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1章

这个KTV是在母校的学术交流中心里面,所谓的学术交流中心其实是个四星级酒店,里面的KTV环境好又便宜,虽然不及钱柜之流有名,却是我们学校师生的首选。

来到学术交流中心楼下,夜弦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叹道:“我已经好久没来这里唱歌了!不,应该是我好久都没有K歌了。”

“你工作以后不跟从前高中的同学或者同事出去玩吗?”

“但凡是能考出去的同学都不回去了,我们那小镇留不住人。”夜弦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怅然,我想她应该还是很喜欢那个小镇的。

“我们进去吧。”我说道。其实我也是自从大学毕业以后便没去过任何KTV,主要原因是法国KTV里的歌我不怎么会唱。

我们一起搭电梯上了三楼,这里的环境一点都没有变,大厅里摆着白绿色的藤椅供等待的人坐,玻璃圆桌,纯玻璃制成,就连桌子腿都是玻璃的。

一个前台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问我:“还是去K18房间吗?你们好久没来了。”

“你……认识我们?”听那工作人员的话,就好像我们以前经常来似的,而且每次都是K18房间,以至于他记得如此清楚。不过仔细看看,我觉得这个工作人员真的很眼熟,“哦,有印象,你在这里好几年了吧?”

那个工作人员的目光在我和夜弦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然后说道:“对呀,从这里刚开我就在了。”

夜弦在一旁催促道:“不管哪个房间开一个就行。”

工作人员还是给我们开的K18房间,换了一个女服务员带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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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迷你包,只有一个或者两个人的时候才给开,于是我更加疑惑了。倘若刚才是我理解错了或者是那个工作人员表达错了,正确理解是他曾经分别见过我们两个,那么这间K18是我还是夜弦常来的?其实无论是谁,我们应该都不会是自己来,是带着我们各自的过去吗?如果真的是夜弦曾经常来的包间,我不应该再提起,免得她伤心。不过说实话,都已经可以触景生情了还在乎我一两句话吗?

看看夜弦站在这个包间里,表情没有什么异常,我觉得我更加不应该说出自己的怀疑。本来今晚就是陪她来散心的,干嘛还要惹她不开心呢?

“你愣着干嘛?我可要先唱了。”夜弦说着已经以我快要看不清的速度点了几十首歌。

我走到她身后,惊问:“你点得这么快,看得清歌名吗?”

夜弦笑道:“基本上你说得出名字的歌还没有我不会唱的。”

“这么自信?那我要给你点几首。”

夜弦做出很无所谓的表情,闪到一边,让我过去点。

我翻开刚才夜弦点过的歌,很惊讶地发现里面至少有九成的歌都在我千千静听的播放列表里。我觉得没什么点的必要了,看来夜弦能说出那样的话就差不多有做到的把握。第一首歌已经开始,我索性坐下来听夜弦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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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弦说话跟唱歌的声音差异很大,没有刻意去用什么演唱技巧,不过唱出来的歌却让人很舒服,完全没有KTV的喧闹感。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让需要发泄的人去唱。

曾经喜欢夜晚的时候戴着耳机听CD,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和音乐,干净而纯粹,远离尘嚣的感觉大抵如此。听夜弦的歌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效应,我甚至有些懊悔没有早些跟她来唱歌了。

夜弦一首一首地唱着,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样子。我不由得一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麦霸吗?以前的朋友一起唱歌的时候,即使那些被称作是麦霸的人也会留给别人一点点唱歌的机会,夜弦却像是在开专场演唱会。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吵闹的舞曲,我睁开眼睛,原来夜弦点的歌已经唱完了。

夜弦在我旁边坐下,说道:“我们走吧,我觉得发泄得差不多了。”

“你发泄完了,我还没发泄呢。”我故意这么说。

夜弦笑着摇头:“你不需要发泄。”

“为什么?”

“因为你所说的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对不对?”

我顿时没了底气:“怎么这么说啊?”

“你进门时候的表情明明就是有好事要告诉我,喜悦的眼神是很难掩盖的。”

我顿觉无比尴尬:“原来我的演技这么差……”

“呵呵,不是你演技差,是你不忍心骗我。”

“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何以见得?就凭这一点?”

我摇头:“要么是我们的审美情趣过分相似,要么是你偷看了我的音乐收藏,要么是你太了解我,所以才会唱了一晚上我喜欢的歌。这三个理由,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哪个?A、B、C,请选择。”

夜弦的嘴唇动了动,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我死死地盯着她,好像非得让她给我一个答案不可。

“我选D,其它。”夜弦终于开口,“你刚才没说如果有其它请说明,所以我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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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以来的疑点忽然一起从我脑海中跳出,我实在憋不住了:“进来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话你有没有觉得很可疑?”

“哪里可疑?”

“就可疑在你不觉得可疑。”

“你……在说什么?”

