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尘从怀中取出一柄折扇,扇长虽不足一尺,却是由纯金打造,两边镶嵌不少名贵玉石,扇尾吊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单凭这些玉器挂饰,明白人一瞧便知此扇价值连城。不过用这般昂贵的折扇当作杀人利器,确实是世间罕见。
柳若尘打开折扇,怒喝一声:“纳命来!”
话音刚落,那折扇尖竟然飞出了数十枚钢针。那钢针也并不打向一处,而是从上下左右梯次飞出,更可怕的是连时间上也有先后顺序,就算对方能侥幸躲过某一轮钢针,但要抵挡如此缜密且轮番攻势,那却是难上加难。不过一般人却看不出其中玄机,只以为是普通暗器,只要略有大意便必死无疑,这也正是夺命扇的绝妙之处。
面具男异常镇定,双瞳一张,身前陡然生出一个黑色异洞,将飞来的钢针尽数拦住。
“什么?莫非是‘菩提眼’?”柳若尘心道这菩提眼乃是天生之物,但此眼极其珍贵,百万人中才有一二之数,加之很难开启,因此几乎是世间罕见。缘何此人能使出如此奇招?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想到此处,额头上冒出蚕豆般大小的冷汗。
不及柳若尘思考,面具男从腰间如同变戏法般抽出一柄剑直刺柳若尘中门,柳若尘猝不及防,用飞扇挡了下来,不料那剑尖却突然掉转了方向,竟然绕过飞扇,径直取向柳若尘的后脑勺。
“啊!”的一惨叫声,剑尖刺入其后脑,顿时血浆迸出,柳若尘应声倒地,抽搐两三下便魂奔九泉。
见此状,厅上众儒早已吓得脸色卡白,这也难怪,都是些柔弱文人,整日子乎者也,哪里见得如此血腥场面。
“呸,什么夺命扇,徒有虚名。”面具男不屑于顾,对其呲之以鼻。
同情弱者是文人的通病,满口仁义亦是墨客的自尊。众人虽对柳若尘无甚好感,但亲眼见他惨死,却又泛出了同情之心,对面具男的行径感到愤慨。
“这位大王,柳若尘与你无怨无仇,何故下此毒手?”大伙儿往后一看,原来是一位白白苍苍的老者,却正是江陵城的大儒—谢晋。
面具男道:“哼,此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是替天行道!”
谢晋瞠目结舌道:“替天行道?莫非你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打狗大侠’李少白?”
其他的儒客也跟风道:“他定是李少白,因为得罪了渝州侯,否则也不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面具男懊恼道:“小爷可不是你们说的李少白。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小爷名为尼玛次仁,天下第一巨侠,专门行侠仗义、好打不平。”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道:“天下第一巨侠?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面具男满脸怀疑道:“当真?果然?确定以及肯定?你们再好好想想!”
谢晋无奈道:“实不相瞒,老朽虽是文人,但也对江湖之事略知一二,比如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天下第一打狗大侠李少白,老朽也是有所听闻。但阁下这‘天下第一巨侠’的名号,是着实没有听说过啊!”
面具男听了这话,气得上蹬下跳,顿时拔出剑加在脖子上,万分沮丧道:“这般如雷贯耳的名号你们都没听说,真是气煞我也,如此被你们小觑,还不如拔剑自刎算了。”
堂上众人被面具男这一席话弄得面面相觑,连谢晋这样博学大儒也有些不知所措:“子曰:身体肤发、受之父母,这……如何使得?”
面具男立马将剑放下,叹气道:“哎,既然你们苦劝,那本巨侠就不自刎了。”
众人道:“我等何曾苦劝过你,你这举止也太过儿戏了吧!”
面具男嬉笑道:“本巨侠就是喜欢这样,你们能奈我何?”
众人惊呼:“君之脸皮,犹如城墙转拐,吾等不及也!”
面具男又道:“你们真的认为李少白比我厉害么?”
众人一致道:“当然厉害,他不畏强权,勇斗渝侯,乃当时之豪杰也!”
面具男听了这话,转过身去。片刻,又转过身来,大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们,本巨侠就是‘打狗大侠’李少白!”说罢又径直走向柳若尘的尸体,捡起那扇子,笑道:“这扇却是个宝贝。”言罢,纵身一跃,夺窗而去。
......
华江的另一侧,是江陵酒家。
这是江陵城最有名气的酒家之一。既名为酒家,闻名的自然是酒,若说这酒有何特色,那便两个字:“醇香!”
此酒名为桂丹,以华江水酿造,酒香宜人足以令方圆十里之内的人闻酒而醉。李少白和杨倩被这酒香吸引,来到了这家酒楼。
两人选了靠窗的一桌坐下,小二跟了上来。
“两位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
李少白道:“什么东施肘子、黄闷鱼、单鸡、白切肚子,好吃的统统都上吧。”又转身问杨倩道:“你要吃些什么?”
杨倩笑道:“你点了这么多,我便不点也足够了。”
小二也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对,客官,点这么多如何能吃完?”
李少白道:“小二哥,话不可这么说,在下天生饭量惊人,区区这点还不够塞牙缝。还有什么好吃的,不妨推荐推荐。”
小二瞧了瞧他,笑道:“客官,您是开玩笑么?”
李少白严肃道:“莫非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还是怕我没钱付?”
小二诺诺道:“小的不敢,既然客官要我推荐,我便推荐,我们江陵酒家最有特色的便是桂丹酒,在整个中原都极有名气,客官要不要试试?”
李少白道:“刚才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酒香,那好,就先上一坛,让我们尝尝!”
