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风之陨落(十二)

“如果说我最开始是因它而去,那么现在,我是真心想留在那里,那里是我找了很久很久的归宿”

“小风,你是真的想要离我而去了吗?”凌宇新用手遮住已经有着水汽的双眸。

“不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可是啊,爸”凌风上前跪在地上,握住了凌宇新的双手“你不能因为我这一个不孝的儿子,而忽略了你的另一个儿子...凌笙他一直都很努力,努力想要得到你的认可,但是你却因为我,而一再忽视他,爸,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公平,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公平的!”然而凌宇新却冷声回道。

凌风也不气馁,继续诉说着“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否认,他是你儿子的事实...爸,我并不讨厌凌笙,他也有权利得到他应有的东西,你的固执,不止伤害别人,也会伤害自己,你这样,也会让我更加无法面对你,面对凌笙...如果你真的还爱我,就请你为了我好好对待凌笙,或许他才是可以陪伴你后半生的人”

“小风,你到底想要去哪里?”凌宇新悲伤地叹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爸爸,你似乎忘了”凌风的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我说过,等我长大了,我要去找妈妈”

凌风的话让凌宇新瞬间慌乱起来,反握住凌风的手急道:“小风,你不要做傻事!”

眼泪夺眶而出,凌风的嘴角微弯,却是笑了出来“爸,你在想什么呢,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做傻事的,况且要找妈妈,也不是只有那一条路,我只是想要爸爸也理解我所选择的道路”

“小风,你妈妈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人啊,总是要往前走的”凌宇新温柔地抚摸凌风的头顶“要是你妈妈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嗯”低着头的凌风,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对不起,爸爸,我...我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感受到头顶上的手短暂的停顿,凌风在凌宇新的叹息声中抬起头“爸,不提这个了,这么多年了,我活得并不快乐,爸爸其实也是一样的,该接受这一切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我已经老了,快不快乐,也就这样了”

“不”凌风反对地摇了摇头“爸爸不开心,那么家里整个气氛都是压抑的,爸,我不想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空气还是那么难以忍受...就算是一直在惹你生气,但是,爸,我还是想说,就算是为了我,请你接受肖姨,正视凌笙,妈妈已经成了你的遗憾,我不想肖姨和凌笙成为你的另一个遗憾”

“小风”凌宇新低沉的语声中有着浓浓的父爱“如果你没有那么懂事,该有多好!”

脸上的悲伤再也藏不住,凌风扑进凌宇新的怀中,将那份悲伤一起掩藏,爱之深恨之切,阮玉清能够明白凌风有多爱凌宇新,而伴随着那份爱的恨,也就会有多少,爱加深一分,那么恨也就跟着加深一分,它们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成正比的关系。

之后,凌风父子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夜已经很深了,才各自回房。阮玉清可以看到,当凌风彻底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和疲惫皆烟消云散。

缓缓走到书桌前,凌风拿起一个翻盖着的相框,看着照片中,抱着小小的他,笑得温柔如水的夏芸,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阮玉清走进了些,才听到凌风呢喃的声音“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竟让爸爸去接受肖怜;对不起,我让爸爸去正视凌笙;对不起,我要爸爸能够活得开心、轻松一点;对不起...除了去完成你当年最想完成的梦,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对不起...对不起...”

凌风哭了很久,阮玉清数不清凌风到底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他想让所有人快乐,唯独在这所有人中,少了他自己。从背后抱住凌风,阮玉清靠在凌风的后背上,依然轻声说着“风,不要哭,我不想看你流出这么悲伤的泪水了”

哭累了,凌风才抱着那个相框侧躺在床上,蜷缩着的身体尽显脆弱,还有着泪水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哀伤,还在继续的是凌风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妈妈,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很会装,但是最虚伪的那个人,却是我...可是,妈妈,我感觉这次回来,我应该去这样做...妈妈,你会原谅我吗...不过没关系,等我下来陪你的时候,我一定认打认罚,让妈妈消气...”

