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4 摄政王的报复,奇案
少年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的异状,不安地四下张望了起来。若说抵挡这一百人会让他觉着吃力,那么,刚刚那个暗中出手的人便是令他胆寒了。
楚芊芊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的十分正常,可习武多年的他竟也没能识别,这未免太可怕了!
少年警惕地站在外车座上,将女眷们护在身后。
女眷们着实吓坏了,上官灵被婢女与王妃共同抱在怀里,楚芊芊则被丹橘护在怀里,丹橘抱住楚芊芊的胳膊,已经大力到几乎要勒进楚芊芊的肉里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叫府里的侍卫护送另一辆空马车往来时的道路去了,原以为他们加上南侧门的谭嬷嬷,能够迷惑苏安盛的视线,并拖延足够久的时间。哪知……苏安盛这么快便追了上来,还布置得如此精密。
除了楚芊芊之外,其余人并不清楚一百名官兵倒下的内幕,她们全都认为是这个小哑巴的功劳。丹橘更是庆幸沈氏高瞻远瞩,给小姐送了这么个厉害的护身符。
而即便是看出了端倪的楚芊芊,也不得不承认,能够逃过一劫,哑奴功不可没。
且不说哑奴殊死抵挡了那么久,只单单论那个杀死一百余名官兵的神秘力量,貌似就是在暗暗保护着这个哑奴。
他……真的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流浪汉吗?
摄政王与诸葛夜赶来了。
这时,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街道变得异常寂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官兵们的尸体,空气里,随处弥漫着一种血腥的气息。
王府马车孤零零地立在血雾中央,马车上,少年执剑,眼神倔强,遍体鳞伤。
父子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已经在收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却没料到战况已经结束了。明明几个呼吸前,他们还听到刀光剑影之声,可转了个弯过来,官兵们全都死了!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
是这个小哑巴干的吗?
父子俩狐疑的眼神同时落在了那少年脸上,少年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厮杀时的戾气,让身为王族的他们隐隐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二人并未立刻将少年放在心上,因为比起这些,他们更在意女眷们是否安然无恙。
摄政王打了手势:“将那十名刺客缉拿归案!”
“是!”侍卫们蜂拥而上,将那些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连逃跑都忘了的“刺客”们绑到了绳子上。
摄政王则与诸葛夜来到马车前,挑开了帘子。
终于等到可以依靠的人,女眷们一下子委屈得哭了起来。
索性,除了楚芊芊肩膀上有个不属于自己的血手印外,大家都相安无事。
诸葛夜自责地握住楚芊芊的手,一想到刚刚她们被一百多人围攻,他就后怕脊背一阵一阵冒冷汗。
楚芊芊摸了摸他鬓角,轻声道:“没事了,不要多想了,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谁会料到惠嫔给陛下讲了那样一则寓言,谁又会料到王妃才是那应验了寓言的人?王妃的大儿子都十八了,这么多年来又一直没再怀上二胎,就连楚芊芊都以为王妃有孕的机会不大了。
他们又不是神,能将所有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么快赶来,已经很及时了。
就算那个神秘人没有出手,他们也足够搭救她们了。
但诸葛夜还是很自责。昨晚,西街发生了一起莫名其妙的案件,一个巡逻的侍卫,执意声称自己看到阴间开来的马车了,那马车无人驾驶,还穿过了他的身体。本以为是他胡言乱语,但他哼出了一段当时听到的曲子,而那首曲子,是已经失传数百年的前朝禁曲,名为《菇敬,纳合德》,翻译成汉语,大致意思就是“苏醒吧,我的皇后”。
传说这首曲子是景仁帝为悼念亡妻而写的,他的妻子过世后,他始终坚信妻子只是沉睡了,而不是去世了。于是作了这首曲子,日日在亡妻的陵墓前吹笛召唤。
十六年后,亡妻听到他的感召,从地底下爬了出来。那时,她已经只剩一副白骨森森的骷髅了,但景仁帝依然认为她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然后抛开一切,包括帝位,与她再次结为了夫妇。
景仁帝的荒诞导致了整个皇朝的覆灭,喀什庆的大汗占领了大夏朝后,改其为大周,怕景仁帝与他的骷髅皇后阴魂不散,也怕大周帝王重蹈景仁帝的覆辙,始祖帝下令将那首曲子变成了禁曲。
但同时有传闻,说那首曲子中包含了大夏朝复国的秘密,所以大周的历代帝王都会组织一些专门的皇族子弟秘密研究那首曲子。
诸葛夜,恰恰是研究它的人之一。
诸葛夜确信,一个侍卫不可能凭空将它哼出来,除非,侍卫真的听过!
于是,诸葛夜便与摄政王去查案了,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哪知这一走,竟让芊芊与母妃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楚芊芊虽不知诸葛夜为什么没在宫门口等她出来,但也猜得到诸葛夜是去办重要的事了,就微微一笑,道:“真的没事了,我好困,可不可以睡一会儿?”
