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待得众人醒来,已是清晨。
夜央由于赖床的毛病,依旧在被窝里一阵磨蹭,却是迟迟不愿起来,直到舒桦端来桃花露和白粥,闻到清香,才缓缓从舒适的被窝里爬出来。
“嘻嘻,多谢师姐!”夜央抬头露出一脸讨好的微笑,却是早就将今日的正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舒桦站在一旁,放下东西,嗔怒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让那位前辈等你。”
夜央一听,吐了吐舌头,一脸尴尬道,“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昨晚非缠着我问这问那的,要不然我早就进入梦乡了。”夜央埋怨着,从窗外望去,有些雾蒙蒙的,只是稍微有些亮光罢了,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起早了。
“你呀!自从受过伤后真是越来越会赖人了,平日里天不亮就起来修行,如今睡到这个时辰,却还是不愿起床。”舒桦说完,指了指身旁的白粥,而后扭头朝外走去。
夜央瘪了瘪嘴,将手一摊,示意自己也很无辜,鬼知道这元宙的人一天天睡得比狗晚还能起得比鸡早,转念一想,果然成为元士就是不一般,心心念念想着提高修为,似乎睡觉都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下床洗漱一番,用过早饭,夜央还是觉得肚子空落落的,于是找了几个果子,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伯一早!”夜央站在门槛,冲着正一脸愁容,负手而立,望向远处的伯一俏皮的问了声早。
伯一闻声,将视线缓缓收了回来,转过身去,嗔怒道,“野丫头真是没规矩,居然敢直呼老夫名讳。”
夜央笑嘻嘻的走到伯一面前,看着他下颚处略微有些发白的胡须,好奇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看起来也就五十多岁,怎么成天到晚都把老夫老夫的挂在嘴边,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年纪大吗?”
她嘴里这样说的还算是客气了,心里却是想着,‘一天到晚就老夫的,搞得好像出门在外可以倚老卖老一样,到时候打起架来,人家才懒得管你,而且还专挑老柿子捏。‘
伯一听完,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似乎有时候听到别人对他评头论足一番,不失为一种乐趣般。
“野丫头你知道什么,老夫活了多少岁月就连自己都记不得了,如若不叫老夫又该叫什么?”
“真的假的?活了多久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夜央重复道,语气中透着怀疑,心里道,‘你只怕是得了老年痴呆吧,如此一来我还真不敢跟你去那鳞川,万一你一发起病来,把我半路扔下,那我不就悲催了。‘
“野丫头你心里想的那点事老夫不用看就知道,你放心吧,既然答应带你去,就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再送你回来。”伯一说着,转过身去,继续望着远方,眼中流露出一阵困惑,似乎此行不光是为了给夜央寻那陨脉寸心草,还是为了自己某件重要的大事,但一时却难以想起。
夜央微皱着眉头,听完伯一那番话,露出一丝诧异,心中嘀咕着,‘这家伙还真是鬼精鬼精的,居然能看透人心,以后我还是得防着他点,指不定哪一天被他卖了,我还在帮他数钱了。‘
心里正想着,却是四周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昨日送自己回来的方锦和熊超,于是大声朝着屋里喊去,“师姐,那两个人呢?”
“哦,他们说门派需要管理,就先回去了,让你以后再去他们哪儿做客。”里屋传来舒桦的解释,闻言,夜央缓缓点了点头,没曾想那两人还真是挺不错的,心里想着恢复修为了,肯定还要去走一趟的。
“大叔,我们走吧!”夜央朝前一步,随口说道,顺着伯一的目光远眺过去,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没规矩,谁是你大叔?再乱叫老夫就不帮你去找了。”伯一嗔怒道,对于这称呼似乎极为注重。
夜央见他似乎真的有些恼怒,眼睛滴流一转,打趣道,“我不是想把你叫年轻一点嘛,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叫你老夫子好了。”
伯一听完,眼眉微挑,嘴角若有若无的泛起一阵笑意,似乎对这称呼颇有些兴趣,也没多言,依旧望着远方。
夜央看着他的神情,当即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那老夫子,咱们出发吧!”说着就要抬脚朝着下方走去。
“站住!”伯一急忙叫停,脸上透出一丝戏谑道,“你是准备靠着双脚走去?”
