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鹆中峰己独峥嵘,台外霞光映晚晴。顶是摩霄无倚傍,心唯捧回自空明。护待轩帝遗丹鼎,仿佛天台建赤城。安得颜容如此驻,更倾仙掌露华清。”
丹霞峰顶,晚霞映射,远处血云恍如隔洋大火。站在峰巅远眺,北面的狮子峰,西边的九龙、云外诸峰,西北面的芙蓉峰,西南边的西海群峰,恍如仙境。丹霞峰下,有一殿宇,名曰“香霏楼”,高约十余丈,矗立云峰,蔚为壮观。百年前剑神玄天宗与剑魔独孤云的一场血战,更让这丹霞峰更添传奇色彩。
“香霏楼”下早已等候着两人,分别为天刑中的冷冰尘和五岳散人韦五斗。那冷冰尘是昆仑三绝的弟子,而五岳散人韦五斗正是蜀山七子的宿敌。见此阵势,蜀山七子中的“玉、雷、青、逍”,昆仑三绝中的“破日长门、荷花仙姑、白须龙鳞”都默契的主动留了下来。玉机子笑道:“看来蜀山和昆仑这次真的要刀剑合并了!”
其余众人跟随紫苑登上丹霞峰。众人四处寻觅,不得半点蛛丝马迹,倒是黑牛一屁股坐在那石碑之上,豁然从平地上开出一道门,一条石梯通往底下暗道。入口地道初时狭小,越往后越宽敞,且有不少骷髅凌乱落四周,姿势各异,像是挣扎而死,让人觉得甚为恐怖。走出狭长隧洞后,才到一洞窟,众人点燃火把,将洞内照得极为敞亮,环顾洞窟的四周和窟顶,到处都画着佛像、飞天、伎乐、仙女,那壁画惟妙惟肖,恍如真人,只看得众人痴呆入迷。穿过这壁画洞窟,又到一处宽敞地带,有一正殿,内有五个夜叉,死法各异,或被大锤钉死,或被截去四肢而死,或被挖心而死,面目狰狞,甚为恐怖。
黑牛打了个哆嗦,道:“师父,这是什么鬼地方,真是可怕!”
虬髯客道:“从入口的壁画和夜叉来看,想必这就是传说的西域魔教天邪支那在中州的老巢。”
黑牛道:“原来天邪教的传说是真的,我就要看看这天邪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竟能让天下英雄闻风丧胆。”
李少白叮嘱道:“千万不可大意,天邪魔尊能抓走四圣,足以说明其实力。”
见大殿之中并无人,于是众人小心翼翼地四处寻觅,又到一处花园,园中布景并不繁琐,只是有一山、一溪、一桥。远远眺去,发现假山上吊着一枚人头。
李少白立即飞奔而去,见那人头,当真如晴天霹雳,差点晕倒在地。黑牛也觉不对劲,在细细一瞧,原来那人正是幽冥鬼谷。
李少白抱头痛哭,悲恸不已。众人知道这是幽冥鬼谷后,皆深表惋惜,跪地拜祭。紫苑见状,几乎哭晕在地,原来幽冥鬼谷失踪之事竟是魔教白羽仙所为,李少白怒不可遏,心中燃烧起熊熊巨火。
虬髯客道:“小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千万要镇静,那魔头故意将幽冥鬼谷前辈的人头挂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们。”
李少白强忍伤痛,咬牙切齿道:“天邪魔头,我定要你的狗命!”
正在此时,从天降下一人,那人面色枯黄,高颧骨,榻鼻梁,招风耳,是个面容丑陋的老头。段西风见他身着蜀山道袍,奇道:“你是谁?”
那丑老道却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用手一指,一股极强的剑气冲射出来,正中段西风心脏,他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之中。段西风在中州中算是新秀,却被眼前这人瞬间秒杀,惊呆了众人。
李少白道:“你……你就是天邪魔尊?”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双指一戳,只听见“嗖”的一声,数道剑气又朝着李少白飞将过来,李少白正欲躲避,却被一个金黄色的气罩护住身体。
赵及第从身后飞将出来,大声提醒道:“大家小心他的脉剑!”说时迟,那时快,那丑老道使出脉剑的同时,李少白早已拔出七星剑,使出天剑九式刺出,但每招都被对方拦下,似乎早就在其预料之中。赵及第使出四象真经的绝技,用青龙将丑老道缠住。突然飞来一柄宝剑,将那赵及第的青龙斩断。
此刻,萧云仙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惊恐,喃喃道:“赤霄宝剑,是了是了,他就是在天山打败四圣的剑神玄天宗!”
