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换谁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怕也会去找找吧？换谁知道自家抱养出去的孩子出息了，怕也会上门来转转吧？”唐烨依旧没看唐俞氏，继续盯着窗棂，一板一眼道：“但爹竟然没去找过，我的亲爷爷亲奶奶竟然也没找上门来，真是太稀奇了…”
“当初抱养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发了毒誓的！”唐俞氏怔怔有词，“你爹自打抱养给我起，就是我的儿子！谁也抢不走！”
“奶奶，如今是没人和你抢，是你在将爹朝外面推…”唐烨扭过头看向唐俞氏，“养条狗，养久了还会有感情呢，你养了爹那么些年，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他？喔，二叔才是你亲生的，既然你那么不待见我爹，那还是将爹还给我亲爷爷亲奶奶好了，什么毒誓啊之类的，大家到菩萨面前上柱香，就说不算数了就是，我想菩萨不会怪罪的…”
“谁说我不待见你爹了？”唐俞氏涨红了脸，“叫你爹过来，咱们好生对质对质，看我哪里对不起他了？是，高志吃干的，你爹只能喝稀的，可你爹不是比高志大嘛？家里就那么多粮食，就是亲生的，我也会这么做啊！新衣服我可从没亏待你爹，有好几年过年，高志都穿的衣裳都是拿你爹的旧衣裳改的…我哪对不住他了？…如今倒好，出息了，合着外姓人来欺负我，知道我受那小妾的气受了一辈子，竟然还要将小妾给抬成平妻…”唐俞氏说着说着眼泪花都出来了，看来是真委屈了。
“外姓人？”唐烨叹了口气，“我娘是外姓人，我是外姓人，蜜儿是外姓人。是吧？可奶奶，这好没道理，娘是儿媳妇。所以是外姓人，我和蜜儿嫁人了，也是外姓人。那我和蜜儿的婆家是不是也会认为我们是外姓人呢？闺女就一头都不靠？完全没个依仗？这上哪儿也说不通啊…我要有姑姑，你会不会也这么想啊？俞家难道自你出嫁了。就没再管过你？…”
“可你们都嫁人了，蜜儿那就不说了，嫁的是皇子，多风光啊，李真也有不少田地，你们吃穿都不穷了，你爹那些财产。你们不要，也不损失什么，如果你们穷得叮当响，我硬要将你爹的东西全给兴全，那是我不对，可如今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嘛！”唐俞氏真的觉得自己很在理。
“奶奶，兴全若一肩挑两房，爹的东西差不多都会是他的，你着什么急呢？”唐烨被唐俞氏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
“可你们明明有钱了，却一个字儿也不留。非要全给蜜儿，是，蜜儿是需要钱，可那窟窿是你爹能填满的嘛。她如果得了宠，压根就不需要娘家给钱，她如果不得宠，你爹也给不起那钱…”唐俞氏擦了擦眼泪，“那干嘛还花冤枉钱啊…”
“谁给你说的？”唐烨盯住唐俞氏，“奶奶，这些话是谁给你说的？”
唐俞氏楞了一下，“我自己想的。”
唐烨咬了咬嘴唇，“家和万事兴，我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场，所以，如果是家里人给你出的主意，我就不再问了，你也别再胡搅蛮缠，咱们就当没这回事，该干嘛还是干嘛，不伤和气，可如果是外人给你支的招，你可一定得告诉我，京里是什么地方？漫说你了，就是我，也经常着人道的，你着人道没关系，连累了我爹也没关系，就算连累了蜜儿也没关系，可若连累了四爷，奶奶，那关系可就大了，咱唐家九族没准儿都得陪葬，奶奶，你好好盘算盘算吧，在京里你谁都不认识，谁会平白无故的给你支招啊？你想一下，村子里突然来了一陌生人，你会兴冲冲的给她支招不？还有，你出门少，见识也少，但总听过戏的吧，戏文里的奸人难道是一出场就指着自己鼻子说自己是坏蛋的？戏文的奸臣陷害忠良的时候不都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忠心大大的嘛？总之，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家里人出的馊主意，就此作罢，一切都照旧，平妻之事我会劝蜜儿别再提了，爷爷那，爹和二叔想来会去游说的，如果你非要争个输赢出来，奶奶，那就对不住了，我爹是个老好人，我可不是，”说到这，唐烨微微笑了笑，“我性子硬，从来都习惯了针尖对麦芒，不瞒你说，我今儿本打算和你吵一架的，是你提到了我亲爷爷亲奶奶，我相信，就算爹如今一穷二白，你也是断然舍不得让爹认亲爹亲娘的，所以，我觉得你也不容易，爹也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所以，这才退了一步，你好自为之吧…反正这事十五前必须得解决的，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是要个孝顺儿子，威风的福晋孙女，还是成为唐家的罪人，你自己选吧，人啊，在犯倔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等撞上南墙了，脑袋清醒了，难免不会后悔，奶奶，给你的梯子够多了，你若还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实话说，不管日后发生什么，我是不会内疚的…”
