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静羽在厨房洗碗,任翼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刷碗。
“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没事吗?”任翼突然想到什么,问她。
“没事,爸爸去餐馆了,我跟妈妈说我去同学的聚会了。”静羽侧着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洗碗没再说什么。
“天儿。”
“恩。”她应声却没有看他。
“明天我们去约会。”任翼转身,去了二楼的书房。静羽回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静羽慢吞吞地洗碗,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失了神。她在反复地洗着一个盘子,墙上的时钟从十二点四十六转动到一点,钟声敲响的一下,她才意识到有两个碗还没有洗。她扭头向厅里看了看,沙发上没有任翼,电视机还开着,是央五转播的斯诺克比赛,奥沙利文和罗伯逊的对决赛。电视里的男中音和利落清脆的女生的声音在厅里回荡着。静羽把剩下的两个碗洗完收起来,按掉电视机,向楼上走去。
任翼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盯着一本书的封面在发呆。书的名字是《玩笑》,他只粗略的读了这本书,他看过几本昆德拉写的书,觉得书内容的表面并不吸引他,书的深意也并没有太大趣味。其中人生的哲思,没有经历过的人会觉得书里大概包含着人生所有的欲望挣扎,看完这本书或许能增长不少见识,经历过的人或许会产生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共鸣。但任翼看书,只是觉得这本书的名字很好,或者这本书适合孤独的人来读。他盯着书的封面莫名其妙地笑了,轻轻缓缓地摇着头,像是否定了一个刚刚在心里做好的决定,又像是在嘲笑还没有尝试就轻易否定掉一种可能性的自己。
静羽上了楼在任翼二楼的卧室里望了望,没有他。她又在卧室隔壁看了看,是一个衣帽间,里面整齐地挂着各种款式的衬衣和外套,在透明的玻璃柜里还有各种款式的手表,她只瞟了一眼,赶紧出来。她轻轻打开隔壁的门,探着头向里面望,看到了任翼在那里坐着,舒了一口气。
“你干嘛呢?”她甜甜地问他。
“过来。”任翼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看到她甜甜的笑,静羽向他走过去,站到桌子的对面。
“过来。”任翼与静羽对视着,他的眼睛里带着落寞。静羽绕过书桌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她轻声问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任翼只是沉默着,把静羽扯得离他更近。他环抱着她的腰,头倚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静羽更加轻柔地问。
“别动,”他抱得她更紧,“我吸收点儿能量。”她知道他是有什么事的,就任他那么抱着,过了一会儿,任翼放开她,说了句:“回去吧。”就拉着她下了楼。
“任翼,”她在他身后喊他,“出什么事了?”
“我先送你回去。”他依然拉着她,开门,关门。而她在身后看着比他高一头的任翼的侧脸,开始担忧。
“我妈在家呢。”任翼刚要扯着她进院门,就被静羽拽住,小声地带着警惕地说。
“我知道。”任翼回头看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送我到这儿就行了。”静羽压低声音。
“天儿。”
“恩?”两个人对视着。
“原谅我的自私。”说完,还没等静羽反应过来,就扯着她迈过院门,上了楼,敲门。
“回来了?”紫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几秒里,静羽所有的焦躁不安全都冒出来了,要不是被任翼拽得死死的,她一定就逃了。紫兰刚一开门,最先看到的任翼,然后就是任翼身后的静羽,最后是两个人紧牵着的手,紫兰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视线就放在两个紧牵着的手上面。“这是怎么回事儿?”紫兰把视线向上移,停在了静羽的眼睛上。静羽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仰头看任翼,向他皱眉。
“阿姨,我们谈一谈。”任翼看着紫兰,平淡地说。紫兰不情愿地开门,让他们一起进来。“天儿,你先回房间。”任翼带着命令的语气,静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任翼有点吓人,只好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要说什么?”紫兰端出一杯水放在任翼面前,让他坐,只是出于礼貌,她的心里此刻正压抑着慌张和火气,还有不安。
“跟您谈我和天儿的事。”直截了当地。
“你是她的老师。”紫兰强调。
“我爱她。”
“你比她大十一岁。”紫兰强调。
“我爱她。”任翼很认真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然后呢,让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紫兰的语气变得强硬。
“我爱她,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只是不想让她感到不安,让她有一点点的为难,”他见紫兰没有说话,就继续说:“在十一岁之前,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伤害,她很容易不安和害怕,我不想她不安,更不想她在我身边还在害怕。”他认真地看着紫兰,没有任何的闪躲。
“她跟你说的?”紫兰视线离开任翼,看着静羽卧室的门,手紧抓着沙发,凹陷进去。
“她六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她喜欢一个人呆着,我见过很多次。”任翼看到紫兰眼睛里的慌张,他在想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以为她已经原谅我们了,我以为她已经原谅我们了。”紫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她并没有怪你们,她说谁不是第一次当妈妈当爸爸,她是理解的。”任翼看紫兰这样,他意识到他不能从紫兰这里了解到更多事情,他也就不再提及以前的事,从一年前简单地说起。
“阿姨,去年我来这里,是为了天儿,确切地说,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老师,我是为了她才暂时当了老师。其实,回来找她,只是想再次看到她的笑,只是想让自己换一种活法,没有想到,我会爱上她。”任翼看着平静下来的紫兰,才继续说:“你知道天儿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是,天儿十三岁后变得不一样了,很可爱,也很爱笑,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没有自杀过一样。”说着,紫兰的眼睛里闪出了层层的痛和愧疚,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闪闪躲躲地看任翼,“她十岁的时候自杀了,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想着自杀,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紫兰又变得激动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才会让她变成那样。”
“她现在很好,已经好了不是吗?”任翼安抚紫兰,声音变得柔和,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恩,是好了,是好了。”紫兰重复着。
“我以后会保护好她,会让她一直笑。我来是想跟您说这句话。”任翼看着紫兰,认认真真地说着这句话。他向来就不喜欢做什么承诺,但如果承诺能让天儿安心,能让天儿身边重要的人安心,他还是会说。
“任老师,爱这条路容易,可婚姻这条路走起来就难免坎坷,你要给天儿的是什么呢?”紫兰冷静下来,恢复了平常那种温柔安然的神态。
任翼沉默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两条路要分开讨论。只是觉得就一直一直相爱下去,这条路上或许会有婚姻而已。他对婚姻也带着某种恐惧,多少带着伤的人,都有着自己无法突破的那个点,任翼也有。
“过去我已经给天儿带来了足够多的伤,我是要把她送到绝对安全的人手中的,我并不确定你是。”紫兰平和的语气里带着力量。
“阿姨。”
“我没有决定天儿幸福的权利,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只能看着,腾远,你是不可能说服他的。”
“您会看到的。”任翼站起来,“天儿,明天借给我一天,后天我会跟叔叔说。”他走到门前。
“任老师。”紫兰喊她,他转过头,“我需要确定天儿是安全的”。
“请放心。”任翼看着紫兰笑了,这个笑是礼貌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