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闲慌乱地向着荆棘密布的树丛中跑去,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腿沉得像灌了铅,此时张小闲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纵横交错的灌木丛像堵墙一样阻挠着张小闲前进的步伐,它们撕扯着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张小闲道袍的下摆早已不见,就连里面贴身的衬裤也被错生的荆棘扯掉。此时张小闲的小腿上尽是伤痕,旧的伤口还未愈合,新的伤口便覆盖而上,殷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慢慢聚集流下,像是在无声的哭泣。
一定不要被他们抓住,再坚持一下,只要一下就好,张小闲在心中暗暗地鼓励自己。双腿机械地向前移动,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后隐约间已经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虽然低沉,却十分的清晰,像是一把锥子一样穿刺着张小闲的耳膜。
不好,这么快就被追上了?张小闲心头一紧,头微微地向后扭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也许是幻听吧,实在是太累了,可是那窸窣的声音却像附骨之蛆一般不停地在耳边响起,无时不刻地催促着自己:快点逃命吧,慢了就来不及啦!
张小闲的心咚咚咚剧烈地跳动,仿佛一把无形的大锤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胸口,心像要跳出来一样。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张小闲一咬牙,突然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呈九十度方向向右一拐,向着更为深密的森林中奔去。
“不好,他跑进天照森林里去了。”四名身穿白色道袍的人站在张小闲折转的地方,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
“要不要报告坤襄师叔后再做定夺?”这四名道人似乎对天照森林很是畏惧。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也许,不等我们将他击毙……”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右手在自己的脖子旁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
四个人齐齐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手持一卷纸筒,将系在筒底的火线扯下,一枚黄色的火球嗤的一声顺着筒顶喷薄而出,在四人上方爆开,显现出一卷书画的模样。
“我们暂且在这里修习整顿,静待坤襄师叔赶来吧。”一名道人盘腿席地而坐,将身后的背包打开,拿出一块干黄的面饼啃了起来。
张小闲钻进了荒芜人迹的森林,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头顶密布的阔叶林将阳光遮盖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张小闲只能凭着感觉向前奔跑,忽然听到身后烟花爆裂的巨大响声,知道身后的追兵正在聚集人手,更是加快了速度向着森林的更深处跑去。
天照森林横亘东西,将整个大陆分为南北两地,森林以南被称作天南,森林以北被称作岭北,天南岭北之间少有通道,来往的商人多数从海路行进,以避免通过天照森林,因为天照森林内聚集着众多的灵兽,有些温和友善,有些却凶残暴戾。自天南和岭北通商之后,不少森林附近的小国纷纷派遣众多修仙人士带领商人穿过天照森林,试图打穿一条贯穿南北的贸易通道,可是每次都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均以失败告终,天照森林内的凶险可见一斑。
如今张小闲深陷此地,才发现事实远比传闻来得更加残酷,他只是一个洗筋初期的小道人,腿脚只能抵得上身体强健的年轻汉子,连外道期的修仙高手都不能在这里全身而退,何况他这样一个小喽啰,恐怕到时连一头凶残的灵兽都没见到,自己的小命便已交代了。
张小闲又向前狂奔了数里,确定身后的追兵一时寻不到自己,才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的汗水蒸发,由于森林里见不到阳光,周围的温度竟然出奇的低,水蒸气遇冷后氤氲成一团雾气,环绕在头顶。
张小闲闭了眼,胸口剧烈地起伏,双腿由于过度用力而不停地颤抖,身下堆积着厚厚的树叶,宛若一条舒适的毛毯一样,支撑着张小闲的身体。若是这样一辈子,我也心甘了,张小闲躲避衡云派的追踪已经一天一夜,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毫无顾忌地放松下来,一刻钟不到,张小闲便已酣然入睡,全然不顾自己身处危险之地……
心口似乎针刺一般疼痛,胸口也被像束缚一般喘不过气来,张小闲仿佛被包在了一个巨大的茧中,浑身上下被牢牢地固定住,不能动弹丝毫。
张小闲缓缓地张开双眼,入眼的却是一枚巨大的蛇头,蛇信子嘶嘶地伸缩着,像口水一样的粘液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落到张小闲的脸上,如冷水一般冰凉。
张小闲惊恐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挣脱巨蛇的缠附,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撼动,只得作罢,抬头向上望去,发现自己被吊在空中,巨蛇的尾巴攀爬在一棵参天的大树上。
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自己被巨蛇缠了去,吊在空中,上下使不上力,若是这条巨蛇下了杀心,蛇身用力一缚,自己还不被他活生生地勒死。
对了,张小闲想起自己的腰间有一把父亲送给自己的短匕,虽然刃身不是很长,但是刀刃很是锋利,父亲常用这把匕首剥野山猪的皮,若是此时能够自腰间摘下,用力在这条巨蛇的身上划上一刀,趁它吃痛的空当逃脱,也不是没有可能。张小闲这样想着,双手不停地蠕动,企图将腰间的短匕摘下,趁巨蛇不注意给它来上一刀。
可是巨蛇仿佛识破了他拙劣的计谋,浑身一紧,张小闲仿佛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心口比刚才痛了不止一倍,强大的束缚力令张小闲无法呼吸,由于全身血脉流畅不通,身上裸露的皮肤很快变红,皮下的毛细血管像是爆掉一样,隐隐有滴滴鲜血顺着肌肤的毛孔流淌出来。
“啊……”张小闲实在承受不住巨大的束缚力,就在自己的意识即将消逝的一刹那,他完全变成了一头野兽,眼珠因为充血而通红,他全身的肌肉全部绞紧,骨骼发出喀喇喇的爆响。他咆哮起来,气球一般地膨胀起来,蛇身逐渐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而一块一块的崩裂,碎肉混杂着冰冷的鲜血爆炸一样向着四周猛烈散去,敲打在树木之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张小闲身上的衣衫因为剧烈的膨胀而变成片片碎布,簌簌的,洋洋洒洒,尾随着张小闲一起坠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