“啊!”夜央轻轻点了点头,环顾一下四周,也没看到脚力的工具,她倒是想御剑飞行,只可惜没有元力,下意识问道,“要不然呢?”
伯一翻了个白眼,手中忽然出现迷你版的一叶扁舟,没好气道,“倘若靠着双脚,就算是走上半年也不一定能到。”说着将那一叶扁舟猛地朝空中一抛,嘴唇上下动了一番,那扁舟迅速放大,直到变成真正可以容纳三个人的扁舟为止。
“这?”夜央偏头望去,心中一阵诧异,没想到这元宙上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只见伯一将手对着夜央轻轻一抬,夜央整个人顺势临空飞起,朝上一跃,跳到了扁舟之上,脚步未稳,加上心中有些惊慌,连带着扁舟在半空中不断地摇晃了起来。
“站稳了野丫头,掉下来老夫可不负责的。”伯一站在下方打趣道,闻言,夜央一脸慌色的急忙蹲下身子,两手搭着扁舟的两边,极力保持平衡,渐渐地,身子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夜央呼出一口浊气,望着扁舟,除了用一些陈旧的木头作为基础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舵更没有桨,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空架子,只是脚下的底板好像刻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也都没见过。
正想着,下一瞬伯一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只见他负手而立,站在扁舟头部,还不待夜央言语,那扁舟呼的一声,朝着前方飞去。
此时耳边只有嘈杂的风声,好似在云端一般,湍急的冷风,呼呼挂在脸上和身上,只感觉莫名的寒冷。
夜央脸色似乎冻僵,蹲在舟上不断地颤抖,伯一回过头去,露出一丝苦涩,朝着夜央轻轻一指,旋即透出一缕蓝盈盈的烟雾包裹着夜央全身。
一阵温暖袭来,夜央瞬间觉得舒服多了,吐出一口浊气,脸色顿时变得哀怨,心里咒骂道,‘怪胎,明明知道这么冷,还不早点帮我,差点把我冻得半身不遂,早知道我宁愿把双腿走断,也不坐你这玩意儿。‘
“野丫头,别这么大火气,老夫方才忘记你暂时用不了元力,现在不是舒服了吗?”伯一似乎也和那方锦一般,脑后长了眼睛,看到了夜央一脸的哀怨。
“我才不气了。”夜央挤出一句,脸上依旧挂着恼怒,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一把将伯一给推下去。
“再有一会儿就该到了。”伯一平静道,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地方。
“这么快?”夜央猛地站起身来,感觉才过了一两个时辰,没曾想就要到了,这东西还真是比飞机都要快一些。
夜央朝着远处望去,只见云雾缭绕处,绿茵茵的一片,有好几处山峰,中间一条横贯的河流,将两边稍大的群山给拦腰截断。
“那边就是鳞川?”夜央用手指着那方像一副鱼框架的地方,大声问道。
伯一缓缓点了点头,眼中不自然的流露出些激动,似乎这地方让他一下子回忆起了很多前尘往事。
这鳞川位于中洲和玺洲的交界处,整个鳞川看起来就像一副鱼骨,分为鱼头山,鱼腹山和鱼尾山,中间那条琤河将整个鳞川一分为二,从鱼尾山流出,一直到鱼嘴山,途径中洲的东阙汇入云煌学馆所在的凌云城。
