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假话都没有。
乔莫晚强忍着呕吐,还是去了地下室看了一眼。
地下室死的人,按照佣人来说,都是张老玩儿残了之后,张夫人用毒杀死的,还没有来得及抬到后山去埋了的。
乔莫晚这次没有听到昨天那种,仿佛是用手指甲在刮这门板铁皮的声音了。
但是,一切死寂。
都没有了任何生机。
乔莫晚刚才还在想,这些被雇佣的杀手,那种杀人的方法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是,从地下室里上来,乔莫晚就已经不这么想了。
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献血,就算是千刀万剐了也不足为过!
乔莫晚回到车上,看着静静地靠在车座上睡着的小青,也十分感谢,那个人能将小青给迷晕,叫她不用看这些。
如果不是这些杀手和自己的及时介入的话,那……
小青恐怕也会重蹈那些已经死了的女孩子的覆辙吧。
警方也是很快赶到。
分别带几个佣人去录了口供,基本一致,除了地下室里的尸体之外,又按照佣人口中说的,去了后山,果然挖出来好几句尸体。
因为最早的已经是两年前了,尸体已经腐烂了。
法医经过鉴定,其中有一具尸体是男尸,别的都是女尸。
警方又搜查了一下张家的各个角落,在卧室之中,找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之中,放着的是一些看起来很秘密的文件。
警方都装了文件袋,然后带去警局了。
发生了这样的重案,别说是在村里了,恐怕在县城里都已经无法承载了,必须要移交到国家了。
乔莫晚趴在车窗上,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再看看被警戒线拉再外围的看热闹的村民,心里一时唏嘘。
终归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是要生活下去的吧。
………………
在回去的路上,乔莫晚忽然想起蓝萱刚才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做出的那些论断,顺嘴就问了一句:“你学过刑侦学?”
蓝萱摆了摆手,“没有。”
董骁嗤了一声:“她学的是法医。”
乔莫晚:“……”
王树林:“……”
法医……
那么也就是说,前两天的那个急性阑尾炎的切除手术,是……他和一个法医一同做的?
乔莫晚则是心里默默地想:幸而阿昌已经离开了。
从张家的这一场风波之中抽身,惊魂甫定的,是陆小青。
陆小青一直睡道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
她醒来看着头顶高高的天花板,房顶吊下来一个电扇,还有扑鼻的酒精气味。
这是……
“你终于醒了啊。”
熟悉的声音。
陆小青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走过来穿着白大褂的王树林。
王树林手里拿着一个吊瓶,“你既然是已经醒了,就先吃点东西,我待会儿再给你打针。”
“这是哪里?”陆小青环顾四周,似乎是在验证什么一样,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这是村卫生院……哎!”
陆小青忽然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扑到了王树林的怀中,给了他一个拥抱。
王树林张开双手,好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只好就这样张开手臂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尴尬。
“谢谢你!”
王树林也不敢居功,他咳咳了两声,“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乔莫晚,还有蓝萱他们,才是重要的。”
他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配角。
陆小青笑了起来,眼睛笑起来成了两道弯月,“那你也帮忙了,如果不是你帮我,乔姐姐也不会知道我在张家,你才是真正的救了我。”
“那既然是救命之恩,要不要以身相许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乔莫晚从门口走过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这个一句话,倒是叫陆小青的脸也是一红,而王树林的脸却已经是爆红了。
陆小青低着头,声音已经是小了,“我肯以身相许……说不定别人并不想要我,我只是被卖到这里来的,还……”
乔莫晚这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倒是叫陆小青心里难受了。
她急忙就想要开口打圆场。
可是刚一开口,已经有一个人一道声音已经抢先了。
“谁说的!我怎么会嫌弃!”
如果说刚才王树林的脸只是红了,那现在,耳朵尖都能掐出血来了。
他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你这样好看,又是大城市里来的,而我又土又没前途,我……我求之不得呢。”
说完这句话,在乔莫晚和陆小青两人惊异的目光下,王树林留下一句:“我去给你准备饭菜”,转身就走了。
乔莫晚先回过神来。
她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在这种情况下,王树林也算是隐藏了他真正的心思了吧。
她看着坐在床上的陆小青脸上呆愣的神情,似乎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似的。
乔莫晚打趣道:“看来,郎有情妾有意,说不定在走之前,还能办一场喜酒呢!”
陆小青被乔莫晚这么一打趣,才算是回过神来,拿起床上的枕头就向着乔莫晚扔了过来。
“姐姐,你别笑话我了,我已经是……”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已经是残花败柳了,身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好……”
乔莫晚想起陆小青在张家受到的非人的虐待,就恨不得将已经被肢解的张老拖出来再千刀万剐一次。
还打着自己已经死了的儿子的口号,真的是变态!恶棍!
可是,他们几个人都已经一致口径,这件事情,不能叫陆小青知道。
乔莫晚脸上的笑意不减,走到陆小青的身旁,拉起她的手,“这种话,千万不要说,既然是我们带了你出来,那就没有人嫌弃你,王树林之前……也没有跟我提过他的这种心思,但是我和王医生这些天相处,也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因为毕业之后被排挤,才被调到了这样一个穷乡僻壤。”
“我知道……”
陆小青从第一次王树林过来给她看病,也不嫌她脏,还给她上药。
那些佣人都恨不得将她给扔到厕所里,让她自生自灭的。
别人都说她是最能坚持的一个女人,她却知道,是因为遇上了王树林这样的医生。
乔莫晚接着说:“你也是因为被拐卖,运气差,才来到这里受到欺凌,可是,当时在张家我是怎么对你说的?我们一定要背对黑暗向着阳光,都会否极泰来的。”
乔莫晚安慰过陆小青,就出来找王树林。
王树林已经是准备好了饭菜。
乔莫晚说:“我想要去看看宋大妈。”
王树林看了乔莫晚一眼,“你真要去?”