唐烨摇摇头，没再往下说，起身朝屋外走去。
“你说你爹要没钱，我也一样不会让他认回本家？”唐俞氏突然问道。
唐烨点点头，“爹说过，你一直护着她的，认为是他引来了二叔，所以，虽然你心太偏，但爹在你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
唐俞氏眼泪一下又出来了，“就是嘛，你爹才抱来的时候，我怎么会知道他有这么风光呢？我对你爹可是巴心巴肝的…那次你爹回来贺寿，我可高兴了呢，后来你爹将户籍给迁出去了，我还哭了好久…偏偏有那嘴碎的说酸话…”
也是，唐高林一下风光了，村子里的人自然会羡慕嫉妒恨的，艳羡之余难免不会拿唐高林的身世做文章，唐俞氏听得多了，心中自然打鼓…
“奶奶，说到这吧。我觉得你还不如大方点呢，让爹去我亲爷爷亲奶奶家走一遭，认个门…”刚说到这。就见唐俞氏的眼睛瞪圆了，悲戚全没了，眼里闪烁的全是怒火。唐烨急忙道：“我爹可是上了唐家族谱的，难道他还能再改姓？蜜儿在皇家的玉蝶里可是唐氏。唐氏，知道吧，奶奶，所以，我爹最多就是每年多一笔花费罢了，还得对你感激不尽，你名声也有了。心病也去了，孝顺儿子也没丢，何乐而不为，当然，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不乐意就算了，你也不用想这事，还是赶紧想想眼前火烧眉毛的事该怎么定吧…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唐烨在唐俞氏发飙前赶紧溜出了门。唐俞氏如此折腾，大概更多的还是没安全感吧，好容易出息了的儿子没准哪天就成旁人的了…那是得多抓点钱在手上了，至少人没了。钱还在啊…
唐烨回到唐王氏屋子里，只觉得头大无比，平民老百姓的家庭纠纷也不简单啊，难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那个，那个，叶子…”唐烨托着脑袋琢磨着最坏的打算，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唐俞氏过来了，脸色还是不那么周正。
“奶奶，你怎么过来了？”唐烨慢慢起身，有些疑惑。
“你钱不少是吧？”唐俞氏挺开门见山的。
“比我爹多点。”唐烨有些气闷，难道还想打自己的主意。
“那你保证，蜜儿那缺的钱由你给，我就不闹了。”不想唐俞氏提了这么个主意。
“行，我保证。”唐烨没想到会有这么个转折，蜜儿缺钱了，难道自己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回乡前，兴全的事办了，不能拖，平妻的事你给我按下去！”唐俞氏又提了个要求，“李四牛休想过继给你爹！”
“行，”唐烨叹了口气，“但你也得保证，以后别再给我爹添堵了，否则，我就收拾兴全…”
“瞧吧，我就说你这丫头目无尊长吧，亏得李家没长辈，否则你不给休回来才怪！”唐俞氏气闷道。
“这就不劳奶奶操心了。”唐烨笑了笑。
“那个，前头是一个送亲太太提的，”唐俞氏瘪了瘪嘴，“我觉得有道理，就听了。”
“哪个送亲太太？”
“不知道，都穿得花枝招展的，我分不出来…”唐俞氏还真不是一般的白痴。
“是先到的，还是后到的？”
“我分不出来。”
唐烨真想掐死自己，竟然被这么个水平的老太太给弄得坐立不安好些天，丢人啊…
“那让娘回乡呢？”
“族长说的，”唐俞氏有点讪讪道：“族长说都到这份上了，若不硬抗下去，日后你们更不得听我的了…”
族长大概更担心的是日后唐高林不听宗族的决议吧…
唐烨心想，还真叫一个复杂啊，这么点破事竟然还牵扯到不同人，“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是送亲太太唆使的？”
“不是不想让你们小瞧了我去嘛…”唐俞氏的声音中竟然还透着那么一丝委屈。
唐烨直想撞墙，蠢人的自尊伤不起啊…
“那个，肥肠铺子和租书店真是你的？”唐俞氏才不管唐烨满身的内伤呢，又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嗯，”唐烨点了点头，见唐俞氏脸色闪过一丝失望，便笑道：“奶奶，送亲太太和族长的事你谁都不要提，包括爷爷和二叔，爹那，我会去说。”
“嗯。”唐俞氏答得有气无力的。
“对了，奶奶，如果你答应日后不再找我爹娘的麻烦，记住了，有我娘喔，我可以考虑将肥肠铺子和租书店给爹，反正都记在爹名下的，又不用去衙门办手续，挺简单的一件事。”唐烨道，“只要你不给我爹娘气受，我就绝对不收回那两个铺子…”
“你舍得？”
“我生意做得大，不在乎这两个小铺子。”唐烨笑道。
“李真那呢？”
“我去说。”唐烨道。
“这时候觉得你夫家没长辈好像还真不是坏事。”唐俞氏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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