“这鱼头山早先是划给了中洲,你往下看,那鱼的两个眼睛还能隐约透出些痕迹,那以前是北渝三个洞天福地其中的两个,一个是陌汐洞,另一个是湍泷洞,但是如今已然沦为废墟了。”
伯一好似在回忆,又像是在为夜央介绍,将自己略微记起来的一点东西,尽数说了出来。
“那还有一个呢?”夜央疑惑道,想着方才不是说了三个吗,可如今就听了两个。
“还有一个却还存在于世,在如今的北渝,名为淙音洞。”伯一缓缓解释道,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随着交谈,扁舟渐渐朝下方飞去。
夜央望着那琤河,清如玻璃,将天空的颜色尽数映射其中,透着阳光波光粼粼的,分外好看,不由好奇道,“那条河莫非就是央河?”她想起大屿山中的央河,极有可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伯一听完,思虑半晌,轻声笑道,“那并非央河,而是琤河,自始至终都是琤河,央河只是圣殿那些家伙不服气将鱼头山划为中洲,故赌气随意捏造出的一个名字罢了。”
夜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照伯一这么说,这玺洲的圣殿似乎并没有中洲的神域厉害,抢地盘抢不过人家,就开始随意篡改历史,歪曲事实,细想一番,果然人的天性皆是如此。
“弱水倒流?莫非地下禁制被破?”伯一发出一阵惊愕,望着那连接着鱼尾山处的一道悬崖峭壁,脸色莫名的惊慌起来。
夜央一脸狐疑的望着下方,并没有发现哪里有水倒流,也不太懂伯一话里的意思,但从他的语气中却是能听出他此时内心的惊慌失措。
啾!
正当扁舟缓缓向下移动之时,只见一头全身火焰形如孔雀的大鸟朝着两人气势汹汹的冲来。
夜央见此,急忙将身子蹲下,一脸慌色的躲在伯一的身后。
“无㶲?”伯一眼睛微眯,盯着那头满身赤红火焰的孔雀鸟,惊叹一声,脸上瞬间五味杂陈。
“是是是,我无用,你厉害行了吧。”夜央蹲在下方,当即翻了个白眼,误以为伯一是在说她。
无㶲顺势冲下,看清来人,却是陡然停住身子,飘在半空,眼睛左右打量着伯一,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伯一顿了半晌,脸色不再如之前那般五味杂陈,而是只留下一丝诧异,“你不是在无由殿守护吗?怎的跑出来了?”
听到无由殿三字,无㶲猛地一声嘶鸣,眼中瞬间爆出一团烈火,两旁的火翼猛地一扇,只见一团火光冲天,朝着伯一呼啸而去。
四周的温度骤地升高了数倍,仿佛天空都被火灼烧/的一片赤红。
夜央蹲在下方,只感觉全身毛孔一阵收缩,透不上气,仿佛被人用力掐住了脖子一般。
“放肆!”伯一大喝一声,只见袖袍轻轻一挥,一团蓝色云雾忽的罩在整个扁舟之上,顿时和外面的高温隔了开来。
紧接着无㶲又是一阵嘶鸣,停在半空,似乎知道徒劳,头朝着伯一略微点了点,眼中变得明亮了许多,似乎刚才那一阵完全不是出自它的本意。
“别看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不一定胜的了我。”伯一云淡风轻的说道,眼神一凝,继续道,“你能出来,想必无由殿的禁制已毁,可你别忘了,当初你答应过他一生都会守护于此,难不成你想背约?”
