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27

砰!房门突然开了,顾荀西赫然出现在门口,“你是没有什么给不了,可是妈的生命你能给吗?时光的倒退你能给吗?”

他的身形太过笔挺,他的面容太过冷静,他的声音太过冷峻,但是他的眸色深沉,被夕阳染上了金红色,像是冒着火一般,然后上前就抓着乔伊,对着顾鹤霆一字一句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大可找我,不必出此手段来打扰她!”手腕硬生生的疼,从没有被他这么紧的抓住,应该记得的时候总是忘记,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的身体甚至都在战栗。站在他的身旁,她感觉悲哀,对于父亲的恨意,让他不停的鞭策自己,那是对身心的荼毒。

“我一把年纪,只不过想让这孩子劝劝你,你年纪轻轻就如此耗费心神,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想要的话,不光是GR,整个顾氏都是你的,你••••••”

他打断他的话,“我不稀罕,现在的GR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拿回来,那是我母亲当年亲自接匾的公司,所以我才拿回来,以后,你的东西我都不会沾手!”说完就拉着乔伊下楼。

匆忙之间,她看到了顾鹤霆的眼神,那是一个迟暮老人所流出的最大心伤,没发一言,但是,他已经被伤透了心,乃至于没有气力反驳。

一路拽着她下楼,然后就是汽车在路上飞快的开着,她紧张的攥紧拳头,从没有见他开那么快,景物飞快的倒退,连影子都不曾留下,感觉要飞起来了。心里被揪的紧紧的。

没来由的,忽然一个急刹车,张力大的她使她就要前倾撞到挡风玻璃上了,却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此时还能顾及她的安危,她真是感激。眼里惊魂未定,她侧头看顾荀西。

他也转头,正一丝不苟的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神又像是穿透她一般。她的心里开始害怕,他没有反应的表现,比他出声训斥或者嘲讽自己还令人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拉回焦距,重新对准乔伊,“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们只是说了说话,并没有干其他” 低下头,“对不起。让你••••••”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没事儿就好,我开车了。”

车里寂静无比,他没再说话,虽然汽车行驶平稳,一切又恢复如初,但让她反而更加忐忑,汽车再一次慢慢停下。

他没有动作,只是目视前方,声音无波无澜,“我十六岁的时候,她终于熬不住了,抑郁成疾,死在了伦敦的那个老镇上。其实••••••”他转过头看着她,眼里居然带着一丝笑意,路灯乍起,反射着他眼里的笑意,更显诡异,“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邪恶!她走的时候,我心底居然有种窃喜。”

虽然声音平静,但是却在字里行间传出的嫌恶,那是对自己的厌恶,乔伊向前抓着他的手,“别说了,别说了。”那双手冰凉透底,不带温度,他没有反应,仍自顾自地说,“哼,我觉得那也是个好方法,至少,她也算是解脱了。”

她满眼泪水,摇着头,他讽刺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两人坐在车里,一时听到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乔伊见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感觉,她握着的手紧紧攥紧,隐隐颤动,“怎么了?”

只见他冲出车外,一手撑着树干,弯下身体,剧烈的干呕着,另一只手掐在腰上深深陷了进去。

她冲下车,走到他身边,轻拍着他的背。他不再干呕,可疼痛却没有减轻,胃里像是有人用刀在慢慢凌迟一样,一下一下,他本来就痛恨自己如此,身体率先丢盔弃甲,这样反而好,就算是惩罚,疼痛可以提醒他。

她希望把插在他心里的刺□□,虽然那样必然疼痛无比,可是,她没想到,他的心里是如此的排斥,以至于反映到身体上是这么大的反应。

他撇开乔伊,反手拽着她,走到路边,对着疾驰而来的出租招手,车刚一停稳,她就把她给塞了进去,不带一丝犹豫,“送她回市中心!”声音坚定,不容人反抗,司机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车,连给乔伊反驳的机会都没留。车就启动上路了。

“停车!”

“小姐,那位先生说送你回去。”

“回去哪里?你怎么没问我愿不愿意?快停车!”

“小姐,我看,还是听那位先生的吧,女人哪,平稳一生最重要,别纠缠不清,对自己也不好,你看你还年轻••••••”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我叫你停车!他刚才身体不舒服,我是医生,若是除了什么事情,谁负责?”

