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再次来袭的时候,凌风看到了阮玉清眼中闪过的一瞬间的冰冷。本来阮玉清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阮程要阮玉清留守营地,但是阮玉清很有魄力地坚决反对,那样决绝的态度,连阮程都拿她没办法,只好让阮玉清跟着。
不过就算阮玉清上了战场,阮玉轩和司徒翰临亦始终守在她的身边,阮玉清也让两人跟着,没有说过一句反对或是不乐意的话。本来还很高兴地两人,很快就意识到,阮玉清之所以不反对,压根是他俩跟或不跟,都影响不到阮玉清。
凌风不知道在杨放死之前,阮玉清是什么样子的,但从阮玉清的话语间,也猜得到,是活泼的,青春飞扬的;凌风知道和他相遇后的阮玉清,是内敛的,备受人信赖的。
但是现在的阮玉清,在凌风眼中是完全陌生的,每一次战斗,阮玉清都冲到最前面,她的脸上一片平静,眼中燃烧的却是熊熊烈火,是杀戮带来的兴奋,只一眼,便让人胆寒。
为了得到胜利,阮玉清甚至不介意伤害无辜,利用着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她不再冲动,每次都先谋定而后动,每一场战斗都在她的策谋下,以最小的牺牲获得了胜利。
甚至于阮玉清不满于守住北境,将北蛮人逼得节节败退,夺走了他们一座又一座城池,一时之间阮玉清成了阮家军的神,成了北蛮人的梦魇。如果说一开始阮玉清还能保持理智,不伤害所占城池中的平明百姓,甚至对反抗之人也手下留情。
但是在自己的手下多次被反抗者所杀之后,阮玉清的流淌的血依旧火热,但是心越加冰冷,就算反抗的是北蛮的普通百姓也下令杀无赦,不管其中是否有妇孺或是孩童。
阮玉清如此冷血的行为,自然引起了阮程的怒火,然而面对阮程的怒火,阮玉清只是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他们确实不是士兵,但是当他们开始反抗的时候,他们也就是我的敌人,我为什么要留着敌人的命,让我的士兵来承担死亡的风险”
“毫无慈悲之心!你这样和北蛮人又有何区别!”
“区别!”阮玉清嗤笑“身处战场,本就没有区别,都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而我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慈悲,是他们不懂得珍惜。元帅,有句话你应该了解地比我透彻,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就是这样,才让北蛮人猖狂了这么久,若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他们会一直以为邺霖的人好欺负...”
“玉清!不要再说了!”呵止住阮玉清的是阮玉轩。
阮程没有动怒,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叹道:“清儿,回京城吧”
“为何?”
“你现在杀戮太重,浑身的戾气太重,这里你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你还是回家,学学女儿家应该做的”
阮玉清平静地听完,在看了一眼司徒翰临后,冷漠地回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回得去吗?元帅,你现在与其担心这些,不如考虑下一步的部署,就算敌人因为接连的战败士气大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下的那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说完,阮玉清便转身离去,不过在快出门的时候,转身说了一句“元帅,当我入军之时,我便不是阮玉清而是江清”
阮玉清离开了,凌风和玦情也跟着离开,司徒翰临虽然一直静默不言,可是阮玉清走后,也跟着离开,在走出门之前,唯有凌风回头看了一眼愁云满面的阮程和安抚着阮程的阮玉轩。
如此冷血的阮玉清不止让凌风和玦情感到陌生,同样也让阮程、阮玉轩和司徒翰临感到陌生。而离开了的阮玉清并没有去继续制定下一步计划,而是走在了刚刚所夺取的城池的大街上。来不及撤走的北蛮子民,都躲在屋内,大街上随时都可以看到巡逻的士兵。
阮玉清没有目的地走在前面,司徒翰临跟在后面,自他向阮玉清表白后,司徒翰临便常这样做,有时光明正大,有时躲在一边,但无论哪一种,阮玉清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她曾说,喜欢司徒翰临注视着她的目光,可是啊,玉清,你为什么就是不回头呢?司徒翰临那不是对你的支持和信任,而是一直在等你回头看他,只要你回头看他一眼,我相信,司徒翰临一定不会让你这样一点一点地将自己逼入绝境。
从阮玉清伤好,到打入北蛮腹地,才过去短短一年的时间,凌风再也没有看到阮玉清养伤那段时间的欢乐了,阮玉清变得越来越难接近,不如说是让人不敢接近,甚至于司徒翰临有些跟不上阮玉清的思绪,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喜欢阮玉清。
战争还在继续,接连的胜利并没有让阮玉清掉以轻心,反而越加地谨慎,完全不给敌人一丝喘息的机会,在半年后,阮玉清直接打到了北蛮的国都,还差一步便可以覆灭这个国家。
凌风也感叹北蛮人也真是有骨气,都被打成这样了,也没有投降的意思,不愧是唯一和邺霖抗衡的国家,可惜这一次遇到了阮玉清,狠厉程度比起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北蛮的运气也是好,在这个时候,阮程接到了密旨,太子谋反,让阮程迅速回京救驾。阮程自然是毫不犹豫,命令下去立即拔营回京救驾。
听到这个消息的阮玉清眼中没有一丝遗憾和不甘,阮玉轩和司徒翰临则巴不得早日回去。唯独芜殇急了,在出发两个时辰前,私下里问阮玉清:“清将军,你也要跟着回去吗?”
