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墨悲丝染诗赞羔羊

62、62、墨悲丝染 诗赞羔羊

一阵阵莫名的心慌,让嬴稷感到不安,他又想再见到范雎了,尽管前几天才刚见过面。

他是故意在逃避吗,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范雎自上次从嬴稷这里回去之后,就一直称病在家,不再参与政务,也坚决不再到宫里来。嬴稷晚上跑去探望,竟然被以时间太晚为由拒绝了。

上一次得以见面,是因为嬴稷着了恼,死活一定要见到他的缘故。他像是真的病了,整个人愈发的面无血色,瘦得可怜;然而这病似乎又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严重——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疲惫却恬淡,神色言谈一如往常。

嬴稷本来有些气,看见他就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询问了半日,又让范雎病好后赶紧回去,范雎倒也是点头微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似的。

我得再去看看他。嬴稷想着,站起来就想走。

范雎的府上好像比往常要热闹,仆人说话的声音大了点,步子快了点,一些东西的摆放,也似乎有所改变。嬴稷很敏感地洞察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心情不禁变得高兴起来,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微笑浮上唇际。

“回大王,丞相不在。”

兴致变高的嬴稷听到这么个回答,不由得呆了一下:“不在?怎么可能,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道。”仆人恭恭敬敬地道,“大王请。大王有什么话,或者可以对那位蔡爷说。”

“什么菜叶不菜叶的。”嬴稷暗自嘟囔,举步走了进去。

“哎。”嬴稷小小地吸了口冷气。若不是天还没黑,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遇见鬼了。屋里撇着双腿坐着的这个人,额头高突,鼻梁凹陷,眼珠子还泛着蓝色儿,真是难看的紧了。

嬴稷还没说话,那人却对着他咧嘴一笑:“大王,有礼了。”

他说着有礼,举止行为可没表现出任何有礼的样子来,依然是双腿大开,站都没站起来。

嬴稷也不和他这鬼一样的家伙计较,只问道:“你是谁?丞相呢。”

那人笑嘻嘻地道:“在下燕人蔡泽,游历至此,特来住大王一臂之力。至于范丞相,已经走了。”

嬴稷不信,疑道:“走?到哪去了?”

蔡泽道:“这个,就恕我不便相告了。在下答应过范丞相,不可失信。”

嬴稷听着竟像是真的了,一时有些发急,一把把他揪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快说,他去哪了。”

蔡泽个子矮小,被他一揪,双脚不能落地,勒得脸部红涨,挣扎不已,口中还在暗哑地叫着:“放手啊放手,大王是想谋‘才’害命,把你的重臣给弄死吗……哎呀,你这是自断双臂啊啊啊救命……”

嬴稷把他一推,松开手:“鬼叫什么,快说,丞相呢?”

蔡泽整理着领子喘气:“憋死我也……怪不得范丞相要走呢,这简直生命都没有保障啊。”

嬴稷听他虽是胡言乱语,却也话里有话,便耐下性子道:“好了,少罗嗦,快告诉寡人,到底怎么回事?”

蔡泽平稳了呼吸,方才不紧不慢地道:“此事说来话长,天也不早了,大王既问,我就长话短说了。在下蔡泽,燕国人,虽其貌不扬,不名一文,然而却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也曾游历诸国,参与政事,谁料天妒英才,迟迟未能得志,今看到秦国形势一片大好,大王雄心勃勃……”

嬴稷哪有闲情听他絮絮叨叨地自吹自擂,打断他道:“别说你了,先说丞相哪去了,你怎么会在他这里。”

蔡泽道:“大王此言差矣,不知古怎晓今,不了解我怎找丞相……”他见嬴稷眉头一皱要发火,忙道:“好好好,长话短说,其实我也懒得废话。总之,声名赫赫、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范丞相,已经隐退归去,现在,拯救秦国的重任就落在我头上了。”

嬴稷怒道:“隐退归去?去哪了?”

蔡泽晃着脑袋道:“既然归隐,自然是不欲让别人知道去处了。大王,由来只有新人笑,大王今后就集中精力,好好笼络在下吧,大王何其幸也,在下一身本事,打算就贡献给大王你了。”

嬴稷忍不住又把他提起来:“你快告诉我,范叔他去了哪里?”

这回蔡泽也不挣扎了,被他提着跟个兔子似的,表情无奈:“大王你有没有再听我说话啊?我不是说了么?范叔走了,不想跟你干了,跑到不知哪个角落猫着去了。临走之前,把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了,除了这相府,还有辅佐您这喜怒无常的人的重任……哎,麻烦您松松手,你要是不信,我把他的亲笔推荐信拿给您看。”

嬴稷心里明白了,却又故意混沌着不愿去想,只一味地说:“快说!快说!他在那里?不说寡人就杀了你。”

蔡泽挣脱出来,好整以暇地甩着手:“您不会杀我的,杀了我你就少了两个丞相,青黄不接了。我可是范丞相推荐的人,信不过我您还信不过他吗。您不觉得一个国家没有治国济世的人才很危险吗?我可是诚心诚意的。……”

嬴稷瞪着他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蔡泽道:“他倒没跟我说什么,主要是我跟他说什么。我说日中则移,月满则亏,我还说人要懂得进退盈缩,与时变化,丞相已经把秦国推上了一个层次,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现在要做的就是功成身退……”

“你说什么!”嬴稷不仅怒喝一声。

蔡泽见他又要动手,忙伸出胳膊挡着:“别别,我是随便说说,丞相是胸中有大丘壑的人,什么都明白,哪用我这么给他说……”

嬴稷松懈下来,看上去有些颓然:“你不说是吗?”

蔡泽道:“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我蔡泽是个讲信义,知礼节的人,答应不说,就是不说,再说丞相神出鬼没,我也未必就说得准他去了哪里。所以,不说。你就是整出个炮烙、腰斩,我也不会说。”

嬴稷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就往外走。

蔡泽在后面喊:“今天晚了,不送大王。明天我去宫中拜见,再给您谈谈我的治国之道。”他见秦王越走越远,又加了一句:“谈得高兴,没准我就告诉您范丞相

的下落了。“

嬴稷猛然回头,蔡泽吓一跳,迅速高举双手:“打死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