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二个时辰,这场大战便正式结束。
这过程中,楚人的战车都没有派上用场。大部份军卒,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武器,便给晋人俘虏了。
在这个时代,最大的战利品便是这些战败者。战败者,是最大的奴隶来源。韩人把自己捕获所得,拿出三分献给公子泾陵,三分献给晋君后,其余的四成,都欣赏领受了。
当然,最大的得利者是公子泾陵。大部份奴隶,都被他的军卒所捕获。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韩城都在唱响着奴隶们的惨叫,以及熟肉被烧香的味道。这是众人忙着在奴隶的脸上烙下家族印记。
再接下来,便是公子泾陵的几个贤士,驱赶着奴隶大军赶向自己的封地。在这种生产力贫乏的时代,劳动力永远都是珍贵的。
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七天,公子泾陵突然宣布,楚人欺他辱他太甚,他无法忍受此等侮辱。因此,三日后,他将率属下甲士,向楚人展开他的个人报复行动!
个人报复行动,只要理由充足,是无需知会周天子,也无需请示晋君的。也就是说,现在的公子泾陵,可以堂而皇之的突袭任何一座楚城!而不会遇到任何人的指责。
直到这个时候,卫洛才完全明白过来:也许从公子泾陵入楚城郢相救自己的那一刻起,便已算到了今天!
三天转眼便过去了,得到了消息的蔡人,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便为公子泾陵的大军让出了道路。
公子泾陵的大军开入了楚地,直直地向公子吾所在的封地开去。
以公子泾陵私军之精锐,再加上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之势,可以说,那是真正的如入无人之境。
公子泾陵的黑『色』大军,筑成了钢铁的长城,重重压入楚境。
只用了区区三个月,公子泾陵的私军,便已连下楚地三城。这三城地,都是属于公子吾的封地。
在公子泾陵攻击公子吾的封地时,楚人中,属于楚王和公子及,执政子宰的势力,还是存着观望念头的。
晋人一直讲规矩,也许公子泾陵在报复了公子吾后,便收兵回国呢?
因为这一点侥幸心理,公子吾声嘶力竭的出兵要求,总被一再拖延。
就在公子吾聚集自己的私军,仓促上路,准备与公子泾陵拼死一博时。公子泾陵连下楚地岳,中两城的消息传入了郢城!
这岳,中两城,可是属于执政子宰的领地。
直到这个时候,楚人才知道,公子泾陵压根就没有收兵的打算。难不成,他想令得楚人灭国不成?
楚人慌了。
无数的命令发出,无数的领主奉命领着私军聚集,一时间,整个楚国已是风声鹤唳。
在楚人仓促的聚集四十万军卒,轰隆隆地开向公子泾陵的队伍时,公子泾陵已经连下了楚地六城!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一举攻克楚人六城了!
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一时之间,举世哗然。
公子泾陵站在茶城的城墙上,静静地望着北城处。北城内外,是忙忙碌碌的晋卒。这些晋卒都是属于韩成的私兵。他们没有参加公子泾陵的这次私人报复行动。他们只是在帮忙,在公子泾陵的人每攻破一座楚城时,他们便负责把城中的百姓变成奴隶,然后赶回晋国去。
现在呈现在他视野中的,便是排成了长龙的楚人奴隶。
稳公大步走到公子泾陵身后,双手一叉,朗声赞道:“四个月,公子连下楚之六城!这样的功绩,举世无双啊。”
稳公这人,向来与公子泾陵亲厚,也不喜欢夸奖于他。
而此时,他却是在明晃晃地赞许着。
公子泾陵的嘴角,不由向上一扬。
他转头看向稳公,目光灼亮,沉而有力地说道:“这一次,我要攻下楚人十座城池!我要以我这十万私军,与楚人大战一场后,再从容而退!这一次,我要让天下诸侯,都知道楚国的时代已然过去,从此后,这天下的霸主,是我公子泾陵!”
“善!”
稳公赞叹地说道:“公子以一人之力,便令得楚人举国皆疲!如此三年之内,公子便可召集天下诸侯,确定不世霸业了!”
稳公说到这里,实在是意气风发,心情舒畅,他不由哈哈一笑。
稳公的笑声,响亮地传『荡』开来。
公子泾陵也是哈哈一笑,他笑着笑着,目光一瞟,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卫洛。
当下,他的目光一亮,俊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他朝着卫洛挥了挥手,唤道:“小儿,近前来。”
不用他开口,卫洛也在向他走近。
她碎步来到他身前时,公子泾陵右手一伸,紧紧地握着了她的小手。
他把她扯到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一袭红袍的卫洛,满足地叹道:“我的『妇』人,华美难言!”
