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明两兄妹相识无疑是莫名的缘分在作祟,就好像上天故意给她指了一条大道。
倘若不是自己意外受伤,又稀里糊涂误服了朦清丹,恰好遇到秦明他们将自己救回炼羽堂中,只怕如今还跟着舒桦一直待在央河竹屋等待着梅宁的归来。
但凡事有利有弊,倘若没有来到这下沌界,也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自然也不会接触到有关于这个世界如此多的隐秘,毕竟未来要走的路并不允许自己偏安一隅。
如果在未来经过自己的努力始终无法完成梦想的话,或许她真会选择一处隐秘之所,安度余生,毕竟生活是自己过得,在一切的喧嚣繁华之后,最终都会趋于平静。
秦月闻言,将头一直深深的埋下,她背后的穆彬也早已挪到了夜央的背上,她的脸上透着一丝深沉,眼中莫名有些湿润。
老实说她曾经埋怨过夜央,那是穆彬刚回来时将消息透露给她的那一刻,自己的哥哥被烧为灰烬,外加夜央她自己也凶多吉少,那一刻,秦月的世界仿佛突然崩塌了,无边无际的冰冷向她袭来,黑暗空虚将她包裹的透不过气。
那一刻她甚至有点憎恨夜央,她恨夜央给了她无际的希望,却在一日之间,又将这些东西尽数收回。
人或许习惯了从无到有,可一旦经历了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那将是致命的打击,在她的心目中,夜央的地位有时候更高于他哥哥秦明的地位。
“对不起,夜央姐!”秦月嘘声说着,声音明显有些嘶哑,就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块东西般,而那语气中透露的是懊悔和愧疚。
夜央秀眉微蹙,侧脸望去,只能看到她的头埋得很低,看不清她此时的脸色,对于她无端来的道歉也是不明其意。
“好端端的说什么傻话,我既然答应要带你去中沌界,自然不能食言,而且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夜央不以为意,她误以为秦月此话是觉得她在无形中拖累了自己,却是压根参悟不了秦月内心里的变化。
“不是的,我说的不是这个。”秦月激烈的摇了摇头,眼中已经有些湿润,语气也变得莫名凌冽。
夜央没有言语,她一脸困惑的停下脚步,站在秦月面前,伸手将她的脸颊缓缓抬起,却是看到一张悲伤到极致的可怜人儿。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秦月突然这幅面容,她心里暗暗猜想或许还是因为秦明的事,毕竟两人一路上都一直在讨论这个话题。
一旁站着的穆屏儿觉得事情不对劲,看着两人的脸色,不敢知声,乖顺的站在一旁,当一个透明人。
“对不起夜央姐,在你没回来之前我真的以为你已经不在了,我那时候也不知怎么了,对你生出无边的恨意,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和哥哥本来就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这个世上活下来的,我们一无所有,除了彼此,而这一切磨难都在遇到你之后有所改变。你对我们的关心照顾,使我们得到体贴关怀是这世上从未有过的,我和哥哥都已经将你当做了至亲之人。可在一天时间却让我全部失去,而这一切也是因为你,我知道我不该对你生出恨意,更不该埋怨,在我生出这种想法之后,我觉得自己真的很丑陋,甚至让我觉得不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陪着你继续走下去。”
秦月说完身子明显的开始颤抖起来,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
夜央听完这些话,脸色也是变得凝重,她很震惊,震惊的不是秦月会怀着这样的心思,震惊的是自己竟然全然没有体会到她的感受,一心只想着自己能如何如何,却从未真正的用心去关怀。
她此时有些哑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去安慰,更不知道如今的秦月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平时最不喜欢的便是去猜别人的心思,她觉得太累,与其无时无刻去揣度别人会如何想,倒不如花时间让自己作出改变。
“此事你不用自责,既然你如今都能说出来,那表示你心里依旧还把我当做亲人,如此说的话,真正该道歉的反而是我,是我自始至终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夜央缓缓说着,脸上的表情与她平日里的随意略有差别,而她也的确如她话里说的那般,自始至终都欠她一句抱歉,毕竟不管怎么说,秦明是她执意要带出去的,而且最后没能把他给带回来,那可是秦月的亲哥哥,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
而夜央却碍于拉不下脸面,又或者说是天生的心性让她缺乏关于感情方面的真诚沟通,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小明的周全,让他永远的离开了你,也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让你这段日子如此伤心,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再不回丢下你一个人。”
“夜央姐,你不用道歉,究其原因还是我自己,是我太害怕失去了,原来有些东西一旦拥有,便无法再放下,随着拥有的时间越长,到最后分离的那一刻便会越痛。”
秦月若有所思的解释道,仿佛在这一刻她突然长大了,不再是最早见到的那个怯弱胆小没有丝毫自信的秦月了,如今她的脸上虽然满是泪痕,但透露出的神采却是熠熠生辉。
夜央见此,瞬间安心了许多,原来的她总喜欢将这些感情潜藏在心里某处,不愿示之于人,因为她觉得这样很蠢。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你无法保证能够在你敞开心扉的同时,别人也能够对你敞开心扉,倘若换来的是冷漠、误解,甚至是挖苦、嘲弄,这将得不偿失。
此事不关乎信任问题,而是在于自身潜意识的保护,像夜央这样的人,可以随随便便的去信任一个人,哪怕吃点亏她也不以为然。
可是在感情方面,她就像一颗洋葱,只有一层一层的剥离,不到最后一片,你永远无法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使你落泪。
夜央体贴的用衣袖擦了擦秦月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说道,“我相信经历这件事后,你已经学会了担当,我也可以答应你,在未来的日子,我们一起结伴而行,直到永远,好不好?”