“你这么聪明,不会听不出他的意思。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我感觉我的语调已经近乎乞求,“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我听了太多的谎言,实在是受够了……”

“雨尘!”夜弦忽然很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打断了我,见我安静下来她才恢复了原有的语调,“你需要看看心理医生了,反正我刚失业有的是时间,我可以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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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我苦笑,低声自语:“我真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好了,我们回去吧,睡一觉就好了。”

夜弦这么坚决,我还能做什么?把她绑起来严刑拷打吗?我站起身,跟她一起默默走出房间。路过前台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工作人员。

他笑着朝我们挥了挥手:“以后常来啊,还是老规矩,尽量留着K18。”

我不知说什么好,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走出转门的瞬间,一阵凉风吹来,让我一哆嗦。

我停住了脚步。

夜弦转头问我:“怎么不走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散散步。”

“好,小心点。”

“我就在校园里转转,没问题的。”

夜弦神色如常,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我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夜弦的背影发呆。

我一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却迷茫了,在夜弦面前我是那么的手足无措。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想忘记那些往事吗?难道我们的过去就那么不堪回首?可若是她真的想彻底忘记,又为何来到北京,并且选择跟我同住?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吧?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对我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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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弦身旁晃动的包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彻底消失,我才迈开了步子,走下台阶。

一阵铃声响起,那是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也就是说还有半小时宿舍楼便要关门了。成群的学生抱着书本,提着水壶从教学楼里涌出,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宿舍。我在这奔流的人群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曾经的我跟夜弦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吗?显然不是。虽然我已经记不得那时的场景,可我确信,我跟夜弦都不是能在自习室坐得住的人。

对于回忆的渴望让我不由自主地折返回了KTV,我一定要跟那工作人员谈谈,哪怕他完全给不了我任何信息。

其实从夜弦的表现我已经可以断定并不是那个工作人员表达有问题,他是真的见过我们。可是其他的呢?他还可以告诉我什么?

“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东西落下了吗?”那人问我。

“不是,我想跟你谈谈。”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不太方便。

我忙说:“没关系,在这里说就好。”

“好,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出过一点事故,对以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我看你好像很熟悉我们的样子,所以想问问你有关过去的事。”

“我想你的朋友应该比我清楚吧?”

“她呀……有点生气我忘了那么多,非要我自己想起来。”我只好编这样荒唐的借口,不管他信不信都好。

那人似乎没有过多怀疑,略微思索了几秒,给我讲了起来:“你们以前经常一起来唱歌,有一次你偷偷跟我说她喜欢一成不变,所以叫我尽量给你们留同一个房间。其实……我只知道你姓穆她姓叶,也说不出多少过去。你们几年没来了,她剪了短发,我第一眼都没敢认。哎,你们过了这么久还会一起来唱歌,看来友情真的很深厚,不像很多大学同学,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毕业以后就各奔东西,不再来往了。”

如我所料,除了见过我们一起来之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面的那些话都是猜测性质的。

“谢谢了。”我拿起前台的一支笔,在便笺上写下我的手机号码,“如果还能想起点什么,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有希望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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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走回家的,一边走一边梳理自己的思路,快到家的时候基本有了定论。

首要问题是夜弦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不是我自负,我很确信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她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牵扯,那么她完全没必要再次走进我的生活。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从前的事呢?我觉得有几个可能:一是她还没有从内心说服自己原谅我,毕竟曾经受过很重的伤,虽然我不知道伤她最深的原因是什么;二是她希望我可以自己想起来,感情若是靠从口中说出,会减淡许多,甚至变味;也可能她是想让我再次爱上她,抛开过去,真真正正爱的是她这个人……

不管是哪个原因,我都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像今天这种质问她的事不应该再发生。我不禁有些懊恼刚才的冲动,夜弦明明是为了给我庆祝才来唱歌的,她根本不像是需要发泄的样子,我竟然如此逼迫她,有一瞬间差点拉着她去跟工作人员对质。

还有一个就是今后我将如何面对夜弦的问题。就当做我们是刚认识的朋友吧,重新开始也好,回到原点也罢,我不会再纠结于过去,虽然我想我还是会努力想要记起那些事。不管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回忆,对于我们应该都是个宝藏,我不想轻易放弃。

想到这里我不觉有些好笑,“人生若只如初见”是那么多人的梦想,却不知一旦临到眼前,并不如诗中那般浪漫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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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房门,只有台灯是开着的,夜弦坐在电脑前,还没有睡。

“回来了?”她问道,跟我每次回家的时候一样。

“嗯。”我顿了顿,问她,“明天有空吗?”

“我还能没空吗?”她笑道,“累了两个月,我要给自己放几天假再去找工作。”

“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你不是要上班?不等周末再去?”

“中午有休息的时间。”

“没问题,我帮你查一下,明天中午跟你联系。很晚了,你快睡吧。”

我并不把恢复记忆的希望寄托于心理医生身上,只希望可以因此化解KTV的尴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