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刚才说什么?飞机失事?”我走到他们跟前,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嗯,”其中一位老师点点头说,“你没看新闻吗?昨天晚上一架飞机坠毁,机上112人全部遇难!”
“你说什么?是哪个国家的飞机?”我惊愕地看着他,一丝不祥之感掠过心头,全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从北京飞往大连的飞机于昨晚九点多在大连港坠毁。”老师平静地说。
“啊!”我捂着嘴巴,热血一齐涌上脑门,手中的论文散了一地,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唰唰落到我的身上。
我马上拨打易筱的手机,但一直都未通,连忙飞奔回公寓上网查询,飞机失事的报道铺天盖地,失事飞机正是易筱乘坐的那一架,我强忍住眼泪,但泪水还是唰唰地掉下键盘,“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默默地在心里说着,急匆匆往车站赶。
到张远航的家已是次日晚,张远航的眼珠布满血丝,可知他昨晚一夜未眠,易璐无力地躺在卧室里,洁白的婚纱扔在墙角边,我在她身旁蹲下,那惨白的脸色足以让我感受到内心的悲痛,她呆滞地看着我,且向我伸出手,我握得紧紧的,泪水哗哗地落到她的手臂上,我们竟好一会噤若寒蝉,最后,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这话时,泪水还是没有一刻停止掉落,我断断续续地说,“当你告诉我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前晚我是看着她走进机场的,你知道吗?”我摇晃着她的手臂,她艰难地呼吸着,脸颊的泪痕干了又湿。
她动了动嘴唇,手无力地垂在床沿上,呆滞的目光始终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拨她的手机拨了无数遍,但仍然没能拨通,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你告诉我,我们都是在梦中。”说完话我摁住脑门,我因过于激动使血液往上涌。
“我妈晕倒了好几次,现在她和我爸在医院里。”刚说完这句话,她久久闭上眼睛。
我和张远航来到事发地点,茫茫的大海,人流茫茫,到处都是掩面而泣、神情恍惚的人。我慌忙拉着他的手要下海寻找易筱,他拽住我让我镇静点,随后他说:“我和朋友遍地寻找幸存者,但就是没有见到她,这架飞机是前天晚上8点40分从北京起飞飞往大连的,但谁也没想到,它于当晚9点24分左右在大连机场附近的海域坠毁。”说这话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疲惫与悲伤,我依然按着太阳穴,脑门隐隐作痛,“那天晚上我忙不过来,就让朋友到机场去接她,但得到的却是飞机坠毁的消息,当时我手里的婚纱不由自主地掉落在地上,易璐当场晕倒在地上,从那一刻开始,我和几个朋友都没有停息过,我刚刚从这里回去就碰到你了。”
“真的没找到吗?我们再找找好不好?一定有幸存者的,一定有的……。”我使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哀求说,泪水没有停止一刻垂落。
“你别这样,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他按住我说,“我们现在需要镇静,捕捞人员说飞机坠毁时发生爆炸,几乎不可能有幸存者,现在连尸体也没找到。”
…………
…………
“易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崔宁似乎缓过气来,述说的过程时而激动时而平静,最后他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已经将当初的悲伤掩藏入心底。是的,整整三年了,这种悲伤已不再是靠眼泪流露出来,我深信有一种比眼泪流露更具有力量、更能够在他遭遇悲痛时支撑他生活的——爱。这种爱,是给爱他的人一个交代,是对他爱的人一个负责。
我注意到此时的天空已经渐趋麻黑,周围一带灰色的砖墙逐渐模糊起来,最后一道夕阳的光芒也逐渐被黑暗吞噬,我能想象得出,过不了多久,夜幕又将这里笼罩。
“易筱就这样离开了我,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再见,我很难想象当时在机场上的分别竟是我们永久的诀别,”崔宁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机递给我说,“你看,这就是她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我想当她站在飞机下给我发这条短信时,她的脸上一定是挂满泪花的。”
我接过手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在我的胸口处翻涌,手机很旧,虽然不是彩屏的,但我知道这个手机他将会珍藏一生。
人生就像片片拼图,结合后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说不见了一片,就永远都不会完整,你就是我不想遗失的那重要的一片。
当我把手机递还给他时,我注意到他把手机拽得紧紧的,生怕它突然从手中消失。路边的灯光逐渐亮起来,而崔宁的面孔却逐渐黯淡了。
“后来,”他望着灰暗的天空说,“易筱很喜欢花,当我手里捧着花来到她的坟前时,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你到现在还没送花给我呢!’。确实,我从未送花给她,我认为花总要凋谢的,送花没有恒久的意义,到那时才终于明白,其实女孩在乎的不是花,而是一种感觉,鲜花对女孩犹如钻石对戒指,花虽然最终会凋谢,但她的心却因花而跃动鲜活,可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已经迟了,第一次送花给她却是在她的坟前。”
第十六章回到学校已是五月下旬,平静的春雨悄无声息地落在校园里,抽打我的脸庞。
我一个人脑袋空空地走在中南大道上,心也是空落落的,连眼泪也没有。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女生的背影很像易筱,我忙跑上前去叫住她,她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歉意地说,“我认错人了。”
回公寓时,不经意看到路边的栀子花竟能开得如此显眼,白色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我这才依稀感觉到自己依然还活着,路途的悲伤已使我忘却了所有的疲惫,我如一副躯壳般飘荡在空落落的世界里。
回到寝室,发现只有余溯然躺在床上,我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妹妹,另一封则来自白苏。妹妹在信中表达对我突然消失的担忧,余溯然说我离开期间家人经常给我打电话,但我都不在。
我的手机到大连不久因欠费被停机了,妹妹来信说姐姐于八月八日举行婚礼,让我到时一定要回去。我拆开白苏的来信,信笺弄得皱皱的,可能是握在手里反复思索才寄出的,我庆幸白苏没有恨我。
崔宁:希望这封信莫名来信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情绪上的不安。
室友告诉我你曾打电话找过我,我不觉得悲哀,因为你并没有把我忘记。我打你手机时说你停机了,打你寝室的电话时你的室友说你去北京,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不争气的眼泪簌簌而落,你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是不是?
本来计划五一约你去庐山玩的,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但那件事意外的事彻底摧毁我,使我不得不再次正视自己,使我不得不再次思考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依然记得我们在万圣节之夜的邂逅,你很腼腆,你那时给我的印象就是斯文,当我跟小默说时,她说我是不是看上你,我说才不是呢!其实当时只是说说而已,哪说什么喜不喜欢!你那天晚上很怪,让我教你跳舞,我没有拒绝,可能因为你是小默的朋友吧。
依然记得你对我哭,我当时想,那是你第一次对女生哭吗?你说转入法学院很难,但你会努力,最后你还说如果没通过笔试你也要去参加面试,因为你认为你不比他们差!我当时觉得你很优秀很特别,我周围的男生大多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而你的目标很明确,你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这是很难得的。
依然记得你陪我过生日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单独和男生过生日,回到寝室时我哭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以前从没有过的啊!我很害怕,因为我发觉已经喜欢上你,以前我从未对男生付出感情的,难道仅仅是日久生情吗?你问我许什么愿,我不肯跟你说,其实我是很想跟你说的,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一生一世只爱山茶花。
你还记得我们的山茶花吗?
依然记得买很多书借你,你疑惑地问我说怎么有那么多新书,我说都是妈妈买给我的,好象你相信了。其实我并没有多少藏书,那些都是我在光谷书城为你买的,买回来后我就骗你说是从家里带来的。你很喜欢写书评,看完一本就写上万字的书评,你把书评拿给我看时,我笑了,写得还是蛮好的,只不过有很多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