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一阵奇痒,王筱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林以生正捻着王筱筱自己的头发在她耳朵里瘙痒。王筱筱伸个懒腰站了起来,耳畔是飞机摩擦地面的巨大声响,隔着玄窗只见夜幕下机场里点点灯火。林以生早已将行李架上的行李取下,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
飞机在夜晚到达目的地,那是个西南高原山区的省份,王筱筱地理学得奇差,除了知道此地是国酒的家乡,其余一点概念也无。
的士驶在机场到市区的高速公路上,两旁是延绵起伏的大山,夜幕里只看见黑蓝色的轮廓。一个小时后到达市区,这里和G城的一马平川断然不同,纵使是市区,地形也忽高忽低。出租车在一家酒店面前停稳,两人将行李搬下出租车。林以生在酒店大堂办理住房登记,本则节约成本的原则,两人没有异议的开了一间房,果然给程立栋言中了,带上那个小红本出门还当真是理直气壮,本来在家就是住在一个房子里,也不至于出了门才想起来还有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
王筱筱侧着身子看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林以生,起伏不定的身影显示着那个不安分的人根本就没有睡着,想想结婚到现在,两个人相安无事的相处,要么就是他真是个正人君子,要么就是自己一点也没有吸引力。这么想着王筱筱突然觉得很失败,也因此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以生已经将所有的行李重新打包,整装待发。王筱筱不解,本还以为天亮了好将这个城市看个仔细,岂料林以生说他自有安排。踏着蒙蒙细雨坐上了旅游巴士,四五个小时之后到达目的地,林以生环顾了一下周遭,大叫一声不好,原来巴士早就改道,这下两人不知道坐到了哪里。争吵了一番,又坐车原路返回。
也不知道这次出门跟哪路神仙犯冲,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两人的出游计划,不是因为阴雨天气巴士停运,就是遇上道路塌方无法前进,林以生也曾一气之下自己包了个车准备将行程推进,可惜兜兜转转,开了一天之后竟又兜回了原地。
王筱筱哀叹一声:“我这30天的假期啊可是狗嘴抢食一样抠出来的,这就已经给你浪费去了四分之一,要不我两就此分道扬镳吧!”
林以生一声断喝:“那不行,做事情要善始善终。”也不管王筱筱愿意不愿意,当天晚上林以生便弄来了徒步用的装备,一副打不败压不跨的样子说:“坐车不行那就走路,腿还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王筱筱望着这遍地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大山,现代文明早就山重水复疑无路了,叹叹气,只能像根飘摇的稻草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地跟着这个疯子开始漫漫的徒步之旅。好在老天心情还不算太坏,次日就露出了笑脸。王筱筱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泥巴路上,放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满身浑泥水的老牛低着头慢悠悠地走在稻田地里。偶然坐落在半山腰上有几户茅草搭就的房子,篱笆小园里拴着的黄狗不停地摇头晃脑。
中午的时候,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王筱筱几近虚脱的身体,周围已近看不见住户人家,放眼望去尽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王筱筱不免有些害怕起来。他们一大早从酒店出来后便包了一辆车出发,本来按照地图指向,所到之处应该是个尚未完全开发完毕的景区,之所以选择这么一处尚未完全开发的地方,林以生说是为了增加冒险的乐趣,但纵使如此,也应该也个景区大门。等包车将他们拉到目的地之后,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景区的样子,车主是当地人,讲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听话,据他所说因为道路的问题,车子无法完全驶进景区门口,所以还有一截不长的山路得劳费他们自己走上去了。林以生当时大手一挥很豪迈地付了车钱便一马当先地向前走去,王筱筱开始还担心晚上是否还能有车回去,不过很快便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了过去,等到腿都要走断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景点的大门怎么还没看见呢?
“林以生,我们不会被那车主骗了吧?”王筱筱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方才的新鲜感一扫而空,满眼看见的都是西游记里那妖怪经常出没的深山老林。
“怕什么,我们装备都带着呢,大不了今夜就留宿在这里了!”说着林以生拍了拍身上的背包,又一抬手,搭着凉棚放眼望去,在寻找什么。
“这哪里是尚未完全开发的景区,这根本就是完全没开发的不毛之地!”王筱筱焦急地向来时的方向回望,先前看见的几户人家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王筱筱对这次的出行真是懊悔不已,怎么就一时冲动跟着这么个家伙出门了!
林以生心情好得很,精神更是充沛得不得了,回望了一眼身后要死不活的王筱筱,皱皱眉,用一种首长的口吻命令道:“小鬼,跟上跟上,你这个素质怎么行?要是哪天真的不太平了,你这种人连最起码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王筱筱手撑在膝盖上,看着眉飞色舞的林以生,突然明白过什么,“你是故意的对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景区,你故意让他把我们拉到这来的!”
