我的人，有我的亲人。”
苏以念似乎意识到这是个怎样的故事，但是又不能太过确定。
宋菲菲转过头来看她，像是嘲笑自己一般，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忘本。”
这要怎么说呢，她只好保持沉默。而宋菲菲其实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与看法，而是接着自说自话。
“考到这里上大学，是一件大事，我家人很高兴，尤其是我爸。虽然我是个女孩子，但是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小村庄里我爸是个特例，她喜欢我胜过喜欢我弟弟。”
苏以念和大多数人一样，是独生子女，生来就有的优越环境使得她并不知晓贫苦的滋味。
“我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努力学习，拿奖学金，打工兼职。这是我大二之前的生活，虽然苦但是很快乐。”
宋菲菲那时在班里的风评很不错，是个品学兼优的女生，甚至有不少追她的男生，但是被她拒绝了。
没有人猜得出她为什么拒绝，为什么显得那么神秘且高冷。
“我想着以后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最好能把我的家人接出来和我一起过好日子。”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似乎眼睛里有些东西，磨得她难受，迫的她仰起了头。
“生活越苦苦难越多，所以后来我不再相信所谓的好报，只相信不计一切得到的东西是最实在的。”
苏以念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宋菲菲顺手抓起手边的纸巾，毫不在意擦了去，“我弟弟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为了给他治病，花去了这些年来家里存下的所有钱，包括我爸努力给我攒下来的嫁妆。”提起她爸爸，她还是笑了起来，很幸福很满足的笑容。
“村子里都是没有文化的粗人，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法，家里没有男孩子是会被戳脊梁骨，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要惩罚他们不能延续香火。”
苏以念觉得很沉闷，她以为在现在的社会，没有人会在乎家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没有人会把子嗣放在最最重要的地位。
但是现实却是错的离谱，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下，有阳光深入不到的逼仄环境，那里藏着腐朽与落后。
“下面的事情很简单，没有别的，你知道我需要钱，我需要救命的钱。所以我去坐台，去陪男人喝酒上床，为了能有可以救我弟弟命的钱。”
她说的云淡风轻，苏以念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宋菲菲无所谓的笑了笑，看了看手边的包，还是之前朱大志送给她的，为了讨她的欢心。
“我的第一次不是给了那个男人，而是给了一个陌生人。我做坐台小姐的时候，被一个男人看中，恰好价钱也公道，我没有道理拒绝。”
苏以念看到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交握在一起微微用力，纤细修长，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
“穷人家的孩子生病，医药费就是一个无底洞，看着我爸几乎一夜之间白了的头发，我也拒绝不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很脏很脏。我很脏，钱很脏，我弟弟的命不脏。”
“我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停不下来了，我沉迷在金钱带来的虚荣，相信了金钱无所不能。”
苏以念叹口气，心里紧紧地揪在一起，又缓缓的放下，宋菲菲的弟弟应该是活了下来。
宋菲菲轻笑一声，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我已经忘了在那之前是为了什么和黎梦瑶结下的梁子，我很抱歉，并不是有意。我知道她不会来，恰好我也不会和她好言相对。”
“替我说一声，谢谢，再见。”
出了医院，苏以念回头瞧一眼宋菲菲所在的楼层，听说住院的费用是朱大志悄悄垫付的，只是并没有出面，也许以后宋菲菲会有新的生活。
这毕竟是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