其余众人听了这话更是惊恐得不行。
李少白与赵及第两人合力对抗玄天宗,只两三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这时,从人群中闪出一人,单掌接过老头的赤霄宝剑。
两股极强的气如同两道极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李少白见那人独臂,身影极为熟悉,惊讶道:“神丐前辈,你怎么来了?”
断臂神丐廖青云低沉道:“老鬼被人害了,我岂会置之不理。这白羽仙一定使用了老鬼的‘亡灵转生术’,你们快去阻止那女魔头,只有阻止了她,我才能制服玄天宗。”
李少白豁然开朗,难怪自己会在幽冥谷见到的复生僵尸,原来是幽冥鬼谷的秘术所致。
赵及第道:“原来你就是曾经救下公孙龙前辈祖父的断臂神丐?”
廖青云道:“你说的是人称‘神算天师’的公孙龙吧,不错,我和老鬼一起就是从玄天宗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手中救下他的祖父。”又道:“现在不宜多言,你们先进去,让我来对付他!”紫苑此时也缓过劲儿来,拔剑道:“师父之仇不得不报,也算我一个!”
李少白迟疑了片刻,赵及第道:“前辈说得对,你身系中州安危,不要辜负大家的嘱托!”
这时,从洞内又缓缓走出一人,却是鹰眼基由纪,他嘲讽道:“原来五大派也好以多欺少?”
虬髯客笑道:“基由纪,早闻你的穿云箭独步天下,恰好我这天下第一刀也未逢敌手,不如让我来会会你。”
双方摆开阵势,一场大战如同在弦之箭。李少白和余下众人继续走向内殿。穿过半里画廊,进入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当中是太极八卦图,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吊着中州四圣,那四人目光呆滞、纹丝不动,非生非死,看那模样,就如同石头一般。
李少白急于上前,却听背后一女子大呼:“呆瓜,小心!”李少白回头一看,竟然是南宫燕。他慌道:“恶女,不是让你好好呆着么,怎么又偷偷地跟了过来!”
南宫燕却急道:“呆瓜,你快看,那人分明是杨姐姐。”
李少白定睛一看,完全愣住了,那人身材匀称,饱满有度,翩翩魅影,俊秀不俗,竟真的与杨倩有几分相似。
黑牛欢喜地跑了过去,道:“大师娘,你还活着,太好了,师父可是每天都很想念你!”黑牛刚踏出几步,竟然被杨倩一掌击中,黑牛飞出了七八丈,狂吐了一口鲜血。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事情。李少白也被这变故惊了一跳,但慌乱之中还是镇定下来,连忙上前封住黑牛各处穴位,用元气为其疗伤续命。
赵及第冷峻道:“她不是杨倩,而是魔教妖女白羽仙!”
杨倩依然冷若冰霜,只是淡淡回了句:“不错,我就是天邪公主白羽仙,这一切都是由我一手策划的!”
李少白瞪大了眼睛,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却:“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是白羽仙,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白羽仙起身走下台,虽然脸分明还是杨倩的那张脸,但冷若冰霜,煞气逼人,同温文尔雅的杨倩已是判若两人。
南宫燕来到白羽仙跟前,言辞恳切道:“杨姐姐,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莫非你已经忘记了我们那些一起开心的日子了吗?”
却不料被白羽仙反手一扣,掐住喉咙。
李少白急道:“休要伤她!”
白羽仙一言不发,将右手放入南宫燕胸前的衣襟里,南宫燕吓得花容失色。“你,你想干什么?”
白羽仙从南宫燕体内拿出一块翠绿色的拇指大般的玉石,喜道:“绿翡翠,总算找到你了!”
南宫燕就如同中了邪一般,血色褪去,脸色变得惨白。
赵及第顿悟道:“原来南宫凌天将绿翡翠植入了南宫郡主的体内,难怪这二十年都没人知道它的下落!”
李少白道:“恶女,你怎么了?”
赵及第又道:“想必是南宫郡主自幼患有重病,这才用绿翡翠续命,我们得赶紧救下她,再晚片刻,可就迟了。”
白羽仙道:“哼,赵及第,还算你有点见识,不过别枉费心机了,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赵及第往前迈了一步,道:“白羽仙,我有一事不明,以你的能力,大可以直接找五大派寻仇,为何苦等了百年才动手!”
