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天色渐暗,满脑子还皆是寻思的念头,但来时路颠沛艰辛,本已身体羸弱的她完全是在作无用的挣扎。忽然听到外面吵嚷声渐渐接近军帐,她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
门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军官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绮云,眼中露出不可置信和惊艳至极,一时愣在原地,他眼中的神色像是想一口吞了她一般,绮云看着这个陌生男子的神情,不禁浑身颤抖,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惊恐和无助。
军官慢慢地朝她走去,瞠目结舌地道:“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绮云嘴被布塞着,无法言语,只能拼命地摇头,大眼睛中的恐惧变成了绝望,迅速扩大,蔓延到全身。这种绝望和恐惧比她过去经历的任何时候都深重,直压得她不能正常呼吸。
她知道她的摇头、她的退缩都是无用的,那军官在震惊和狂喜之后,便扑了上来,绮云拼尽全力做着无谓的挣扎。
军官一边解下捆绑她的绳锁,一边不耐地道:“你挣扎一点用都没有,来到这里你就是来伺候我的!”
陌生男子逼人的气息氤氲在她四周,她如嗅到了压顶的绝望和耻辱,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求死的心都碎了,她就像一头被擒而无助的困兽,除了惊恐还是惊恐,没有了思绪,没有了思想,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正在纠缠时,只听外面一个士兵道:“参将,总兵找你!”
军官停了下来,恼怒地道:“知道了!”他眼露凶光,威胁性地对绮云道:“你乖乖地在这儿等着,敢走出去一步,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军官整了整仪容,疾步而去。绮云身上已无束缚,她拿掉嘴里的布条,站了起来。
她不需要出去,只需要死,脑子里此刻除了死什么都已经没有了!绮云拿起一只瓷杯,打碎在地上,外面把守的士兵撩开帐门,看了看她,道:“老实点待着!”
绮云拿起碎瓷片,忽地,空虚的脑子里想起棋颜姑姑过去说过她必有后福,不禁苦笑,棋颜姑姑大概如何都料不到她会客死于此!又想起权文,再不能见到他,心中苦痛不已,权文此时会不会在想念她?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又是如何过的?
绮云摇摇头,不愿再去多想,再次把脑海中的浮现的人和事都擦去,她用瓷片狠狠划在左手手腕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她直咬嘴唇。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手腕的血流了一地,静静地等待着死亡。这时外面传来士兵们纷乱的脚步声和吵杂的说话声音:“那里失火了,快去救火,快去救火!”
“一定是术江蛮子干的!”
“快救火!”
术江!绮云心里一震,军营以南便是术江国的领地,她可以死在故乡!她壮着胆子走到门口,出门一看,黑夜中,西边一处火光冲天,士兵们都忙于去救火,看守她军帐的士兵也不在了。
绮云深吸一口气,冲入人群,拼命往南边跑去,长长的黑发和裙裾在夜风中牵牵绊绊,她不敢往后看一眼,只是拼命地奔跑,已然忘却了
手腕上那道伤口的疼痛和流血。
离军营越来越远,那火光和吵杂声也越来越远,绮云才因手腕的剧痛而放慢脚步。可是又觉得身后总有人在追她,她告诉自己要继续加快脚步,四周好似充满了男人的浓重的气味,让她又恶心又恐惧,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想逃离那种被束缚被压制的感觉!
四周已是黑茫茫一片,荒芜凄冷,身上到处都是被荆棘所刮刺的隐痛,她继续朝南边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术江国的领地,只是不停地在黑夜中往南方奔去。她已经忘记她是想去哪里了,甚至忘记了她是想跑去术江领地去死的,只是一味地跑着,似乎只在逃离那种男人的气味和压迫感!
忽然她发现前方有亮光,还没待她多看一眼,就突觉左肩膀一阵生疼,随即失去了意识。
珈玦城的将军府内,下人们是头一回如此忙碌,因为将军来到珈玦城后一直住在城外的军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为他而设的将军府。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一个重伤的女子回来,那女子容貌倾城,全身伤痕累累,失血严重,特别是腕部和肩膀处的伤势,差点要了她的命,将军找遍全城,得了最好的伤药,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女子已经至今昏迷四天没有醒来,将军也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一直守在女子身边。将军府上下的人自然都明白两人的关系了,谁都不敢怠倦一分一毫。
安静的房间内,罕里伊克比将军紧紧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心里像刀割一样的疼痛,他未料到当时的一时心软,竟然把她害成如斯下场!他恨不能马上去大珣国皇宫手刃隆嘉帝!