听到此,司机马上停车,回头看着乔伊,言之凿凿,眼神坚定,他马上调转车头,原路返回。

回到刚才的地方,顾荀西的车还是停在那里,乔伊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司机。

“唉,小姐,我帮你。”

“谢谢你,不用了。他••••••”他肯定不想别人看他的狼狈相,她知道他为什么把她赶走,算是惩罚吧,他肯定特别痛恨他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不是因为身体,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

他俯身趴在方向盘上,五指分开的手抵在痛处,那样的姿势,那样的弧度,让乔伊在车窗外看着心疼,她打开车门进去。

顾荀西没有抬头,压在胃上的手握成拳头,随着她的到来,疼痛居然加剧,他抿了抿唇,声音闷声闷气,透着压抑,“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

“我知道。”

“那你就不该回来!连我都看不起自己现在的模样,自乱阵脚。”他已经抬起头来,汗水涔涔的脸透着隐忍,他那只握成拳的手,开始自虐似的捶打自己的胃,一下一下,力度足够重,好像那身体不是自己的!

乔伊见状,立刻伸手阻止,“顾荀西,你快住手!你这是干什么!”他撑着手,并没有停下动作,结果一阵反抗,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回应了他刚才的动作,他一时痛的弯下了腰,但是仍不放过自己,他嘲讽的话随着粗重的喘息传出,“看吧,我就是这么惹人讨厌的人,我连我妈的死都觉得窃喜,我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像仇人似的对待,我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可是••••••”一阵隐忍,他紧紧的咬了咬唇。

稍后,他艰难的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乔伊,黑白分明的瞳仁透着讥诮,那种冷眼旁观的态度,让她觉得心悸。

她摇了摇头,心里一个劲儿的否定,嘴一张一合,却久久不能说出话来,只剩泪水在眼里打转,努力克制,却还是不住的滑出了眼眶。

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自己总是令她流泪,颓败的感觉袭遍全身。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那个样子吓坏我了,我帮你,你相信我。”吸了吸鼻子,她慌乱着摇下座椅,按着他后靠,想起她的泪眼,他随着她的力量靠在座椅上,眉头紧皱的他脸色苍白的可怕,一只手被乔伊握着,另一只手虽然没有再捶打胃部,却是紧紧的抵在胃部。半躺的他身体不能伸直,整个人保持着蜷缩的状态。他把头偏向窗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乔伊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下来,她对他说:“顾荀西,你放松,你这是胃痉挛,我知道很疼,但是,你得把身体伸直了,让身体自己调节,你听我的,来。”乔伊缓缓的扳直他的身体,因为疼痛他的脸有些变形,痛苦的脸色显现,他一直紧抿嘴唇,虽然痛极,但他也没有发出声音,乔伊心里难过极了,想着他一直忍受的疼痛,心里无以复加的纠结。她把手轻轻伏在他的胃上,透过衣料,仍感觉冰凉一片,那里的肌肉僵硬,已经皱成一团,她轻轻的按摩着,害怕再引起出血,她都不敢用力,只是想他暖和些。然后用另一只手,找到他膝盖附近的梁丘穴,用拇指使劲儿的按着那里。

许久,附在他胃部的手感觉痉挛在慢慢消除,看到效果,她更加卖力,一下一下的用力按着他的梁丘穴。车里暖气十足,她的鼻尖开始微微冒汗,直到顾荀西冰凉的手握住了乔伊的手腕,“怎么?”她紧张的问。

“好了,乔伊,好了。”他的声音亦已恢复平静,她拿了纸巾,拭去他额上的汗水。

顾荀西慢慢睁开眼睛,把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来,然后就这么握着放在胸前。他低低的开口,回忆一般,第一次说起了他的母亲。

那个温婉又毫不委曲求全的女子。他调皮时母亲眼中责备的神色,他玩耍时母亲眼中欣喜的神色,他生病时母亲眼中担忧的神色,他童年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快乐的,笑容里满足感,让他至今难忘。直到去了英国,母亲还是关心他的那个母亲,只是,不论自己多么优秀,多么努力,始终抹不掉母亲眼中的忧伤,母亲常常看着他,但是他却知道,她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他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为本来完美的家蒙上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他平静诉说,没有了刚才的情绪失控,但是她却知道他的心里该有多么痛苦!亲手把自己的伤口揭开,那份狠心与痛楚,唯有自己知道!

“斯人已去,余香悠远,顾荀西,你不必如此,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方式都不一样,阿姨当年如此决绝的离开,必定料到以后的日子都要在煎熬中渡过,她自己选的道路,她肯定无可厚非,只是,看到你如今还是这般纠结的话,如果真有在天之灵,她肯定不会安歇的。”

他当年离家出走,最后是母亲亲自把他接回去的,她见过乔伊,她当时就说,“这孩子年纪小小,却让人觉得通透,延修呀,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多回去看看她。”

他撑起身子,拦她入怀,“你说的对,她希望我洒脱一些,可是,她死后,我做的许多事情都足够令她失望了!”他的气息透过耳畔悠然传入,伴着说不尽的辛酸惆怅。

乔伊不知道他母亲去世后他是如渡过的,但是其中必然艰辛,她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顾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