秦月闻言,笑中带泪,重重的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满足的微笑,对于她来说,在这个世上唯一存活下去的目标,或许就只剩下夜央了。
“我也是,我也要和夜姐姐永远永远在一起!”一旁的穆屏儿忽然大喊道,眼中也带着一些晶莹泪花,很显然是被两人的交谈感动。
人生在世,除了至亲的家人,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朋友,朋友之间若坦诚以待敞开心扉,那便可以引为知己,一生之中有一知己该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一番无关痛痒的煽情之后,众人继续朝着炼羽堂走去,夜央的伤势也在那颗元丹的帮助之下,恢复了七七八八,后面只要等元力恢复,再修养个一两日,就再无大碍了。
日渐黄昏之时,众人也已经抵达了炼羽堂,直接朝着内阁方锦的屋里走去。
穆彬如今受了伤,虽然没有大碍,却还是需要丹药的辅佐,夜央身上一星半点疗伤的丹药都没有,如此便只能去找他们新拜的师傅求救了。
众人刚走到庭院,却是传来一阵轰隆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石门被缓缓推开发出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在西北一角长着一棵粗大的桂树,足足要四五人环抱,顺着朝下望去,那桂树底下边缘处突然裂出了一条通道,方才那沉闷的轰隆声响便是从此处传来的。
不一会儿从下方缓缓露出一张人脸,正是方锦,夜央几人纷纷一脸困惑的望着他,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屏儿见过师父!”穆屏儿乖巧的急忙喊道,如今她和穆彬已经拜方锦为师,这尊师重道的礼仪必然是少不了的。
方锦望着众人,微微一笑,冲着穆屏儿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夜央身后背着的穆彬,脸色一紧诧异道,“彬儿受伤了?”
还不等众人开口,穆屏儿急忙抢着解释道,“彬哥哥被一个坏女人给打了一掌。”
“坏女人?”方锦狐疑道,却不知穆屏儿所指何人,眼神望着夜央。
“这件事不是三两句说得清的,我们还是先回屋里再说吧!”夜央自顾自说着,率先朝着屋里走去。
将穆彬缓缓放在床上,方锦看了看伤势,脸色缓和道,“没有生命之忧,只是些内伤,看来出手之人实力不低,还好她没有使用元力,否则彬儿定然活不了。”
夜央缓缓点头,这件事她早已知晓,虽然代曼和她不对付,但是不得不说,她也不是那种完全丧失人性的一类人。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对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出手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既然做了,就要为此事付出相应的代价,所谓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便是此理。
方锦说着,取出一眉泛着绿光的丹药直接喂入穆彬的嘴中,而后补充道,“服下丹药,只需要睡上一觉,便没事了。”
众人听完旋即放下心来,夜央坐在一旁,端起茶杯,正待喝时,却是闻到一丝丝腥味,这股腥味是殷蛇草和鱼梗花散出的独特气味,不用猜便知道,这茶一定是苦莦茶了。
夜央微皱着眉头,旋即放下,虽然这苦莦茶对于寻常人来说,也能起到强身健体增强体魄的作用,奈何那味道实在苦的让她直欲作呕,哪怕是再有价值的东西,她也无福消受。
“对了方叔,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夜央好奇问道,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原来那棵桂树下竟然还有一条密道直通地下。
方锦坐在床边,回正身子,解释道,“那下面是我开辟出的一间密室,用来培植苦莦草的,由于苦莦的生长环境需要潮湿不能见光的地方,所以地下是最适合的。”
夜央立刻想到之前方锦培养了很多苦莦,却是被祁佐给尽数毁掉,而他之所以知道这地方也是舒桦无意间透露的,她不由觉得方锦还真是心大,明知道那地方已经暴露了,居然还敢继续用。
“对了方叔,你是如何想到在那桂树下建个密室的?”夜央忽然很好奇,她始终觉得那地方已经不在安全,“我的意思是,若是将密室盖在住房下面岂非更加安全?”