感叹中,他伸手抚着卫洛的秀发,把她轻轻地搂入怀中。
稳公见状,在旁边低咳一声,袖子一甩,便准备转身离去。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剑客急急地跑上城墙,禀道:“报!楚大军已近,离此不过五十里!”
公子泾陵闻言眉头微皱,冷冷笑道:“来得挺快!”
他的声音一落,城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稳公朝下面一瞟,黄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慎重,“有卒从北门来。”北门,是通往晋国的,军卒从那里来,那说明国内有事发生啊。
不一会,一个军卒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城墙上。
他一来到公子泾陵面前,便是双膝一跪,仆倒在地。
公子泾陵望着这个汗如雨下,几迹虚脱的军卒,眉头大皱。
那军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他刚刚支起上半身,便昂着头,向公子泾陵急急地说道:“主上,大事不妙!”
稳公一挥手,两个剑客上前把这军卒扶起。
那军卒站直后,喘息着,急急地说道:“主上,半月前,国君于宴上大醉后,突然当众宣布:公子为人嚣张狂妄,不仁不孝,国君决意除去公子太子之位,并责令终身不得返回国都!”
什么?
一时之间,城墙上的近百人都是一阵愕然,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晋君,怎么能在这种时刻,干出这种事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公子泾陵。
公子泾陵的脸『色』白了白,不过一转眼,他已是一脸沉郁。
他的这种沉郁中,有着无比的镇定。众人见了心中一定。
只有卫洛,握着他的手的卫洛,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刻,他的手心一阵冰凉。
卫洛抬眼看向他,看向在这个时刻,还不能在脸上『露』出半点慌『乱』之『色』的男人。当下,她的小手一张,把他的手紧紧地反握住。
公子泾陵感觉到了卫洛的动作,他向她瞟了一眼后,盯向那军卒,沉沉地说道:“宴上醉语,向来无人当真。莫不,那晚宴席上,周天子之使者在?众公卿中有四位在?”
那军卒低下头来,颤声应道:“然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废立!原来,公子泾陵在外面为晋人的霸业奔波之时,晋人的权贵已联合起来对付他了!
安静。
公子泾陵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他喃喃地说道:“人心终是不可信!盟约犹在耳,背叛便至!”
他这话声音很低,很低,场中的人,只有稳公和卫洛听得清。
他的感慨一出,卫洛瞬时明白了:公子泾陵出征时,已对国内放了手。他原本的意图,只是想引出一些反对他的极端份子,再扑杀了。可他没有想到,那些与他盟约,立誓站在他这边的公卿,竟然反悔了!
他们背弃了誓言,他们在最关健的时刻,在他的背后『插』了他一刀!
卫洛抬着头,温柔地望着这个脸『色』苍白,显得很疲惫的男人,她知道,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没有意义的安慰。他现在只是想知道,那些权贵为什么要背叛他。于是,卫洛说道:“料来,众公卿大夫之所以背誓,实是惧怕公子太过强力!”
她顿了顿,喃喃说道:“公子为人强硬,大权在握便容不得任何人挑衅。想来权贵们之所以迫害公子,是惧怕公子一旦继位为君,便会独断专行,便会触犯那些领主权贵的利益。”
从来,渴望中央集权的帝王,与享受封建的领主之间的茅盾,都是不可调和的。君权和臣权之间的冲突,都是剧烈的,血淋淋的。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公子泾陵和稳公才听得清。
公子泾陵低头看向她。
他看着她,直直地看着她,半晌半晌,他低声叹道:“如此至真之理,我竟此时方知!”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那脚步声已来到了众人身后。一个军卒冲至,他朝着公子泾陵双手一叉,急声叫道:“禀主上,秦人应楚所求,将出兵二十万,战车一千乘,助楚攻我!”
这个军卒的声音一落,人群中,已有几个贤士身子一晃,竟是软倒在地!
不过是一转眼,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秦人出兵了!
秦人助楚而来!
前方五十里外,是源源不断攻至的楚人,后方晋地,是晋君发出的驱逐令!西方邻地,是秦人的大军!
只是一转眼,刚才还想着霸业可期的公子泾陵,便已陷入了绝对的困境中!
卫洛抿紧唇。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依然站得笔直笔直的男人。
在一阵安静中,卫洛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他的身前。
她低下头来,朝着公子泾陵双手一叉,行了一个标准的贤士礼后,她仰起头,目光晶亮地看着公子泾陵,朗声说道:“如此之时,妾有几言!”
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明亮,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从容,望着她,公子泾陵的心,确确实实地安定下来。
他盯着她,道:“说!”