无㶲听完,身体不自主的一颤,头朝着后方缩了缩,似乎极为害怕伯一的目光,而后随着一声嘶鸣,无㶲化作一道红光,超远处掠去,直至消失不见。
一场闹剧来的快,去的也快,夜央连个大概都还没弄明白,无㶲便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老夫子,刚才那火鸟是干什么的?”夜央脸色明显还有些不安,缓缓站起身来,警惕的朝着四周一阵打量,急忙问道。
伯一好似未听到一般,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嘴唇蠕了蠕似要开口言语,但终究还是未出一声,只见他朝着夜央一点,随后脚下的扁舟忽然消失不见,两人随着微风,缓缓降落到了鳞川底下。
四周一望无际的绿荫环绕,和大屿山的美景一般,潺潺的流水在耳边围绕,微风拂过夹杂着淡淡的幽香,似乎比大屿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此时站在一处悬崖峭壁,眺望远方,有一道极为宽阔的河流,想必便是琤河,对面也是群山环绕,绿意葱葱,春意盎然一片。
“野丫头,你可别被这表面的现象所蒙骗,这鳞川虽然看起来如世外桃源一般秀丽,可在这里生活的冥兽却不输于四大秘境中任何一境。”似乎看出了夜央渐渐陶醉的神情,伯一立刻打趣道。
夜央听完,却是一脸云淡风轻,只觉得伯一好端端的又在吓唬人了,此处春意盎然,鸟语花香,一看就不是什么凶险的地方。
“四大秘境?”夜央忽然问道。
伯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还在想着方才突然出现的无㶲,眼中透着不解,开口道,“所谓的四大秘境,便是曙境、鳞川、荒塬和溟泽。”
“有什么特别的吗?难道其他三个地方也如鳞川这般迷人?”夜央下意识问道,既然说是秘境,那自然就有独特之处,更不会人烟罕至如此了。
伯一缓缓转身朝着下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四大秘境在天气方面会有不同,曙境只有炎炎夏日,鳞川只有春意盎然,荒塬只有秋风萧瑟,溟泽只有寒冬腊月。”
夜央听完,眼眉一挑,心里只觉得新鲜的很,四个地方包含春夏秋冬,却只有其中一个,而且还年年如此,岂不是怪异的很吗?
夜央跟在后面,脸上不自然的划过一抹狡黠,讨好道,“老夫子,你现在能告诉我方才那只火鸟的事吗?”
“不能!”伯一斩钉截铁的回了句,继续超前走去,留下夜央一脸哀怨的站在原地,冲着伯一做着各式鬼脸。
“你在不走等会儿窜出个什么东西把你吃了,你可别怨老夫。”伯一在前方打趣道,顺着山林往左一拐,不见了人影。
夜央一瞅,气呼呼的追了上去,两人一路朝着下方走去,踩着下面细软的绿草,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柔软,到处皆是开着五颜六色各式的野花,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鲜花的芬香,闻之让人一震。
两人一直走到正午,却是还未走到山底,这山路又像是从未有人走过,崎岖难行,夜央此时穿着一条漫纱长裙,在这山间走着越发觉得困难不已。
“不走了,腿都快断了。”夜央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哀怨的捶打着双腿。
伯一回过头来,望着夜央,只感觉一阵无奈,与之相比却是发现这丫头的毅力要比洛天不知道低上多少。
洛天在十方秘境之中光是修复穴脉就整整花了一年之久,而且每日天未亮就早早起床元炼,光是日复一日的扛鼎,便足足扛了十年之久,倘若当初碰到这丫头,估计自己这辈子也别想重见天日。
“也不知你师傅是如何教的你,把你教的如此懒散娇惯,如今还是为了你自己的事去忙碌,你就心生厌烦。”
吃完一顿训,夜央依旧无动于衷,心里想着,‘你又不是我爹,还有脸凶我,我今儿还就是不走了。‘
过了半晌,见伯一站在原地,也不言语,夜央自知理亏,傲娇道,“这都怪你,明明可以飞,非要我一步步走,你的修为深厚,我只不过是肉体凡胎,会累的好吗?”
见夜央越说反倒越有理了,伯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苦涩道,“你还想飞?老夫的眼力可不好,倘若是飞,就算飞到明年去,你也未必找得到陨脉寸心草。”
“你又不说那草在什么地方,就一味的走,鬼才懒得理你。”夜央瘪嘴道,只感觉自己有些饥肠辘辘,抬头四下扫了一眼,却是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果树,那些果子金灿灿的,似乎特别美味,也没犹疑,猛地站起身,便朝着那果树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