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做了噩梦,突然跑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不肯回屋。我们拉她进去,她便拿着簪子抵在颈项威胁。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来找将军了!”
伊克比听罢,什么都没有说,即刻骑马回城,尽管戴着雨帽披着雨衣,磅礴大雨依旧浇得他浑身湿透,黑夜的雨水迷了他的眼睛,他却把回府的路看得异常清楚。
回到将军府,奔至绮云处,果见绮云站在院子里淋着雨,一旁的侍女们提着灯,打着伞,哀求她回房间。
伊克比来到她身边,绮云见了全身黑色雨帽雨衣的伊克比先是一愣,他拿下雨帽,她才一惊,道:“是你!”
“我们进去吧!”冰凉的雨水打在两个人身上,伊克比心里着急万分。
“不,我不进去,太皇太后在里面,我怕!”绮云在雨中微微颤抖。
“太皇太后?绮云,里面没有太皇太后!这里是珈玦城,不是湘城。这里是将军府,也不是皇宫,哪里会有太皇太后呢!”
“她在!她在!我知道的,就是这样的雨夜,很大很大的雨,我看见太皇太后在里面!”
“真的没有太皇太后,绮云,你怕她?”
绮云用力地点点头。伊克比问:“你为何怕她?”
绮云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怕她!”
“这里没有太皇太后,我向你保证!”伊克比怕她染上风寒,不再与她多言,一把抱起她,任由她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叫喊,他把她带回了房间。
屋内烛火通明,伊克比放下她,道:“看,里面没有让你害怕的人。”
绮云四周看了看,忽地扑入伊克比的怀抱,埋怨道:“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去军营,我说过我去几天就会回来的。”伊克比担心她已经着凉,推开她道:“快把身上擦干,换件衣服。”
绮云见他要走,拉住他说:“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走!”
“我不走!”
绮云眨着眼睛,道:“你也淋湿了,你为什么也淋在雨里?你也怕太皇太后吗?”
伊克比说不是,绮云道:“那你也去换衣服!但你不要走!”
伊克比应诺,转身出去。等他换好衣服回来时,绮云也已经擦干了身体,换了干净衣裳,蜷着腿坐在榻上,双手支着下巴在发愣,伊克比问她:“怎么还去睡觉?”
“我不想睡觉。”
“为什么?”
“一睡觉就要做噩梦,我不想做那些梦!”绮云还未干透的黑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素净白皙,大眼睛灿若星辰,湛若秋水。
“绮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好吗?”
“你生气了?我方才喝过姜汤了。”绮云不安地说道。
“我不生气,我说过的,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我只是担心你。”
“你喝过姜汤了吗?”
伊克比深邃的眸子在烛火下灼灼,“你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淋雨吗?”
“那你以后能别离开我吗?你要去哪里,带着我一起行吗?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害怕!”绮云瞅着他,道:“在这儿,我仿佛就认得你一个人!你别抛下我不管!”
随即绮云伸出小拇指,伊克比笑道:“又要拉钩?”
“恩!一定要拉钩,拉钩才算数的!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抛下我,要永远在我身边!”
伊克比的心又痛又热,伸出小拇指与她拉钩,随后他拉起绮云的手,看着她手腕上那道还未褪去的印痕,轻轻地用手抚着那印痕,道:“我以后不再离开你!”
“我这手上的疤痕是不是很丑?”绮云略带不安地问他,默默地看着印痕,那是她在林州军帐内想自尽时割下的,对此她已经有些记忆模糊。
伊克比把她的手紧紧握在他的大手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转眼入冬,绮云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但精神及心理未见一点起色。一日伊克比看见她在画消寒图,他并不知道大珣这种习俗文化,便问绮云这是什么。
“好像叫消寒图,我只是记得我勾过这样的图,写过这样的字。”绮云指着纸上的素梅,问他:“我画得好不好?”
伊克比赞道:“绮云画得真好!”
绮云得了他的肯定,嘴边浮起笑容,一脸的得意,伊克比问道:“你喜欢梅花?”
绮云摇摇头,脱口而出:“我喜欢木芙蓉!”
“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绮云瞪着眼睛,不快地说道:“你不要老问我问题好吗!我不喜欢!我会头疼!”