绮云长而密的睫毛忽然颤动起来,伊克比紧张地看着她,等那双充满魅惑的大眼睛瞬间睁开的时候,伊克比不禁低喊:“绮云!”
绮云看见他,眼中立即充满惊恐,不顾身体的脆弱和疼痛,迅速蜷缩在床角,恐惧地看着他。
伊克比一愣,随即道:“绮云,你怎么了?是我呀,我是伊克比,渣哲伊克比!”
绮云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瞪大眼睛看着他,微微地摇着头,伊克比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是不是我多日未剃须,你认不出我了?我是伊克比!”
伊克比试着伸手去拉她,绮云惊恐地大叫起来,伊克比忙道:“别怕,别怕!绮云,我是伊克比,我是伊克比!”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绮云哑着声音叫道,男子那浓重的气味让她全身战栗,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绮云,你别怕!你已经安全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你别怕!我不碰你,我不碰你!”伊克比深邃的眸子写满心痛。他很想说些什么安抚她,但向来寡言的他面对倾心已久的梦中人,竟然难以多说一句话。
绮云见他果真不碰她,才慢慢放松下来,顿时感到浑身疼痛,伊克比忙道:“你快躺下,你身体还没好!我不碰你,我让丫鬟进来服侍你好吗?你饿了吗?伤口疼不疼?”
绮云咬着牙,大眼睛怀
疑而陌生地瞧着他,伊克比心中无奈而不解,只能先让丫鬟进来,扶着绮云睡下,绮云对丫鬟并不排斥,但也并不友好,睡下后,她就马上翻身朝内侧,不再看他们一眼,不一会儿,她又昏睡过去了。
伊克比马上召来大夫询问绮云的情况,大夫听完他的描述,道:“小姐应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关闭了自己的心和神,拒绝所有人!”
伊克比蹙眉问:“那该如何?”
“别无他法,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她渐渐对周围的人消除戒心和警惕。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凡事都先依着她便是,就像对一个孩子一样,要哄着骗着疼着!也要好好地看护她,可能她也会有自裁的倾向!”
伊克比眯起深邃的双眸,望着窗外深深浅浅的秋色,心中起伏不定,她在大珣国到底遭受了什么!他的自责之感越发深重!若不是自己当初一时心软,让初楠王后获悉大珣国的密信内容,绮云也不会去大珣国,也就不会搞得这般模样!
当时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一时心软吗?伊克比每每念及这个问题就不敢深入,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止是心软,还有妒忌!
妒忌!这个词让伊克比呼吸沉重,面红耳赤!他不敢面对,不敢承认,但那强烈的情绪是那么真实,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古贺绮云,这个名字在从少年始,就像一个烙印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小时候,她是一个骄傲自信美丽的术江贵族女孩,和他们一众少年并骑围场、绝美飞扬,伊克比愿意一生如此在她身边!在她家遇难消息传来后,伊克比的心随着少年的情愫一同沉入大海,再无波澜,没有哪个女子再能入他的眼,更别提走进他的心。
再次见到她,她忽如从天降,从大珣国回到术江国,他第一眼见到她就相信她就是古贺绮云了!她眼中的那种魅惑,世间无二,即便她不再似儿时那般骄傲,但那种绝美,那份独特的气质,不会因时间和地域而改变。
也许她从小都不曾注意过沉默寡言的他,当身边的伙伴多多少少前前后后都向她表示爱慕的时候,他总是在最远处凝视。
如今,他们都渐渐远去,一个个都离开了她身边,伊克比暗自沉吟,这一回她又如从天而降般来到他的身边,他不该再有所迟疑,不该再远处凝望,这一回他要守护在她身边。
他想过把绮云送回湘城皇宫,送回权文身边,但看着身心受损的绮云,他决定对权文瞒下此事,他不愿意绮云回到皇宫,再次被渣哲初楠时时加以迫害,而且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唯一能独自在她身边的机会。
服侍绮云的侍女来找伊克比,说绮云至今不肯沐浴,主要是不肯脱衣服。伊克比来到绮云房中,她依旧是躲在床上,连下床都不愿意。
看到伊克比,绮云眼中又露出恐惧和警惕之色,伊克比知道她特别惧怕男子,所以身边伺候她的人皆为侍女,她院子周围也不允许有其他男仆经过。
“绮云,你为什么不肯沐浴?”伊克比走近床前,躬身柔声地问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