林以生撇撇嘴挠挠腮,也不反驳,他当然是故意的,要不然谁上景区还背着帐篷。不久前他才接到一个任务,因此当务之急是需要实践一下,顺便也锻炼锻炼身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这本就是他这次出行的初衷。之前所谓种种出行不利的巧合都是他故意而为之的,他怎么可能是出门找不到北的人。
林以生从背包里拽出几包袋装食品,三下五除二地撕开包装,发话说午饭就吃这个,等找到水源再挖灶埋锅搭帐篷,王筱筱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上了贼船,事已至此唯有随波逐流。补充完毕,两人再次启程,连夜的大雨将道路浇灌得泥泞不堪,王筱筱早已没有半点形象可言,望着新买的登山鞋上越敷越重的泥巴,王筱筱重心不稳一头向前栽去,林以生本来离她不远,如若出手相救也断然不会让她有接下来的遭遇,可他偏偏恰到好处地晚了一步,于是,王筱筱稳稳当当地栽进一个稀泥坑里,霎时泥花四溅,林以生感同身受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泥坑里的人一动不动地趴卧在原地,仿似一只洗澡洗到打鼾的泥牛,站在一旁诧异的林以生不知道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这只泥牛的身体里聚集,越积越猛,瞬间就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豁”地一声,一个泥人猛地从水坑里站了起来,满身满脸的黑色,只剩下两只眼珠是白色的,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他看。林以生嘴角像逐帧动画一样一格一格呈现出越展越大地笑容,在泥人还没来得及咆哮的时候迅速从包里翻出照相机,咔嚓一声留下了此行第一张珍贵的照片。
“林以生!你不得好死!”王筱筱终于眼泪鼻涕一起喷发了出来,分泌物流淌过被黑泥敷着的脸蛋,留下了几道深浅不均的小溪。林以生收起相机,这才紧张万分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王筱筱怒气冲冲地撞开挡在身前那落井下石,虚情假意的人,气势如虹地跨出那汪耻辱的泥潭,像上足了发条的钟一样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就算死在这里,也再不要和这个无赖呆在一起。
林以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根本无需费力,她走得再快能快到哪去,再说她歪打正着走的方向正是他原本计划要走的。
王筱筱一个人走了不一会,见人家根本就没追上来,气势已经减了大半,加之冷静下来理智也清醒了,这才开始有点害怕,一个急刹车,猛地转头向后看,那张不得好死的嘴脸正恬不知耻地看着她。
王筱筱猛然想起了手机,恨恨地瞪了林以生一眼,刚才都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和外界联络的宝贝,早想起来,就早打电话求助了,不成想翻开一看,这不毛之地没有半点信号。王筱筱绝望地认为自己肯定是没有活着回去的那天了。王筱筱抬手摸了摸脸上已经快要结块的泥巴,想着此时此刻手机没有了信号,衣服也破了脏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油然而生,一下子反而没有了顾虑,行进的速度立刻比刚才快了许多。
林以生如愿以偿地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一块让他非常满意的宿营之地。太阳一点点地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大山吞噬了下去,林以生选在一处临近水源又背风的地方支起了帐篷,又动作娴熟地找到了一些没有被雨淋湿的枯木,很快便升起了火堆,王筱筱在不远处的小溪里费了好一番功夫将脸上、手上结成了硬块的黑泥洗掉,要不是畏惧河里的神明,真想就这样跳进去彻底地洗刷干净。
王筱筱回帐篷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借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在溪边将弄脏的衣服洗净,回到帐篷前林以生不知道去了哪里,火堆旁搭起了一根竹竿,看样子是特意给王筱筱烤干衣服用的。王筱筱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周围是夜幕下随风晃动的斑驳树影,远处是高山影影绰绰暗黑色的轮廓,她想张开嗓子喊林以生,但又怕这一喊万一把什么不该招惹来的东西喊了来,只好提心吊胆地钻进帐篷,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山里的夜寒气很重,王筱筱蜷缩在帐篷里连惊带吓又因为有些冷不免瑟瑟发抖,脑袋里除了恐惧就是绝望,试想这样一种境地下,还有什么比祈祷着能够活到明天来得更加重要,离开G城前的那些所有烦恼全都不复存在,王筱筱当真从来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过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值得人操心的事。就这样,似乎连林以生已经不在身旁这件事都忘记了,朦朦胧胧的一阵睡意席卷而来,直到隐约听见帐篷外悉悉索索的响动,王筱筱这才幡然惊醒,小心翼翼地将帐篷拉开一条小缝,看见林以生正在火堆上烤着什么。王筱筱终于松下一口气,很大力气地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就跳了出去,林以生用一根树枝插着一只烤得焦黄的野物回过头来看她,炫耀般地晃了晃,“怎么样?今天晚上给你开开洋荤!”
王筱筱本来是打算一出来就骂他个狗血淋头,谁让他在这荒山野地里丢她一个人在这,但看着那火堆上烤得滋滋的冒油的野物,张了张嘴却舔了舔嘴皮,她确实是饿得不行了,想当年军训的时候都没有被收拾得这样惨烈啊,至少那时候不用担心受怕也不会没有饭吃。王筱筱挨着林以生坐下来,不准备骂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实在给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和他骂架那是得体力和脑力并存的。
林以生将树枝上的野物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嗨嗨,成了!”在王筱筱一脸期待的目光中,林以生干脆利落地撕了一大块冒着热气的肉递了过去,王筱筱一点也不含糊地接过来就啃。林以生反倒不急着吃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孩童般的吃相,好奇地发难:“你不是连田鸡都怕吗?怎么也不问问我这个是什么东西,就敢吃?”
“管他的,”王筱筱抬手抹了一下嘴,一边嚼一边说:“管他是什么,无所谓了,我的人生在这里已经降到了最低标准,死不了就行了!”
“哟!思想境界进步得还挺快。来,小鬼,再赏你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