“好好,我不问。”伊克比笑道:“今日的最后一个问题,容我问一问吧!今天城内有庙会,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呀!肯定很热闹!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们这就去吧!”绮云欢乐地眨眨眼睛说道:“不要叫任何人跟着,就我们两个人去!”
在热闹的庙会街上,绮云像一个孩子一般快活嬉闹,又像一只蝴蝶一般在人群里穿梭,她似乎对任何东西都有极大的好奇心,东看西看,津津有味。
但是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曾松开拉着伊克比的手,好似一松开就会失去安全感。伊克比则任由她拖来拉去,毫无怨言,看见她能这么无忧无虑地快乐,他心里也直觉得温暖快乐。
这段日子是他过得最满足的时光,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她只信赖依靠他一个人。他则能毫无顾虑地全心保护她爱护她,这是过去做不到的,且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绮云!”身后的呼唤让伊克比和绮云定身回眸,伊克比顿时愣住,来者看着他们手牵着手极为亲密的样子,也愣住了。
“权垣。”伊克比蓦地脸红。
权垣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身边跟着一个秀美的女子,权垣看着绮云,激动而兴奋地叫道:“绮云!”
绮云警惕性地看着他们,躲到了伊克比身后,权垣一怔,问:“绮云,你怎么了?我是权垣啊!”
绮云看都不看权垣,躲在伊克比身后,不肯出来,权垣不禁转头看伊克比:“伊克比,绮云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应该在都城湘城吗?绮云不是该在皇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啊?”
伊克比沉吟,道:“一句话说不清,跟我回府吧!回去再说!”
回到伊克比的将军府,伊克比让
绮云先回房,绮云却拉着伊克比的手不肯放,“他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他们会带我走吗?我不要!我不要!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不能把我丢下!”
权垣听罢绮云的话后大惊,道:“绮云,我是权垣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呀!”
权垣身边的女子道:“垣,你不要激动,这姑娘看上去应该是生病了。”
权垣看着毫发无损,只是较之前清减许多且表现古怪的绮云,不解地问伊克比:“到底怎么回事啊?”
伊克比道:“去年秋末初冬大珣的新帝要绮云换取先王后的灵柩。绮云去了大珣。今年秋天的时候我在城外边关找到了绮云,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来到边关的,那时她全身是伤,身体上的伤虽然慢慢痊愈了,但是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有的人不记得,所有的人事也不记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陛下怎么能这样?他不是很爱绮云吗?为什么让绮云离开术江?”权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管陛下的事!陛下当时没有把此事告诉绮云!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让绮云知道了大珣皇帝的交换条件,绮云为了先王后能回到术江,以死要挟陛下,执意去大珣——”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这不是害绮云吗?她好不容易回到术江,你们竟然又把她送回去了!太过分了!害得绮云变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陛下根本不能好好地照顾绮云,我当初——”权垣住了嘴,愤怒地看着伊克比。
“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陛下!”
“那你为什么不送她回湘城?陛下知道绮云在这里吗?”
伊克比红了脸,摇摇头,道:“权垣,我想照顾她!”
权垣一震,忽然也涨红了脸,半晌,道:“你们都害她成这样了,你们都没有资格!”
“难道你有资格?”伊克比憋不住了,道:“要是你当初能打开她的心扉,好好照顾她,她也不至于回到湘城的皇宫,无名无份地留在宫里,受人欺负!”
权垣未料到一向寡言的伊克比会说出这样的话,被激怒的他道:“既然你喜欢她,当初你怎么不挺身而出来娶她?你明知道绮云的心里只有陛下一个!我从来都是为了绮云好,娶她是为她好,放弃她也是为她好,我只想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任何伤害!至少,我扪心自问没有伤害过她!可是你们呢!我一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绮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出权垣对伊克比的敌意,便对权垣怒目而视,道:“不许你这样对伊克比说话!”
权垣想说什么,被身边的女子一拉,道:“垣,你们现在不要再争执了,我看着姑娘病得不轻,应该先治好她的病才好!她的病这样下去,会永远失去一切记忆,精神也会越来越差的!要是一遇到刺激,会承受不了而要了她的命!”
权垣朝她看了一眼,她面上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权垣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受伤与不快,不禁因刚才说的那些话而脸红,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伊克比听了那女子的话不由得一惊,握紧了绮云的手,“那怎么办?”
“灵芝,你能治好她吗?”权垣握着灵芝的手,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