“军令如山!”此时的阮玉清如此回答。
“别唬我!”芜殇不知哪来的胆子,吼道:“你要是会遵守命令,如今我们根本就打不到北蛮人的家门口,清将军,二小姐,玉清,你告诉我,你真的甘心吗?真的要就这样离开?!”
“就算不甘心,大军都撤了,我留下来给敌人当俘虏吗?”被吼了,阮玉清也不怒,而是反问道。
被阮玉清问得一愣,芜殇咬牙,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芜殇沉默的时候,阮玉轩和司徒翰临走了过来,芜殇看到走近的两人,丢下一句“抱歉,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就转身跑掉了。
阮玉清看着芜殇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阮玉轩走近了,也看着芜殇已经模糊的背影,疑惑道:“玉清,芜殇怎么跑了”
“他有点奇怪”阮玉清用那即使和亲人说话也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回道。并且说完后,就往芜殇离开的方向追去,毕竟芜殇和他们熟悉之后,为人有些轻佻,但是这样失态的芜殇可是第一次见,处理了无数军中细作的阮玉清,自然把芜殇怀疑上了。
阮玉清追了过去,阮玉轩和司徒翰临也不甘落后,凌风速度跟不上,玦情很了解地带着凌风一起跟了上去。芜殇虽然武功没有阮玉轩等人高,但是轻功着实不错,阮玉清追上他的时候,芜殇已经在北蛮国都的城墙外不远处了。
而芜殇也没有想到,堵住自己的不是北蛮士兵,而是阮玉清三人。阮玉清甚至不给芜殇喘息的机会,直接勒住了芜殇的脖子,不带一丝感情起伏地说道:“芜殇,没想到藏得最深的是你,怎么这是要通风报信”
“...不...是...”芜殇扳着阮玉清的手臂,涨红了脸,好不容易吐出了两个字。
阮玉清自然不信芜殇的话,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关键时刻还是阮玉轩把芜殇救下了。逼人的目光落在阮玉轩身上,阮玉清冷声道:“少帅,你做什么!”
阮玉清说着又要动手,司徒翰临拉住阮玉清的手臂,制止了阮玉清“玉清,听芜殇把话说完”
芜殇缓过气之后,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我是北蛮人,我也确实是有目的地加入阮家军,但是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芜殇说到这里,阮玉清眼中的杀气更浓,在这样的目光下,芜殇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要救我的姐姐而已。我的父亲在北蛮只是一个平凡老实的商人,虽无背景,但远离国都,在边境和邺霖做些小生意,也没有什么麻烦上门,直到九年前...北蛮的君主御驾亲征,看中了我的姐姐,姐姐当时已经有意中人了,誓死不从,于是他就以通敌的罪名,将我们一家人扣住,让我姐姐就范”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芜殇继续说道:“是姐姐的意中人救了我们,在他让我们逃往邺霖,独自去救姐姐的时候被杀了,北蛮君主派来的追兵杀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只有我活了下来,学了医术和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救出姐姐,然后报仇雪恨”
“你怎么知道你姐姐还活着?”阮玉轩看了一眼虽然不相信芜殇的话,但是杀意没那么重的阮玉清,问道。
“这也是我在五年前无意中从北蛮的商人口中得知的,然后我多方打探,才确定了,我的姐姐还活着,她被带回了王宫,还被封了妃子,似乎是北蛮的君主认为将把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放在身边很有趣,一直都留着姐姐的命”
“那跟你留在阮家军有什么关系,毕竟阮家军作战,向来不会离开边境太远”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打过来”信心百倍地说完这句话,芜殇笑道:“可是我没有这个机会展示我的才能,玉清就完成了我的目的,并且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打到了国都外,但是,现在一切都前功尽弃了,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你们本就没有理由帮我,但姐姐始终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是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