白羽仙冷冷道:“反正你们都快死了,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们。一百年前,我天邪教来中州传教,因信徒众多,中州众多门派认为我们会危及其地位,于是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势必要除去天邪教。蜀山派独孤云来我天邪充当奸细,没想到他却被我教提倡的平等教义感化。后来,蜀山玄天宗伙同各派围剿我教,表面上说的是除魔卫道,实则是为了独吞四象真经和五灵石,什么名门正派,背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用卑鄙的手段残杀我教众数百人,独孤云为救我族人,与蜀山反目成仇,但无奈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残忍杀害。幸而上天眷顾,本公主这才幸免于难!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复仇。可是毕竟势单力薄,要摧毁日益兴旺的五大派谈何容易。况且我也需等到百年后的天狗食日,才能练成五灵丹,救活独孤云。”
李少白听她这样一说,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就是你要报仇的原因?”
白羽仙愤然道:“我当然要报仇!他们不是日夜想夺取四象真经吗?那我就要以此挑起中州的纷争,于是我将四象真经的前半部分为四段,分别刻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令上,就是要让你们自相残杀,好让世人看清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的贪婪丑陋嘴脸!
李少白道:“我爹的事情,是否与你有关?”
白羽仙道:“永嘉之变,是楚王刘聪为了夺权,借助大将军何正的力量铲除你爹,我并未参与,而你爹逃到渝州,确实是为我所救!他为了复仇,自然是甘愿投靠天邪教。自那时起,天邪正式改名为天刑!”
李少白伤心到:“原来,你才是天刑的首领。”
白羽仙低声道:“不错,是我。”
赵及第道:“原来中州近二十余年的风风雨雨,都是你所为!你一切都早已预料,甚至连如何利用李少白,又如何收集这五灵石,你都是密谋好了的!”
白羽仙道:“是的,这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李少白退了几步道:“不,不,你怎么会利用我?难道你认识我师父六根道人?”
白羽仙道:“六根道人正是天刑第十三人,也就是当年三公之一的董平!当年我将你放于万灵镇,派他守在你的身边,目的一来是为了以此要挟你爹,二来也可让你找替我寻五灵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杀了董平,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李少白低着头,怒不可遏道:“不,不可能!”
赵及第道:“传说这五灵石乃女娲娘娘补天造人时留下的灵石所化,分别代表着天地五行,具有极强的灵气,只要将这五灵石练成丹药,服下之后就能迈入仙道,获得长生不老之躯,你的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复活独孤云!是吗?”
白羽仙道:“赵及第,你果真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
赵及第道:“因为我知道四象真经后半部里面隐藏的最大秘密,就是关于五灵石的秘密,当年你就是看了独孤云留下的四象真经,才萌生了这样的复仇念头。还有,玄天宗之所以能复生,那是因为受了你亡灵转生术的控制,想必这也是你在幽冥谷的收获。”
白羽仙:“可惜你们知道这一切已经迟了,快交出檀香玉。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南宫燕!”
李少白颤抖道:“我师公幽冥鬼谷真的是被你所杀吗?”
白羽仙道:“不错,是我,我是故意被白素稽打伤的,目的就是要引你们去找幽冥鬼谷,这样我才能拿到回春秘术,不过可惜,还是被他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他的修为深不可测,我逼不得已,这才动了杀手。”
李少白再也忍不住,怒斥道:“妖女,你真是歹毒至极!”
南宫燕虽奄奄一息,但仍垂死挣扎道:“呆瓜,不要管我,你们打不过她,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李少白自嘲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得自由、活得率真,却不料是自欺欺人,原来我的命运早就被人操控,任由你摆布,真是可笑!我不明白,天下这么多人,为何你偏偏选中我作你的棋子?”
白羽仙道:“因为你心底善良。”
李少白道:“这什么狗屁道理,就是因为我善良,就要成为你的傀儡!”
白羽仙有些愧意道:“少白,原谅我,复活独孤云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我确实是欺骗了你。只要答应交出檀香玉,我可以放了她!”
赵及第劝道:“少白不可,若是她练成仙丹,那就大事不妙了!”
然而,李少白没有丝毫犹豫,将檀香玉丢给白羽仙。白羽仙当真也信守承诺,将南宫燕推还给了李少白。不过此时的南宫燕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恶女,你没事吧!”李少白将南宫燕拥入怀中。
南宫燕虽脸色惨白,但却意外地露出笑容。“呆瓜,能够死在你怀中,我也值了。”言罢,昏死了过去。听了南宫燕的话,李少白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