这辆马车已被鲜血染得一团糟,诸葛夜叫来了新的马车。
楚芊芊难得不想自己走路,就朝他伸出了胳膊。
诸葛夜抱着她下了马车,见上官灵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凝了凝眸,也将她抱上了那辆新的马车,随后,叫来侍卫,扶着伤势不轻的少年上了另一辆马车。
摄政王留下来善后,他还没死呢,皇帝就敢对他老婆孩子大开杀戒,这可真是把他惹毛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楚芊芊安心呆在琉景阁压惊,诸葛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反正诸葛夜不用上朝,就是个衣食无忧的二世祖,楚芊芊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而与府里的风平浪静相比,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天都快翻了。
先是摄政王将捉拿归案的“刺客”们交给了大理寺,经过大理寺的严刑逼供后,“刺客们”纷纷承认他们是受了陛下指使,要将王妃、上官灵与楚芊芊赶尽杀绝。而陛下为了逃脱嫌疑,还故意让他们在东宫纵火、烧伤了大皇子。如此一来,谁也不会相信陛下是幕后主使了,毕竟,虎毒不食子,哪个父亲会舍得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但朝中那些官员的嘴巴何其厉害啊?
张和首当其冲跳出来,将无中生有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自古天家薄情,手足厮杀、父子相残之事屡禁不止!唐太宗李世民,废太子李承乾,并将其流放致其惨死!汉武帝刘彻,受奸人挑拨,因巫蛊而杀害阳石公主、诸邑公主!汉成帝刘骜,为讨好赵合德,亲自扼死亲生骨肉!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许多!他们不是父亲吗?但他们在杀害孩子时有想过骨肉亲情吗?帝王家的父亲本就与寻常父亲是不同的!”
这个张和!这个张和!
陛下气得鼻子冒烟:“朕没伤害自己的皇儿!”
陛下,这脏水是你自个儿泼的呀!
宫门口的侍卫,可全都听见苏安盛说了,刺客们伤害了大皇子!而这些刺客们,又跑去刺杀王妃、楚芊芊与上官灵——
陛下,您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为了干掉摄政王府,不惜把大皇子给搭进去,这条罪名,您背定了。
张和这人,一旦认定了,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一如他曾经认定楚芊芊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便死命地帮着姚汐打压楚芊芊一样。现在,他也认定陛下是个心肠歹毒之人,便决计不放过任何一个弹劾陛下的机会了!
“朕一向敬重皇叔!朕为什么要伤害她们?”
“那是因为陛下您觉得摄政王危及到您的地位了!摄政王与王妃情比金坚,您若是杀了王妃,一定能够打击得摄政王一蹶不振!而楚芊芊乃汉族女子,她的背后,承载了满朝汉官的期盼,杀了她,王府笼络汉官的目的怕是要泡汤了!至于上官灵,哼!她是大君的后代,要是王妃死了,她也死了,摄政王与上官氏的联姻就彻底完蛋了!摄政王辅佐两代帝王,于江山社稷有功,陛下此举,不觉得太寒朝臣与百姓的心了吗?”
“你……你……”一顶顶莫须有的帽子扣下,陛下的嘴巴都要气歪了,他只是想除掉王妃腹中的孩子,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多根本他没干过的罪名来?
但他不可能讲真话,因为讲了,大家一定会质问他为何执意要除掉王妃肚子里的胎?
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那日,一个老奶奶照例去河边洗衣裳,洗着洗着,就看见河中心升起一块碑来,上面用清晰的楷体写着“旭日奚落耀上官”。
又过一日,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打扫欧阳倾生前住过的宫殿,也在里面发现了一块同样的碑文。
一时间,上官氏女才是真命天女的议论,像雪花一般传遍了街头巷尾。
奈何,禧嫔枉死,上官仪迟迟不孕,唯独王妃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怀孕的消息终于藏不住了,但陛下和上官仪再也不能对王妃动手脚了。甚至,王妃哪怕有一丁点儿的闪失,百姓们都会自发地将责任归咎到了他们头上。
陛下的声望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影响,本就有名无实的他,连处死张和那种官员的权力都被摄政王剥夺了。
然后,摄政王开始一个、一个剪除陛下的党羽,以前不剪,是不想被人诟病,但陛下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来,舆论的方向早已偏向摄政王了。
摄政王是苦主,是一个全心全意辅佐着侄儿,却被侄儿猜忌、倒打一耙的大苦主。
而摄政王二十年如一日,坚决与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行径也受到了广大才子佳人的猛烈追捧,他们一谈起这位险些丧妻的痴情汉,全都忍不住泪湿满襟。
摄政王有没有在外边养过女人,谁知道呢?
摄政王到底想没想过谋朝篡位,谁清楚呢?