乔莫晚郑重其事的点头。
在刘勇和宋欢欢没有回来之前,那边,她总归也是需要多关照的。
蓝萱掀开帘子走过来,“拿着饭菜给我,我去给那小丫头送过去。”
陆小青才十八岁,对于蓝萱和乔莫晚来说都小了七八岁,所以两人都叫她小丫头。
王树林和乔莫晚出了门。
两人是步行去的。
尽管是有董骁的手下就近调过来的车,乔莫晚却还是选择了步行。
重新来到熟悉的小院子前面,王树林推开了门。
尽管是王树林给乔莫晚做过心理建设了,说宋大妈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是,刚一进院门,乔莫晚还是吓了一跳。
一道身影,拎着菜刀就从厨房里飞快的冲了出来。
王树林急忙挡在了乔莫晚的前面:“宋大妈,是我,我是王树林儿,这是小桃红。”
乔莫晚来到张家之后,给起的名字,就是叫小桃红。
宋大妈拎着菜刀,眯着眼睛,眼睛里带着一丝迷惘的神色,看向乔莫晚,过了一会儿,才当啷一下将手中的菜刀给丢在了地上,一下就扑了上来。
“啊……呜呜……”
宋大妈搂着乔莫晚嚎啕大哭,“阿昌没了,阿昌没了……”
乔莫晚也不知是为何。
原本,对于这样一个买卖人口的人家,不应该是带有任何感情的,可是她却眼圈酸了。
这个为了儿女操劳半辈子的农村妇女,身上的衣服,或许自从阿昌那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了。
头发枯燥的好像是干草,眼泪就顺着眼眶流淌滴落下来,滴落在乔莫晚的手背上。
她扶着宋大妈,“我给您洗个头吧。”
炉子上的水是冰凉的,幸而王树林来了,可以帮忙从井里面打水上来,烧了水。
乔莫晚打了一盆水,和烧开的滚沸的水兑在一起,温度适宜,才用毛巾在宋大妈的领口掖了一下,用水舀子舀水,湿润了宋大妈的头发,再取出洗发膏来。
宋大妈的头发真的是脏了。
第一遍的时候都没有起泡沫,等到第二遍的时候,泡沫丰富起来,乔莫晚说:“宋大妈,其实,你应该也有所察觉的,尽管那个人装的很像,但是你不愿意相信。”
当初,已经断定死亡的阿昌,死而复生的实在是太过于蹊跷。
王树林说,当时他和那个老医生也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却完全忘了,这种医学上的奇迹,是不会出现在这种时候的。
再加上当时宋大妈都几乎跪地请求他们一定要救她的儿子。
果然,宋大妈的肩背,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乔莫晚心里叹了一口气,用温热的水,冲洗过宋大妈满满的都是泡沫的头发,“其实,阿昌走了也是好的,我知道您是信佛的,信投胎转世,信天道轮回,信因果报应,好人会再度投胎投一个好人家的,您就算是没有了阿昌,也还有欢欢,也还有刘勇。”
给宋大妈洗好了头,乔莫晚去来一条长长的毛巾来,给宋大妈擦头发。
只听一直都沉默不言的宋大妈,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再投胎……也不要投胎到这种穷村里了。”
乔莫晚默然。
母亲当然都是希望孩子好的。
趁着乔莫晚给宋大妈洗头发的时候,王树林已经在厨房里煮了饭。
三人边将饭菜端上了桌,吃了饭。
刚开始,宋大妈还精神不错,吃着吃着,就忽然拉着王树林叫阿昌,“多吃点,你看看你,多瘦!你别怕村里的人嘲笑你,妈回头就给你讨一个好媳妇儿来!”
王树林嘴里还含着一根粉条,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点了点头。
乔莫晚和王树林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吃过午饭两个小时之后了。
别看王树林是一个文弱书生气的人,劈柴生火,从井里面打水打了慢慢的一水缸,干起活来却不含糊。
乔莫晚帮宋大妈收拾了一下家里,算是大扫除吧。
在撕去挂在墙上,前几天宋大妈忘记撕掉的日历的时候,乔莫晚特别看了一眼农历。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在青村带了一个月了。
还有不到两个星期过年。
如果是还在安城,现在肯定是在公司里忙着各种年终总结年初计划以及最终公司的年会吧。
乔莫晚本来还想着,自己帮助公司签下了两个大单子,最起码是会有点年终奖的。
现在自己就这样消失了一个多月,看来,奖金是和自己无缘了,能不被炒鱿鱼就是好的。
乔莫晚看今天出了太阳,便抱着被子出去给宋大妈晒一下。
她正在拍打着被子,就听见了身后远门吱呀响了一声。
乔莫晚以为是王树林刚才出去了,也就没有在意,只是说:“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走,如果是被子怕宋大妈忘了摘,到晚上再来一趟。”
身后没有声音。
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是一双厚实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乔莫晚狐疑了一下,转过身来。
她一下就呆住了!
久违了的颀长的身影,一身黑的大衣披在肩头,浓黑的眸映衬着身后房檐上皑皑的白雪,分外惹眼。
乔莫晚手中的鸡毛掸子一下落在了地上的雪上。
男人箭步走过来,一把扣过乔莫晚的后脑勺,凶狠的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