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康十七年,元仁宗延-之四年也。帝巡至香山岛,敕为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三人立庙,名曰三杰庙。令有司春秋致祭。再过新会,至崖门山,重招帝-之魂。触景兴怀,回忆当年颠沛流离中,逃死不遑,遥望海中,号泣不已。扈驾文武,再三劝慰,帝始收泪,巡至潮州,扫陆秀夫之墓,立神道碑,帝亲为赞书之,遂驻跸于潮州。
时骠骑将军靖海大都督史霸,镇守潮州府一十五年。史霸威名素著,海寇平息,卧护潮阳,帝叠加褒美,慰劳备至,加威武副将军之职。帝是夜宿于行宫,忽见海岸有黑鬼数十人,高不逾三尺,其行如飞,去地几二尺许,各持利刃,四面围绕杀来。帝大惊,速呼将士扈驾。左右迄无应者,帝狂奔,黑鬼亦奔而追之。帝大窘,忽转出一壮士,手挥铁椎,奋勇击杀数十人,黑鬼遂败。纷纷散去。帝急呼:“壮士何人?”壮士伏地奏曰:“臣泰山石敢当也。”言讫不见。帝亦惊寤。次日,即问扈从文武。史霸奏曰:“雷州有黑鬼蛮,能驭空离地而行。
前杨孝伯大兵收复雷州时,有三千黑鬼,前来迎降。孝伯误以为阻抗王师,一鼓歼之。感入陛下噩梦者,即此是也。”帝又问石敢当何人?韩昭奏曰:“五代时,刘智远为晋祖押衙,遣力士石敢当袖铁椎,从晋祖与愍王争忿。敢当与斗死,杀愍王左右。故至今人家有桥路冲户者,立石刻‘泰山石敢当’字样于上,谓以敌煞也。陛下入梦壮士,即此入耳。”帝闻之,即封石敢当为‘三界荡魔伏鬼将军’,敕史霸就雷州祭之。帝回忆梦中情景,犹惴惴不已,遂不欲行巡,驾回武都。
不数日,枢密正使永安王岳燕超薨,帝幸其家,亲往吊唁,诏命集贤直学士李仁恭,为办丧事。越日,又诏文武俱往送葬。
谥曰“忠武”。帝悲悼过甚。八月癸酉,帝不豫,免朝贺,宣范国昌、种世龙、司马肃、关普灵等四人入宫,受遗诏辅政。
丁丑,遂殂于麟德殿,群臣辅太子璁即位,是为昭宗。冢宰范国昌,权处分军国重事。帝在谅陰中,哀毁如礼。孟太皇后叹曰:“此令狐少傅辅导之功也。”葬显宗于寿陵,尊孟后为太上皇后,帝始亲政,以明年为隆熙元年,王妃为皇后。尊范国昌为太保,班宰相上,种世龙为左相,司马肃为右相,狄定国为枢密正使,关普灵为枢密副使。六节度暨各将帅俱入朝贺。
帝又降诏,于六镇之内设四大营,以都部署领之,四时练兵,以备不虞。江右设神武营,以拓跋琳领之,屯大庾岭;湖广设天策营,以陈同领之,屯茶陵州;广右设神策营,以庹靖领之,屯昆仑关;广南设靖海营,以李继业领之,屯湖阳关。六镇之内,又连营若蜂屯蚁聚,坚不可犯。各镇俱拜命而去。帝一日又下诏曰:朕以薄德,谬承大统,但置鼓悬-,圣主每乐闻其过,而师箴瞍赋,英辟不欲掩其非。朕居青宫,常勤乙夜,深羡鲁直之忠,不嫌汲黯之戆,咨尔内外大臣,百职庶司,属在言路。
因时时鸣凤朝阳,未入谏垣,亦在在批鳞殿陛,负气敢言,乃褒铁面,闻风弹事,亦重豸冠。能面折而廷诤,重有造于我国家也。如模棱而阿附,岂所望於尔文武哉?直言上闻,毋负朕意。钦此。
一时言路大一开,台谏诸臣争相上疏论事,一一优诏答之。
右相司马肃谏曰:“为人君者,能言不如能行。臣窃见台谏诸臣所奏,皆切中时弊。陛下若不见之施行,徒加敕奖誉。是陛下有纳谏之名,无纳谏之实,乃好名之心盛也。为人君者而徒好虚名,则粉饰太平,将何以传后世?臣恐阿谀取容者,不旋踵而至矣!”帝闻言恍然大悟曰:“朕不吝改过,立见施行。”即将诸臣所上,如:开经筵,厚风俗,培国脉,兴学校,隆教化,敦农桑,慎铨选,别去取各款,发至政府,一一颁行。
冬十一月,祀昊天上帝于南郊,有星于於东井,又孛于南方,时帝建慈宁宫未就,礼部尚书葛天民,上疏进谏,其略曰:臣闻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重皇风也。瑶台琼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吴天也。今官室崇侈,民力凋敞,天示恒象,妖彗炳灼,斯乃慈父恳切之训。当崇孝子只肃之礼,不宜有忽,以滋天怒。
帝览疏殊不怿。太保范国昌贺曰:“臣闻君明则臣直。有陛下纳谏之君,始有天民敢谏之臣。臣等殊不及天民也。”帝意乃释。
时汀州府太守辛次公上疏,请旌孝子赖禄孙一摺:“按至元初,漳州陈机察作乱,扰至汀州。禄孙负其母,并拿妻子,入山避寇。寇至,人皆散走,禄孙独守其母不去,寇出利刃,将杀其母,禄孙以身蔽母,泣曰;‘宁杀我,毋伤吾母。母衰矣,乞怜之。’时母病渴甚,山中觅水不得,禄孙乃含唾-之。
寇皆惊骇,莫不叹服。敕众不得妄杀孝子,反取水与之。又禄孙妻有殊色,寇中有欲掠其妻去者,众寇责之曰:‘奈何辱孝子妇?誓将杀汝’,挟其人去,送其妇归之。乱离中逃窜,能敦至性,孝行可嘉,有关风化,不可不以上闻。”帝甚悦,诏下礼部特赐旌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