可现在,陛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全天下都在为摄政王鸣冤,其中不乏劝摄政王离开朝堂、离开大周的。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陛下恶心得连自己的亲婶婶、亲堂嫂都不放过,为这种昏君效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也有劝陛下反客为主,拿下帝位的,反正朝堂的百官已经被你肃清得差不多了,喀什庆那边,大君因为上官灵的事也对陛下反感得不行了,百姓们更不用说,已经把这个皇帝唾弃到骨子里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然,摄政王没有动静!
他只是拿出实打实的证据,将陛下的爪牙,一个一个踢进牢狱!
这些证据,都是真的,但真的东西并不代表全部真相。
他底下的官员,没有贪污的吗?没有欺负良家妇女的吗?
但他拿出的,全都是对他有利的,而对他不利的,全被他暗中销毁了。
陛下能说什么呢?
他干错了一件事,便被烙上了坏蛋的印子!
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轻易相信了!
摄政王每干掉一个贪官,都会有一大群百姓跪在衙门口,哭着感谢他为民除害。
他们几乎忘了,早在前几年,他们还叉着腰,大声责骂摄政王把持朝纲多年,其心不正!其心可诛!
外边的风波演绎到何种程度,传到楚芊芊耳朵里时永远都弱了一个等级,她只知道陛下被摄政王整得很惨,惨到快要面目全非了。
陛下日子不好过,后宫女人的日子全都不好过。
因着担心帮过她们的庄肃皇后会受到牵连,楚芊芊稍稍提了一句能不能把她接出来的话。
诸葛夜听后微微地笑了:“庄肃皇后已经以照顾诸葛琰为由,搬去亲王府了。”
如此,大家都好了。
她就安心等着改朝换代,当上皇子妃的一天。
但她没料到,这个看似水到渠成的愿望,到最后,竟会成为一种奢望。
“小姐,小哑巴那边的药膏应该快用完了,要不要再给送去一盒?”丹橘打了帘子进来。
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在楚家时,沈氏叫他小伙子,丹橘与他年纪相仿,开开玩笑的,就一口一个小哑巴叫上了。
刚好这时,卢妈妈也打了帘子进来,面色有些古怪,行至诸葛夜跟前施了一礼,低声道:“明郡王回来了。”
上官钰,这个自从前往徐州后,便消失了约莫半年的人,总算是回来了!
诸葛夜眸色一深,对楚芊芊道了句“我出去一下”便去往了书房。
楚芊芊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后又看向丹橘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丹橘答道:“还是不能下床。”
楚芊芊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他。”
“小哑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上官灵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拿出藏在宽袖里的纸包,兴奋地走向了床边。
少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又来做什么?天天来不嫌闷得慌?
上官灵已经习惯他这副臭脸了,笑嘻嘻地在他身旁坐好,打开纸包道:“你是不是很想吃辣椒啊?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允许你吃一块辣子粟米糕啦,但是不能吃多,对伤口不好的!”
叽叽喳喳地说着,浑然不顾少年的一张脸已经写满了不耐烦,她精致的小手捏起一块糕点,道,“这是楚姐姐专门做给我吃的哦,可香了!来,张嘴。”
少年本不想吃,一听是楚芊芊做的,便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巴。
上官灵见自己喂了一百次,这一百零一次总算成功了,不由地大喜:“哈哈!好不好吃?”
少年点头,鼻子有些发酸。
上官灵顺着他委屈的眸光望向了门板的方向,这种眸光,她太熟悉了。父亲过世后,她也是每天这么望着门口,期望父亲像以前那样笑盈盈地走进来,但她再也没等到了。
那么他……是在等谁呢?
“小哑巴,世子妃来看你了。”丹橘站在门口,轻轻地说了一句。
少年暗淡的眼底骤然光彩重聚!
然而上官灵没看到,她已经被一声世子妃给吓傻了。她们都不许她来看小哑巴的,要是被楚姐姐发现,被老嬷嬷发现,她又要被禁足了!
东瞅瞅、西瞅瞅,上官灵一个鲤鱼打滚,拉开少年的被子钻了进去!
书房内,诸葛夜看着一身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上官钰,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那个爱美胜过一切的表弟。这个表弟多注意形象啊,一根乱发都不能有,否则得跟全世界急!
但现在——
上官钰摸了摸被风吹裂的唇瓣,他其实应该感激自己没到长胡子的年纪,不然这会儿铁定是个大马桶刷了。
“别看!别看了行不行?”上官钰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
诸葛夜清了清嗓子,语气如常地问:“出了什么事?不是叫你去徐州查姚汐的背景和诸葛琰的师父吗?怎么半年杳无音信?”
问完,本以为上官钰会像从前那样痞声痞气地顶他两句,哪知上官钰的身子蓦地一僵,随即,一张看不出颜色的脸渐渐绷紧,一双褪去了少年青涩的眸瞳孔缓缓放大,就像……看见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般!
“表弟,表弟!”诸葛夜拍了拍他肩膀,狐疑道,“你怎么了?”
上官钰回神,眼底却依旧残留着未能完全消退的惊悚:“表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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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看,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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