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大虫一番折腾,三人均受了不小的惊吓,身心俱疲。赵及第心思细腻,在大树下腾出一块空地,用树枝为铺在地上,搭成一个简易帐篷,待收拾得干干紧紧后,对南宫燕道:“郡主,今晚就权且让你委屈一番,在此露宿,不过我与少白兄会轮流在外面替你守卫,以确保郡主安全。”
南宫燕却道:“谢谢赵大哥好意,你都这么辛苦了,还是让呆瓜守卫吧。”
李少白紧锁眉头道:“哎,怎么又是我?果真是命苦哇。”
南宫燕笑道:“死呆瓜,这是本郡主看得起你,知足吧你!”
李少白无奈道:“遵命。”
赵及第独自盘膝打坐,准备静心练气,可他一夜之间得了白虎、朱雀、玄武三令,哪里还平静得下来,内心早已澎湃万分,心道只要凑齐四令,便可寻得四象真经,那自己的血海深仇何愁不能得报。想到此处,脑中又浮现出十年前的场景,一群凶神恶煞的贼人闯进赵宅,杀掉了赵家上下八十口人,那血腥场面让他感到不寒而栗…想到这一幕场景,额头冒出了浓密细汗,身体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感到肩膀搭上了一只手。“谁?”
“老赵,是我!”李少白笑道:“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赵及第这才惊醒道:“原来是你,怎么你也睡不着?”
李少白道:“刚才见你额头冒汗、浑身发抖,以为你走火入魔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赵及第见他如此关心自己,颇为感动,在蜀山生活了十年,虽然云中子对他有授业之恩,但平日最为严厉,鲜有关切之语,蜀山的弟子们也是自行修炼,只将他人视为对手,师兄弟虽多,但根本没有能够坦诚相待的朋友。能遇到李少白这样单纯知心的朋友,这也算人生一大幸事。然李少白处处巧逢机缘,事事顺利幸运,虽然无门无派,行为乖张,但修为却比出身正派的他还要高,种种优胜令他心里极为不快,因此他的情感极为复杂,可谓既敬又妒,即忧且惧。
且说三人在山谷休息了一宿,天刚至清晨,李少白就难以入眠了。再转反侧之下,索性起身四处舒展一番筋骨。刚飞到不远的山头转了一圈,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依稀听出像是一群人在争执。
李少白敏锐地飞攀上树,暗地里观察了起来。
不多时,远处走来一行人,稀稀拉拉的约莫有二三十个,其中五六个皆是官靴官帽,从模样上看像是官府中人。另外十余人则是粗布麻衣,有些身背弓箭,有些手持朴刀,从衣着上看应是周围猎户。
“钱捕头,我看比如我们还是就此回去交差吧,你可不知道那畜生的厉害,就算有百十人也抵不过,更何况就我们几人,再在这地方待下去,难保我们会被那大虫吃了。”一个扎着头巾,身背弓箭的黑脸汉子道。
那官差不屑道:“我说座山雕,你可是这方圆百里内出了名的猎户,却不想竟然也如此胆小,我就不信这区区一只大虫就有那般能耐。倘若你现在要逃走,那便是违抗了县丞的命令,也是杀头的大罪,不仅如此,还要株连九族!”
那黑脸汉子哆哆嗦嗦道,“谁…谁…谁说的,我座山雕可不是缩头乌龟。”
那官差讥讽道:“我说你这厮,平时威风得很,这时候怎么就怂了。”
“哎呀,你是不知道那大虫的厉害,我座山雕虽然平日粗鲁,但也不是个莽夫,这大虫凶残无比,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这样让我们去捕捉大虫,无疑是送羊入虎口。”
另一差役道:“头儿,别听这家伙的胡吹,定是他想背着我们去抓那大虫,也好抢功劳。”
黑脸汉无奈,嘴里嘀咕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趟上了这趟浑水,兀那大虫也真是万般可恶,倘若谁能除了那怪物,让我认他作爷爷也都值了!”
李少白一听这话,心下大喜,立刻用洪亮的声音应答道:“嗯,乖孙子!”
黑脸汉刚发誓赌注,就传来了如此的回应,众人以为是队伍中有人故意戏弄他,大伙儿一齐哄笑起来。
黑脸汉见自己被捉弄,怒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连我座山雕也敢戏弄,有胆子就站出来,爷爷定让你死得难看!”
李少白从树上跳了下来,笑道:“不孝孙骂谁呢?爷爷在此!”
黑脸汉见李少白是个精瘦青年,心道幸亏这小子是个瘦排骨,我还能吃定他,若是个彪壮大汉,今天可下不了台。于是,壮起胆大骂道:“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就是一个穷酸小子,他奶奶的,我来问你,你可曾听说我‘座山雕’的名号?”