第二天,阮玉清见识了父子哪有隔夜仇的真谛。凌风难得回一次家,凌宇新和凌笙都没有去公司,在家陪着凌风,也让阮玉清庆幸,这次回来,肖怜正跟着朋友外出旅行,不然眼前这三人的氛围,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陪着凌宇新和凌笙玩了一天,估计连凌风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有多真,父子,兄弟,其实凌风可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听到凌风牺牲的消息。知道凌风最后的命运,但是她也只能这样看着。

看着凌风在第三天,留下一张留言,悄悄离开了家。看着凌风流转于各个有名的景点之间,度过所剩不多的时间。回到部队,相比凌风的意犹未尽,聂冰允显得心事重重。

但凌风没有多问,因为不管聂冰允面对的是哪种问题,都不是现在的凌风所能回答的,所以只能保持沉默。但是就算不问,在还没有任务的时间里,和聂冰允待在一起,凌风总觉得有些压抑,整天盼着能够有任务,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而在凌风盼星星盼月亮中,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任务,一个协助当地武警,追缴逃往深山里的一伙毒贩。任务难度不大,对于资质老一点的特种兵来说,不过是过家家的游戏,于是正缺乏实战经验的凌风和聂冰允被派了过去。

毕竟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凌风的心情有着期待,也有些紧张,聂冰允见了,自然安抚着凌风“风,别紧张,放轻松点”

“嗯”回头冲聂冰允笑了笑,凌风平复好心情,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任务上。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凌风恢复了冷静,暂时的休整后,便进入了是目标的那一片林子。

看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凌风,阮玉清徒然生出一片自豪感,看惯了凌风的犯傻和作死,这样认真严肃的凌风还真有一点点...帅!而阮玉清也再次见识到了凌风的侦察能力有多强,不止她比不上,连聂冰允都差得远。

在凌风的追踪下,不论多会隐藏的敌人,都会无所遁形。于是本来隐藏得很深的敌人,很快便被凌风找到了明显的踪迹,剩下的便是确定毒贩的具体位置,这个任务,凌风当仁不让,并且只差一点点,凌风便可以找到敌人。

但是要是真有那么顺利就好了,正当凌风信心百倍地继续侦察时,凌风的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寒光,瞬间转头定睛看去,在不远处的树上,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离他不是很远的聂冰允。

心脏猛然骤缩,凌风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没有了思考,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地百米冲刺,挡在了聂冰允身前,背对着聂冰允,凌风不知道聂冰允此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只知意识模糊间,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的呼喊,呼喊着他的名字,朦胧的视线里,有一个向他扑来的身影。嘴角微弯,添上一抹笑意,凌风还在想着,是允吗?你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的?还有啊!你叫的那么大声,会把敌人都引过来的...大喊的时候不要破音了,听着好像女孩子的声音啊...

不知道凌风转瞬间居然想了这么多,阮玉清在凌风忽然朝聂冰允飞奔而去的时候,心就突然间剧烈地抽痛起来,在看到子弹射入凌风心脏的时候,阮玉清再也压抑不住嘶喊着朝凌风飞奔而去!

一切都结束了,带着凌风最后的感叹中,幸好交代好了爸爸和凌笙的一切,幸好死的不是允,幸好...可以去见妈妈了...结束了!

而在阮玉清陪着凌风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时候,让阮玉清不知身在何方,她所熟悉的凌风时。凌风也一样被黑暗所包围着,曾经当陷入这样的黑暗的时候,他总想着要逃离,可是现在,所拥抱的温暖消失了,冷意一遍遍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孤寂渐渐侵入他的心间,他也没有呼唤阮玉清的名字,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去寻找着那一个让他安心的身影。

抱紧双臂,卷缩着身体,在这个只有自己的空间里,凌风毫不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脆弱。就算永远呆在这里,他也不要醒过来,就算要他就此消亡,他也心甘情愿。

在这个寂静的,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里,凌风不知时间几许,只感觉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似乎已经遗忘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忽然间一声声忧急的呼唤响起“风,风,风...风...”

这样的呼唤持续了很久,久到凌风受不了了,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眼帘还没有完全打开,凌风便听到在他的上方,忧急的语声染上了兴奋“风,风...你终于醒过来了...”

在这样的话语中,凌风彻底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却一片模糊,他看不清在自己正上方的人的容颜,只觉得他的声音让他很熟悉。过了一会儿,眼前恢复了清明,凌风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半响后才吃力地唤道:“...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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