“好的,客官!”小二兴冲冲地下了楼。
杨倩劝道:“李大哥,出门在外还是好喝点酒,以免误事。”
李少白道:“如此美酒哪有错失之理,放心,我就喝一小盅。”
正在此时,一书生进了酒楼,在李少白隔壁捡了个桌子坐下。那书生身高八尺,样貌伟岸,面容白皙,手中拿着折扇,斯斯文文,潇洒之余还带有几分儒气。
杨倩低声道:“李大哥,这人好生风雅。”
李少白瞧了杨倩一眼,不免生出几分妒意。
小二走了过去,招呼道:“客官,您有何需要?”
书生摇扇道:“君之言岂不可笑乎?吾来此酒楼,自然是用膳,明知故问,真可笑之!”
那小二搔首道:“那客官到底要点啥?”
书生笑道:“青梅煮酒、牛腩伴之。”
小二听了这话如同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急道:“公子,小人没读过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书生摇头道:“白丁白丁,奈之若何!汝且听之,青梅一碟,小酒一壶,牛肉一斤,如此行之!”
小二这才算听懂,背地里骂道,今日真是倒了大霉,怎么遇到了这样一个酸秀才,回头真得给祖宗烧烧高香了。
李少白故意大笑道:“倩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
杨倩也笑道:“那岂不是更好,让掌柜省了不少醋钱。”
没承想,那人听到了两人的话,主动过来招呼道:“兄言差矣,古人云,文以载道,吾所言之,皆表吾心,绝非酸言之。”
李少白也有模有样回答道:“你来坐之,故尔问之,若是意之,就答应之,何必虚之,以言诓之?若有才之,人皆知之,不必显之,令人厌之!”
那人抱拳拱手道:“兄真多智,能言善辩,我甚怕之,故尔恳焉。兄耶兄耶!切莫语之!”
杨倩听两人对话,满口的之乎者也,不觉浑身发麻,暗暗笑个不了。
李少白道:“既然如此,不如过来喝两杯?”
那人道:“如此正好,多谢兄之盛情邀请,在下姓叶名知秋,字霞士,江州人士,敢问兄之大名?”
李少白道:“我姓伊,名二三。”
杨倩听李少白胡诌,忍不住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尽显清秀之美。
叶知秋突然起身道:“小生冒昧,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之?”
杨倩道:“叶大哥,小女子杨倩这厢有礼了。”
叶知秋道:“杨姑娘天生丽质,伊兄弟好生福气,岂不令人羡慕乎?”
李少白道:“你这家伙又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说人话!”
叶知秋尴尬笑道:“弟已惯之,兄勿怪之。”
李少白端起杯子道:“叶兄,我们在此相遇也算有缘,我敬你一杯!”
叶知秋掂量着杯子,道:“文人饮酒,放荡不羁,如此小杯,焉能尽兴,不若换成大碗,与兄对饮,兄意可乎?”
李少白心道,自己还没主动出击,这书呆子居然主动挑衅,分明是自讨没趣。
“小二,换大碗!”李少白呵斥道。
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叶知秋道:“酒保,请大胆斟之!”听了此话,小二胆子顿时变大,果断依言斟了。叶知秋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今之遇君,是为缘分,不如视酒为水,先对饮十碗,可乎?”
李少白自小便是牛性子,见对方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于是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
叶知秋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兄之豪气,乃大丈夫也。”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李少白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杨倩担忧不止,忙劝道:“虽是好酒,却不要贪杯。”李少白笑道:“无妨。”心里却道,今天小爷喝不死你,那以后李少白这三个字就倒着念。
叶知秋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李少白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但仍然在想:“本想让他出丑,却被对方抢了先,他只不过是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我怎可输于他?更何况是在倩妹面前。”端起第三碗酒来,又喝了下来。
叶知秋道:“佩服佩服,兄之海量,令弟甚怕。”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李少白斟了两碗。李少白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似乎瞧着比饮水还要潇洒。
其实李少白自己都觉奇怪,生平从未喝这么多酒,却缘何没有一丝醉意。他哪知自打上次食了蟒胆,吸收了其精元,修为大为长进,那酒一入肚便化去了七八分,自然不会轻易就醉。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两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江陵酒家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杨倩见两人喝酒如喝凉水,当真是又惊又气。叶知秋见对方丝毫无醉意,恐自己顶不住,起身拱手道:“兄乃海量,弟甘拜下风,今日另有要事,改日再切磋,可乎?”
李少白虽未醉,但腹内胀痛,已至极限,见对方败走,心下高兴,还礼道:“也罢,那就后会有期!”
“与兄相会,今生之缘,还望后会有期焉!杨姑娘,小生就此别过,勿念乎!”叶知秋作揖拜别。
叶知秋刚走,李少白松了一口气,苦道:“没想到这个书呆子看着文文弱弱,喝酒却甚是厉害,都快把我的肚皮撑破了。”
杨倩嗔责道:“让你不听我的话,我看你等下如何赶路。”
李少白道:“倩妹,谁让你夸这人俊俏风-流,心仪于他,我自然要杀杀他的威风,再说可是他来先挑衅我。”
杨倩笑道:“李大哥,你也太傻了,他只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书呆子,怎能和你比呢。”
李少白激动道:“真的?
杨倩敲了敲李少白的头,笑道:“当然是真的”。
正当两人嬉笑之时,却见一队兵卒冲了进来,为首那人大喝道:“你们听着,柳太守今日被奸徒李少白所害,我们要搜查此地,若是看到此人务必报之官府,否则以从犯论处!”
李少白一下便懵了,心道真是了见鬼,自己是何时去杀掉柳若尘的?莫非是醉中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