李少白拍拍掌,笑道:“哦,座山雕,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对了,我前段时间经过了一个‘夜郎村’,听那里的人尝尝说起你的名号!”其实他哪里去过什么‘夜郎村’,哪里听说过‘座山雕’的名号,只是顽劣之心又起,想戏耍他而已。
黑脸汉面露得意之色:“你这小蟊贼,既知道爷爷的名号,为何还敢戏弄?”
李少白道:“我何曾戏弄与你,刚才是你自己说的,‘倘若谁能替我除了那怪物,让我认他作亲爷爷也都值了’,这会儿倒不认账了?”
众人默不作声,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
座山雕道:“不错,爷爷确实说过这话,不过你这小子有何本事,能除了这青石岗上的大虫?”
李少白笑道:“区区一条大虫又何足挂齿,不瞒你说,那大虫早已被小爷打死。”
为首的捕头惊道:“少侠,你说的可是实话?”
李少白道:“当然句句属实!”
座山雕哈哈大笑道:“钱捕头,你可不要被这小子所蒙骗,就凭他这身板,怕是连大虫的牙缝也不够塞,还敢口出狂言,分明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众猎户也跟着座山雕一起大笑。
李少白也跟着笑道:“倘若你们真的不信,那就随我前来吧。”
座山雕不屑道:“去就去,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众人尽皆跟着李少白,想要一探究竟。
刚翻过一个小山坡,众人就看见一只白额吊睛大虫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其状如山,其形如丘,躯体甚为庞大,世间罕见。钱捕头一干等人都被这大虫吓了一跳。“我的老天爷,竟然真有此等大虫!”
座山雕也吓得冒出了冷汗:“钱捕头,我早与你说过,这孽畜可不是凡物,你偏不信,这下可知道厉害了吧?”
钱捕头再次上下打量了李少白,惊道:“这,这真的是你所杀?”
李少白道:“那大虫确实不是凡物,厉害得紧,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制服。”
众人连连惊叹称奇。
李少白得意道:“黑脸汉,还不快来向你爷爷请安?”
“这这…”座山雕出生猎户世家,怎么说在这东阳县一带也是略有名气,可今日却要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爷爷,面子上确实有些挂不住。然座山雕能在当地混出名堂,靠的也是一股子敢说敢当的豪气。
“爷爷!”座山雕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李少白道:“什么?这么小声,我可没听到。”
座山雕脸涨得通红,当即大吼三声:“爷爷,爷爷,爷爷!”又道:“你爷爷的,这下总够了吧!”
这时却从一方传来清脆爽耳的少女笑声,众人心中好奇,这荒郊野岭怎会有女人?
座山雕大嚷道:“谁,谁在笑?你爷爷的,给我出来!”
这时从树林里窜出两人,正是赵及第和南宫燕。
座山雕对南宫燕道:“小丫头,我问你,有什么好笑的?”
南宫燕道:“你这么大个人,却叫他爷爷,不好笑才怪。”
座山雕一脸严肃道,“好笑个鸟,这白衣少侠能打杀这大虫,说明他确实是英雄,能认这般人物当老子的爷爷,却也是修来的福气,有甚好笑的?”
众人皆道:“座山雕言出必行,还真是一条好汉。”
座山雕不好意思,跟着大笑起来。
钱捕头道:“好了,都别傻站在这里,大虫既然被打杀,不如就请大家给我去县衙走一番,若县丞老爷知道了此事,必有重赏。”
赵及第道:“如此也好,整好我们可以休整一番,顺便也能打听一些关于杨姑娘的消息。”
李少白一拍大腿,喜道:“好,就这么定了!”
座山雕喜颜于色,对着李少白道,“妙极妙极,我正好可以孝敬孝敬爷爷。”
李少白道:“罢了,我只是戏耍你,却并未想过做你的爷爷!”
座山雕不依道:“这怎可以,既然已经叫了,那便不能改,爷爷不要走,快随我进城领取赏银。”座山雕张罗了十几个小喽啰抬着大虫的尸体,和大伙儿一起赶往东阳县,到城里时已然是晌午十分。天空阳光明媚,刚到城关,就见到全城的百姓等候在城门口,城门中间有一顶八抬大轿,两边各有数十名兵卒维持秩序。
赵及第疑心较重。“这是怎么回事?”
钱捕头慌忙解释道:“我已经派人提前去向县丞大人禀明情况,想必县丞大人极为高兴,这才带着百姓出城相迎。”
果然不出所料,前方的轿子缓缓走下一人,此人年约五旬,身穿蟒袍,眉心一颗黑痣,眼睛贼小,笑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根线。
那人走出轿门,踏着四方步上前施礼道:“哈哈哈……各位英雄,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