方锦闻言,脸色忽的一沉,一抹阴云缓缓爬上他的脸颊,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希冀,似乎此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片人人向往的天堂,可转眼间又变得黯淡无光,神色忧伤。
夜央看着他,将其神情一一看在眼里,但却看不懂,更猜不透,只想着方才那番话有什么触碰到了他的伤心之处。
方锦终是回过神来,尴尬笑道,“我只是图个方便罢了。”
夜央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下去,虽然明知道他那话不过是搪塞自己罢了,可谁都有秘密,若是说穿了反而不美。
“对了,彬儿究竟是被什么人所伤,你们今日不是应该在演武场观看比试吗?”方锦试探道,从第一次照面他便感觉到夜央的气息也有些紊乱,很明显不止穆彬受了伤,就连夜央也受伤不轻。
而在整个下沌界中,能够伤到夜央的屈指可数,毕竟夜央如今的实力,可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轻易取窥元境三段的一眉性命,更何况她如今达到了窥元境四段,再加上她那强悍的元籍,能够伤到她的也只有赤峰堂的罗刚和一两个长老了。
也不怪乎他作此想,毕竟他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界的消息几乎全靠熊超告知,而且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琐事。
“此事说来话长。”夜央感叹道,如今反正闲着没事,陪他们聊聊天,喝喝茶,吃些点心,到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趣事。
毕竟过了今日,她就准备让方锦连夜带穆彬和穆屏儿离开,恐迟则生变,趁着这个机会,也算是最后一次叙旧了。
夜央自顾自讲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从在黑山脉第一次见代曼那些人开始,一直到今日的争斗,尽数说了出来,一直讲到夜色降临,方才结束。
随着穆彬后面醒来,众人说笑了一阵,便直接去到了外门,由秦月下厨,准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众人聚拢在一起,开始有说有笑的吃喝起来。
“嗯,好吃,师姐如今烧菜的手艺直追师兄,真是厉害!”穆彬一脸浮夸的赞誉道,或许是大病初愈,显得格外能吃,完全没有刚受过伤的感觉,一阵狼吞虎咽,便将碗里的米饭尽数扒拉干净。
秦月开心的笑了笑,早在一个多月前,这几个小家伙还觉得自己烧菜难吃,不肯动筷子,如今却是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一个劲地猛夸,而且吃的还那么开心,让她顿时充满了深深地成就感。
“既然喜欢吃,那你们两个就多吃点,把这一桌子的菜全部解决掉。”秦月打趣道,她也知道这是大家最后一次聚餐了,回想起往日的每一次聚餐,原本以为人数都在增加,可如今却是少的可怜。
少了樊秋、穆凡,还有她哥哥秦明,这几个月好像过了几年一般漫长,经历的事情也仿如沧海桑田。
方锦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从听完夜央讲的事情之后,他便一直如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方叔,过了今夜你们还是抓紧去央河吧!因为白日的事,我总觉得代曼好像知道了什么,按照她的心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夜央放下碗筷,正色道,她目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方锦他们几人,在自己去往中沌界之前,一定要将他们安排妥当才行。
方锦闻言,才缓缓回过神,暗暗点头道,“言之有理,等吃过饭后,我便收拾一下,连夜带他们离去,只是…”
见方锦截然而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夜央下意识问道,“只是什么?”
“唉!”方锦叹了口气,将酒杯放在桌上,沉吟半晌,试探道,“你们非要去中沌界不可吗?”
夜央打量着方锦的神色,从方才一直到现在他就板着一张脸,那额头的黑线仿如鸿沟一般高高迭起,似有什么事非常担忧。
“有何不可吗?这是我早就计划好了的。”夜央猜不出他此话的深意,随口说道,她看着方锦的脸色,却是能大概猜出,中沌界必定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美好。
见夜央下定了决心,他也不好再阻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般不问世事,安于平凡,热衷于平静安宁的生活。
“和你有恩怨的那名女子,她背后的势力极不一般,你若是执意去中沌界,遇上她,需得时刻防备,而且中沌界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太平,表面上看像是元炼圣地,其内里却是暗流涌动,云诡波橘。”
夜央没有答话,她早就已经知晓代曼身后势力不一般,就连界引长老对她都是一副讨好的模样,更何况其他人,那还不都唯她马首是瞻了吗。
不过夜央却是有算计,她压根没想过要去代曼的那个宗派,也根本不愿意和她成为什么师姐妹,她的目的是阵阁,在哪里她要学会强大的元阵,日后行走江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在见识过邱鸣和肖庶使出的元阵之后,她就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了,强大的元阵对她如今来说,无疑是值得去学的一种保命技能。
而青翎宗无非只是炼丹和铸器,炼丹这一块她压根不用人教,有了翎凰链,只需要魂链品级达到,便能百分百的炼制成功丹药,试问这份成功率,普天之下有谁能够达到。
但对于铸器这块,还是能对她造成一定吸引的,毕竟只要是关系他以后发展的道路,都对她能够造成一定的诱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